李承泽神色一怔,瞬间明白明熙帝的意思,他忙开口解释:“凤大人并非——” “太子!”明熙帝声音陡然提高,李承泽当即噤声。 他对明熙帝虽不算了解,但也略知一二。他平素虽是一副慈蔼和善的模样,但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如今李承泽还未称帝,即便稳坐东宫,他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龙颜大怒。 — 一连两日,元栀都未曾见到凤玄歌,虽是自己赌气不见,但真的看不见他,她心里又莫名堵了气般。 直到仙茗居的月饼送到听雪楼时,元栀这才想起今日是八月十四,也是凤玄歌的生辰。 那次在林薇的劝说下,元栀也反复琢磨了好几次,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今晚凤玄歌还来,那她便见一见。 月上柳梢,薄云翻滚,清亮的月色斜映在院内,元栀坐在秋千上,不远处的石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若是今晚凤玄歌同她好好说,好好解释,她就考虑原谅他。 蝉鸣声响,夜风微凉。 凤玄歌踏着夜色前来,金月见到人来,这才从暗中现身,低声道:“大人吩咐过,不让小姐知道,因此我们也不敢喊醒她。” 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凝在元栀的脸上,她似乎比从前清瘦了些,也更白皙了。听金月说,元栀这几日吃得多,可为何反而还清瘦了。 凤玄歌的眼神闪过一丝疼惜。 下意识抬手去抚摸元栀的脸,凤玄歌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元栀阖上的双眸,途经卷翘的长睫,高挺的琼鼻,旋即定在红润的樱唇上。 俯身,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元栀仍在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什么,如扇一般展开的长睫颤了颤。 凤玄歌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浅淡的栀子香气吸入肺腑,嵌入肌骨一般。 起身,将石桌上已然冷却凝成一团的面条吃了个干净。面条的味道不算好吃,坨在一起,连口感都不算好,可凤玄歌还是将这碗长寿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银月红着眼,哑声道:“大人,此行不如让我陪您去,金月武艺高强,他一人可以保护好小姐的。” 金月猛地抬头,眸光里带着一丝希冀,恳切道:“大人,让我与您同去吧。” 凤玄歌眉色一凛,声音骤沉,尾音略有上挑:“怎么,如今连你们都敢忤逆本相的命令?” 金月的眼瞬间红了,他单膝跪地,哑声道:“卑职不敢,但……此去危机重重。” “卑职与银月是大人所救,卑职的命是您的,若是要杀那逆贼,卑职一人也可,何必大人亲去。” 银月顺势跪了下来,声音带着颤抖:“金月说得对,若没有大人,我们岂能苟活至今…是大人将我们从苗疆救回来,为了大人,我们当肝脑涂地,至死不辞。” 凤玄歌望着他们,神情松动,似乎想起第一回 见到金月银月的时候。 那时他出征南方,恰巧路过苗疆,将金月银月从以人作蛊的苗疆救出,从此便带在身侧。如今细算,也有许多年了。 他喉头微动却没出声,抬眸望着天边的圆月,良久后,这才哑声道:“是陛下要本相去,本相不得不去。何况此行危机重重,有你们,无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保护好她,这是死令,也是本相最后一个命令。” 银月咬碎了牙,泪水夺眶而出,啪嗒落在地上,晕开一团水渍,他竭力不让哭声溢出,见凤玄歌态度坚决,他只是深深磕了个头,颤声道:“卑职领命。” “以此身血肉,护夫人一生安稳。” 元栀被猝然响起的虫鸣惊醒,这才惊觉她竟然在秋千上睡着。 自从有孕以来,她便睡得极沉,她的脑袋晕了片刻,这才逐渐恢复清明。 元栀懒懒起身,身上的绯色外衣顺势滑落,在掉落的前一刻,元栀伸手捏住了衣裳。 绯色绣凤凰的纹样,这是凤玄歌的衣裳。元栀下意识抬眸去看院中的桌案,那碗长寿面已经见底,连带着汤汁都不剩。 元栀眸底浮现出一丝疑惑,他……来过了?
第92章 身上的红衣和桌上已然见底的瓷碗都在彰显着, 凤玄歌来过。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喊醒自己。 元栀打了个哈欠,顺手将衣裳折好抱在怀里,径直向卧房内走。 今日见不到, 那明日再听解释也可。 可一连数日, 凤玄歌都未再来府上, 元栀心中着急, 面儿上却不动声色。 只是每每半夜, 她都会寻个由头晚睡,听雪楼点着彻夜不歇的烛灯, 可她却再也没看见过熟悉的绯色身影。 面前的绿豆粥舀了又舀, 原本完整的豆子在三番四次的起起落落之下, 变得稀烂不堪。直到绿芜再也看不下去,这才弱弱出声道:“小姐,凤大人会不会是过于繁忙?” 她的眼睛转了转, 道:“听说京外不太平呢, 凤大人或许领兵剿匪了?” “是吗?”元栀猛地抬头:“外面不太平?” 绿芜点头,极为肯定道:“是呀,奴婢前儿个出门采买时,听到外来的商人提过几句。凤大人应该是受命领兵出去了罢。” 原来如此。元栀松了口气, 她险些就要以为凤玄歌是不是真的默认要退婚之事呢。 见元栀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松快下来,绿芜这才捂嘴偷笑道:“小姐, 现下可以好好用膳了吧?” 绿芜这样一说,元栀这才发现自己竟怔了许久, 连粥都忘记喝, 脸上蓦地一红, 闷头将粥喝了个干净。 看见到元栀这般模样,绿芜心里却止不住地高兴, 她就知道,退婚什么的,都是自家小姐一时间的气话! 刚喝完粥,元栀正准备出门,猝然听见花厅里的哭喊声。 她脚步拐了个弯儿,正见到孙氏跪坐在厅内止不住地哭泣,原本梳得齐整地发髻也略微凌乱,泪水沾湿了鬓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侧,丝毫没有平素的得体。 她啜泣道:“老爷,蔷儿毕竟是您的孩子,她才刚嫁人,如何受得了牢狱之苦啊!” “当初嫁人是她自己的选择。”元栀走了进来,居高临下道:“嫁人之前,我就提醒过她!虽然不知那逆贼为何会娶她,但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栀栀说的不错。”元公复淡淡道:“这逆女在明知我不应允这桩婚事,还一意孤行地还嫁给晋王!是她自作自受!” “她竟还敢偷了我书房中的舆图,以供逆子伏龙山作乱,陛下如今还留着她的命,已经是宽仁她了!”元公复的声音陡然变大,眉眼带着极易察觉的怒气。 说到这,元公复的心口就堵着气。元家世代忠臣良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若是那日,晋王真的谋反成功,他元公复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元家的百年清誉! 元栀心下一惊,难怪晋王先前对她不过尔尔,一朝一夕之间,就迎她入府。 伏龙山地形复杂,龙涧寺又乃皇家寺庙,其中的布局更是精细,此等舆图关系安危,一直藏在元公复手里。 等等! 元栀的脑海间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她依稀记得上回半夜回府时,途径元公复书房的那个身影……原来那就是元蔷? 她竟为了一个王妃之位,丝毫不顾母家安危,将这等物件双手奉上。 元栀的眸里闪过一丝冰寒,在她看来,此叛君罪,牢狱之苦都算轻的,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不孝不忠,将军府没有这样的女儿!”元公复喘着粗气,大手一挥,冷声道:“你作为元蔷之母,享受将军府多年优待,却没教好一个女儿,事到如今,陛下念她嫁给晋王,算是晋王府的人,这才不怪罪我们。你如今要我去为她求情,你莫不是要我元府满门都为她陪葬么!” “不…不是的。”孙氏脸色骤白,听到元公复将此事说得这般严重,她陷入短暂的恍惚。 孙氏根本不知元蔷的所作所为,只以为她是运气不好,恰巧嫁给了晋王。 元栀叹气:“元蔷早已不是府中人,孙姨娘,你若执意为她抱不平,只怕将军府也留不得你。若你想得开,往后依然在府中,依然住你的芙蓉苑。” 总归元公复不会再纳妾,玉小云也去世多年,府中女眷只会有她一人。 如今的元栀也看开不少。 年少时,她总对孙氏和元蔷满含怨恨,连带着对元公复都心怀不满。可如今经过这般多事,她见过吃不饱饭饿死半路的流民,见过因一碗粥而热泪盈眶的妇孺。她的心早已不如从前,只囿于一方小小的爱恨之中。 这么多年,元蔷虽行差踏错,如今更是成了叛臣之妻,但孙氏尚算乖觉。 她总要嫁人,大哥二哥也总要成家,如果孙氏能照顾好元公复的晚年,那也……未尝不可。 孙氏如遭雷劈,身形虚虚一晃,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清瘦的身体如浮萍一般飘摇,旋即瘫痪在地。 元栀挪开视线,径直离开花厅,也不顾身后传来的痛彻心扉的哭喊声。 御街一如往常般热闹,元栀漫无目的地闲逛,看见成群结队的青年才俊结伴往一处去,她本还好奇,直到在人群聚集之地看见了元晋逍。 “二哥?”元栀神色错愕,元晋逍显然也看见了元栀。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空气突然变得尴尬。 元晋逍似乎和旁人说了些什么,这才挤出人群来到元栀身侧。 “外面不安全,你出来作甚?”元晋逍眉头紧蹙,伸手虚环着元栀,一路护着来到仙茗居。 “外面是在做什么?”元栀抬手饮了口茶,从窗户外往外看。 从高处看便能将御街一览无余,不少人三两结伴,都在往刚才遇见元晋逍的地方去。 “朝廷在征兵。”元晋逍道。 “征兵?”元栀目露惊愕,好半晌,她的眉眼这才沉了下来,严肃道:“要打仗了么?” 元晋逍抬手夹了一个八宝鸭的鸭腿放到元栀碗里,温声道:“或许是。” “这些年其实一直不太平,只是齐国欺人太甚,前阵子甚至胆敢行刺……不少眼线都不知不觉安插到了都城。如今连长安都这般光景,旁的州府更是……” 元栀有些迷茫,原来这段时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是丝毫不知。 也是,她如今怀有身孕,正是懒怠之时,别说出府了,连听雪楼都不曾踏出一步。 元晋逍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抬眸观察了元栀的神色,脸上闪过一丝别扭,这才吐声道:“往后二哥便要参军去了,大哥和父亲估计也会忙碌,栀栀,你在府中好生呆着,除非必要,莫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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