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蓝颜知己 张疏淮今日穿的倒是很符合他周身的气度,浓浓的书卷气即便是离着大老远都能感受的到。 因着下元节的习俗,宫中廊亭周围架起篝火,即有祈福之意又可取暖,内里也藏着些节省的巧思。 就是这篝火容易生烟,皇室众人穿的可是一个比一个繁贵,华贵的衣料上沾染那烟熏火燎的气味可实在是谈不上什么美事。 随着张疏淮的靠近,薄烟反倒是越近让人看不清他面上情绪,就在他还有十多步之时,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慎晚!” 慎晚闻声看去,只见郁含妗笑意盈盈地奔向她,活像只兔子:“你不是说要来寻我的吗?结果一回去就不见你人影。” 边说着,她边拿个帕子轻轻闪动:“磐阳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熏的一身烟味儿。” 她身上满是小女儿的娇俏,同慎晚轻声抱怨的时候唇角微微嘟起,但视线落在贺雾沉身上时,她很快敛了情绪,很给面子地对他颔首:“原来贺驸马也在。” 郁含妗作为长宁侯府中子辈,自小便能时常入宫,当年皇后也曾动过要她做太子妃的念头,却被长宁侯以之前祖上曾同皇家有血亲为由拒绝了去,但那所谓的血亲却指不定是八百辈子之前的哪一辈了。 但在这婚约彻底没戏之前,皇后可是想了不少法子要含妗同太子单独相处培养感情,因着贺雾沉曾经也是太子伴读,故而有段时间里同含妗隔三岔五便能见面,含妗同他虽不熟悉,但也不至于像见到外男一般拘谨。 有了姐妹,男人自然便显得没那么重要,慎晚为了打发他随便往远处一指:“那边好像在吟诗,你若是闲着没事便去瞧瞧,老跟在我身边作甚?” 慎晚嫌他碍事,贺雾沉倒是不气不恼,眸光状似无异地往张疏淮的身上瞟了一眼。 那人原本明显是要向他们这边来的,可不知是因为郁含妗的突然出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张疏淮如今倒是一副安静看景的模样。 贺雾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他垂眸看着慎晚那巴不得自己离她远点的眼神,无奈只能道一声:“公主主意安全,切莫走远。” 而后自己回身,在距离慎晚五步之外的距离站定。 郁含妗将这一切瞧在眼中,扯了扯慎晚的袖子,咬耳朵道:“晚晚,从前真看不出来,贺驸马成了亲居然这般粘人。” 她似乎想到了从前在东宫之中见到贺雾沉的样子,忍不住感慨:“小时候我见到他总会有些害怕,他见咱们这些世家子弟,可向来都是张弛有度从不带任何亲近意思的,我还以为他这辈子要同古籍孤本过呢。” 慎晚忍不住去想,那次她偶然猜测到的可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贺雾沉这样守规矩的人,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甚至在同她成亲后,不管她待他如何,他都毫无怨言对她处处照拂忍让。 这个想法让慎晚心中觉得烦躁,难道就因为他对自己的好,把贺相的恶行全部原谅吗? 慎晚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他是怎样的人与我无关。” 郁含妗瞧着她面色有些不对,轻叹一声拉着她坐了下来:“晚晚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贺驸马也算是个良配,日子过的久了早晚蜜里调油自在起来,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是不懂这些。” 慎晚诧异看她:“你什么时候说话这般老气横秋了?” “还不是我娘亲,她整日里这样劝我。” 郁含妗的亲事,也算是皇后一手促成的,当初长宁侯拒婚驳了皇后面子,皇后既想给长宁侯一个教训,又舍不得少了长宁侯这个助力,待郁含妗成年后,便撺掇着定下了这个同国公府的亲事。 国公府因着磐阳的关系已经被自动归入太子一党,如今若是亲事成了,长宁侯日后也得唯太子差遣,当真是打的一把好算盘。 慎晚垂眸细思:“你守孝这段时间里,我私下里也查了一下国公府庶子的品行为人,他虽然表面上有些不靠谱,偶尔也会同狐朋狗友上青楼,但都是纯聊天听曲,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 “没干出格的事情便是个良配了?你用的词也是‘出格’,难不成他做一个男子应做是本份,我还得夸一夸他不成?”郁含妗摇着慎晚的小臂:“晚晚,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真的不想嫁给他,不说旁的,若是我嫁过去磐阳可成了我的嫡嫂,那我日后还有什么日子好过!” 当初磐阳以为郁含妗将是自己的同胞哥哥的妻子,便想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所谓阵营便是仗着自己出身不俗,随意瞧不起比自己出身低之人,她带着含妗到慎晚面前,同以往一样自视清高挖苦刚被接回汴京不久的慎晚。 郁含妗受哥哥们爱护着长大,长宁侯又是武将,给含妗教养出来了个正义直爽却没什么弯弯心眼的性子,当即就为慎晚打抱不平,后来渐渐便与磐阳结下梁子。 慎晚连声宽慰她:“我怎会劝你去接受他,不过是说,你若是想将就,这样的人日后洗一洗教一教没准还能用,你若是不想将就,那便得从长计议。” 她咬了咬唇,皱眉深思起来:“婚约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二人的亲事可是皇帝亲定下来的轻易毁不了,我去查申郎君,也不过是想看看他背后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的,到时候闹起来他那便郎情妾意,你这这边自然成了弱势,别说解除这赐婚了,你没准海能受封赏个郡主当当。” “还郡主呢,当不成郡主,我不还是得去国公府嫁庶子吗。” 郁含妗对嫡庶之分很在意,因着自己本就是嫡女的身份,自然对其他的庶出不喜。 说罢,她看郁含妗的目光透过她,似乎是发现了远处的张疏淮,她轻声问道:“那不是在酒肆中遇见的郎君吗?好巧啊,居然在此处也能遇到。” 她眸光下意识地看向张疏淮,随后飞快移开,她面上莫名有些发粉,状似无意道:“他既没有什么红颜知己,那我便去寻个蓝颜知己,是不是我去皇上面前闹,到时候也能把这婚约给毁了?” 第四十九章 欲拒还迎 慎晚险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疯了你?这世间对咱们女子本就苛刻,你若是将此事闹大,到头来还得长宁侯来费心替你找补。” 郁含妗似乎有些不服气,她垂着头,两手指尖卷动着手帕:“那话本子里面都是这般说的,男女之前的情爱能将所有困难都跨过去,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说不定你有了心悦的郎君之后,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所有人都能为你的真情所感动?”慎晚恨铁不成钢道,“从前我就叫你少看些话本子,你就算是不喜欢什么四书五经三从四德,你看看帐本子也行呢。” 她伸手在郁含妗头上戳一戳:“你要看话本子也得看其中郎君的好的,那些穷书生酸举子,最后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子,这些都是穷书生写来做梦用的。” 郁含妗撇了撇嘴,似乎被她说的面上有些臊得发红,她扯了扯慎晚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小声些……”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眼神已经飘向不远处赏景的张疏淮。 若是让他听到了,可真是怪羞人的! 郁含妗冲着慎晚眨了眨眼,略显俏皮地嘿嘿道:“我这不是瞧着荀姐姐日子过的舒服嘛,咱们几个救数她最自在了。” 她感慨着,心中止不住地发酸,原本荀千宁过的自在也就罢了,她父母临死之前身上的冤屈还没能洗清,自己也不是清白身子,拿这些换来的自由,她只是羡慕不嫉妒。 可她原本以为自己同慎晚算是同病相联,却不成想慎晚竟能将那个似冰块般的贺雾沉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合着命苦的只有她郁含妗一个。 慎晚提起荀千宁,心中止不住地心疼:“你哪知道千宁心中的苦楚,如今荀家只剩下她一人,她若还不能活的自在些,早就被痛苦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郁含妗年纪虽比她大,但心智却像个小孩子般,慎晚只得柔声劝到:“人活着身上就是带着软肋的,你爹娘哥哥们带你都极好,切记做任何事情多想想他们。” 慎晚说的苦口婆心,她只怕含妗这性子若是哪日被有心人给挑拨了,恐会做出些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可这些话听在含妗耳中,却觉得慎晚越长大倒是越古板起来了,说的话也是同母亲一模一样。 “晚晚,你从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磐阳明里暗里挤兑你,你又什么时候怵过?怎得如今性子这般畏首畏尾的?” 得了,听她这话,慎晚便知道她又将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慎晚还想说些什么,便见郁含妗的视线再一次地被远处的张疏淮所吸引,只听她喃喃道了一句:“那位郎君这是做什么呢?” 她站起身来,撂下一句:“晚晚,我去瞧瞧。” 慎晚对张疏淮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她只觉得这个人倒是自大的很,不过几面之缘便觉得自己对他情根深种,要选他做驸马,甚至还曾误会同她偶然的在凤仪宫中相遇,是她自己为了偶遇他故意前来。 这种人慎晚没好感,欠债不还的人,她更没什么好感。 双重情绪交织在一起,慎晚当然不希望郁含妗靠近,但这小妮子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走的很快,倒是很懂礼数地在张疏淮身侧不远处站定:“郎君,咱们又见面了。” 张疏淮一直注意着慎晚那便的情况,虽然离的有些远了他听的并不真切,但慎晚向他这边来,他还是知道的。 他缓缓回身,并没有直接去看慎晚,反而是先回郁含妗的话:“姑娘声音听着耳熟,向来……是酒肆那日替在下解围的侠女罢?” 说罢,他拱了拱手:“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他嘴角含着浅浅笑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轻快,但却一点没带什么揶揄亦或者取笑的意思,反而十分真情实意。 慎晚身边关系要好的无非是荀老板和面前这位长宁侯家的嫡女,他费心打听了些,很容易便将这位嫡女的性子给摸清了。 他故意说些好话搏一下她好感,想着没准日后若是姐妹之间提起他,还能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他这个投其所好倒是正对着郁含妗的胃口,她自小养在汴京,家中子女就她没去过沙场,她可最喜欢旁人用江湖人的戏称来唤她,她面上洋溢着笑意:“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郁含妗性子本就活泼,如今微微侧着头,双眼笑眯眯的,及其讨人喜欢。 慎晚却是上前几步不动神色地将郁含妗往回拉了几步,只见张疏淮似乎才看到她一般,眉峰略微挑起,略带着惊喜道:“三公主,许久未见。” 他的眸光含义深沉,似有千般万般的话都不能说出口,最后化作一句简单的含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19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