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坏了大事。 往后的什么,全都要有。 消息传到二月天,纪明淡淡应下,后吩咐落玉送管家出门。 待四下无人,他才起身立在廊下,伸手在外,探知最后一丝晨雾。冰凉,湿润,又带着丝丝温暖。 间或晓风轻拂,滑过指缝,如丝般顺滑柔软。 他笑笑,不过是一个册子,一个记载北地山川地理的册子,这般好使。那从此以后,定然尽是坦途。
第42章 贡院 ◎被人肯定,被人珍视的感觉◎ 桑府逐星小筑二楼, 月色笼罩,烛火长明。桑沉焉右手持灯,左手拎着个篮子轻轻叩门。 “二姐, 可是睡下了不曾,白日的好些东西, 我还没明白, 二姐能给我说说么?” 桑钰嫣也不曾睡下, 此刻正在南面窗户下,给远在阴山的崔道之写信。闻声,拢了拢衣衫,亲来开门。 “这大晚上的, 你来作何?”瞧见桑沉焉还拎着个篮子,转身让人进门之际, 顺手接过,“你这篮子里是什么东西?就这般重要,值得你冒着寒风,漏液前来。” 说着话, 姐妹二人各自落座。 桑沉焉笑笑,“二姐,这不是贡院就要开门了么,五哥和先生一道进去, 整整九天才出来呢。上次我就听五哥说,要是分到不好的号舍,夜间可是冷得很,冻骨头呢。 我想着, 这不还有几日功夫么, 简简单单做个护膝, 好好给五哥和先生送去,就算我手艺再不好,这日子也好过上一点不是。” 桑三姑娘说着,一把拉过桑钰嫣放在矮几上篮子,将里头的物件,剪刀,布帛,毛皮什么的,一股脑拿出来,一一在矮几上摊开。 瞧着她这杂乱无章模样,桑钰嫣直叹气,“你前些时日,在我跟前嚷嚷着,要学做衣裳,就用到这上头来了?” “那可不是,我本想着做衣裳袍子什么的,可那日听二姐一说,我回头想了想,觉得太难了,还是做个护膝好些。这不,昨儿我找后罩房的妈妈要了些皮货,裁减了下。早间打算正式开始做的,可是……可是,不知怎的,就是不成个样子。” 说着,将裁剪过的皮货摊开,凑近桑钰嫣跟前,给她看,“二姐,你瞧,我照着顾妈妈的话做的。不稳怎的,如论如何,这破布总是差上一截,”顿住,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许是顾妈妈上了年岁,记不太清楚了。我想着,还是来问问二姐。我二姐可是连袍子都做得很好的。这点子小物件肯定不在话下。” 桑沉焉一脸讨好,绝不承认是自己功夫不到家。 桑钰嫣听着,原本有些闷气,听到末尾,到叫她这泼皮相惹得一笑。 “别跟我贫嘴,就算我知道,我也只会告诉你如何去做,万不会帮你做的。没几日功夫了,你昼夜加急,该是能做出来。” 桑沉焉惊呼,“二姐,就三日功夫了,我就是打马也赶不上了。你不能帮帮我啊?” 心知她说的是什么,桑钰嫣故意道:“啊,你还真是这般想的!三日,看起来是挺多的,可我白里日要在花厅议事,晚间才能帮你做。如此着急,再如何赶工也只能做一双出来。 届时到了贡院门口,只有一双,你是给你先生,还是给五哥?” 桑沉焉低头,桑沉焉为难。 她垂眸盯着剪坏的皮货发呆,半晌不言。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个有能力的姑娘,好些东西做不好。 起初,她想着时日还长,能给先生和五哥,一人做一身袍子。如何做,该选什么颜色,怎样的样式,何处吉利,何处避讳,她都想得好好的了。怕自己做不好,悄悄遣了丫头紫衣,去绸缎铺买些布帛回来。 趁着无人关注的夜间,点灯熬油,裁剪好几次,没一次成功的。 后来,她还试图做个鞋子,做双袜子……,好些东西,统统不成。 如此这般,晚得不能再晚了,方才到二姐跟前,来求帮助。 敲门之前,她知二姐许是不会帮她,毕竟是个骗人的活计,连自己也好生犹豫,更不消说二姐这样正值之人了。 想起前些时日,剪坏的破布,桑沉焉登时很是泄气,揪着皮货,轻声问道:“二姐,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想,五哥和先生,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听说里头冷,眼下乍暖还寒,夜风习习,我怕他们吹着。好容易等来的机会,得好好的才是。” 听她终于说出来意,桑钰嫣一把抓过另一张皮货,“我知晓你的惦记。春闱不是一人之事,更是整个家族的大事。阿娘给五哥准备了什么东西,你日日跟在阿娘身侧,应当是瞧见了。 再说,隔壁纪大公子。纪府凡是长成的爷们,哪一个不是从贡院出来的,戚夫人定然也是万般准备妥当的。我如此说来,并非糟践你一番心意,我只是想告诉你, 无需这般紧张,都是锦上添花的物件,都是情义,都是心意,你做的好与不好,只要收礼的那人,觉得好,便是万般都好。 倘若他觉得不好,任凭你做得再好,也是不好。 你真心无需紧张,做成个什么样便是个什么样。” 桑沉焉听罢,脱去一身低迷,满是希望,也满是不敢置信,望着桑钰嫣的双眼。 鬼使神差,桑钰嫣又道了一句,“不信,你回头拿着这东西去寻纪大公子,你瞧瞧他说个什么。他要是说个不好,我改日亲自替你教训他。” “别,”桑沉焉出声劝住,先生怎能教训呢。 话已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自顾自找起了理由,“先生肯定说好。可是……可是,二姐也知,先生那样的人,从他口中听到不好,委实有些艰难。” 桑沉焉心中,纪明如斯君子,给个他最不爱吃的黏唧唧的玩意儿,譬如粽子什么的,他也能笑着咽下去,再给你道声好。 听罢,桑钰嫣想到了那日花厅的热闹,登时起了跟桑正阳一般的心思,看纪大公子笑话。 “你做了纪大公子这多年的学子,连他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你不知道?” 桑沉焉连忙点头,“我知,我当然知晓。先生从不骗我,先生更是答应过我,往后也从不欺瞒,从不骗我。” 桑二姑娘眉眼一挑,还有这等事儿,“既是如此,那你去贡院之日,好生问问他便是。” 桑桑点头应下。 正正经经,姐妹儿人说起了护膝的做法。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半点不提桑五郎的护膝。本就是陪衬,说不说也是不打紧。 紧赶慢赶,点灯熬油,桑沉焉在贡院开门这日,总算做好护膝。当然,仅仅是一双。 小南门外的礼部贡院,车水马龙,往来不绝。各家府上的轿撵车马,从东侧的云集桥,排到了西侧的惠民药局。幸而是来得早,桑府和纪府遥遥在前,躲过了人潮。 到得礼部贡院近前,人驻马停。桑翊、褚夫人,以及三个小的,归拢在一块儿说话。纪府戚夫人,纪大公子,四房诸人,齐刷刷于另一角站定。 桑沉焉怀抱护膝,跟在褚夫人身后,四下同人恭贺,一双眼不停望纪明看去,一副有话要说模样。 目下的纪明,正跟戚夫人,在同四房几人说话,得了桑沉焉的眼色,会意一笑,眼神示意稍待。 因这是纪府诸人,二十多年来招摇光明出门的第一日,前来问话,恭贺之人,三五一行,半日不绝。废去好些时辰。 桑府就是个国子祭酒,无需如此多应酬。停歇等着贡院开门之际,桑沉焉和纪明的眉眼官司,尽数落入几人眼中。 桑翊不动声色扯了扯褚夫人的袖子,附耳小声问:“丛与,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的不知道呢?” 褚夫人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甩开袖子,“你是个大忙人,这点子小事如何放在心上。” 桑翊辩解,“这还能是小事,儿女大事。再说,纪府他……” “他如何!我瞧着挺好的。”褚夫人抢过话头。 “好是好,明哥就是太好了,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姑娘,能不能行!” 桑翊担忧瞅了一眼自家三姑娘。她仍旧望着纪明的后背,巴巴等候。一时之间愁上心头,耸头耷脑。 褚夫人不客气,“诶,我家姑娘怎么了,是不好还是怎样,你说话啊!” 老夫老妻,当着三个小的,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憋着一口气拌嘴。 身后的桑钰嫣和桑正阳,四目相对,但笑不言。 笑过之后,桑正阳余光瞄见纪明像是得了空,朝着桑桑的方向走来。扭头瞧一眼桑桑,她笑得比今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当是贡院门口这多人中,最开心之人。 低头见她怀中的包裹,有意问道:“这是什么,送给纪大郎的,你五哥我怎的没这般好福气呢?” 纪明已然走来,还差上几步,桑沉焉顾不上五哥,胡乱道了句,“五哥有阿娘呢。再说了,这是我头次做这些东西,做得不好,回头学会了,再做给五哥。” 说话间,已经迎了上去,根本不管桑正阳作何想法。 她快步朝纪明走去。见他一袭素色衣衫,行动间,玉珏晃动,袍角翻飞。身姿颀长,腰细腿长,远远望去,好似从光走中来。 偏生他是走向自己,坚定不移地走向自己。 不知为何,桑沉焉蓦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中捏紧了包袱。不知所措。 三两步功夫,纪明走来,低头看她,笑容如春光,使人心跳,“包袱里是什么?” 听罢,桑沉焉脑子混沌,半晌才喃喃道:“是护膝。”别的再也说不出来。 “给我的?”纪明主动出击。 “嗯,送给先生。” “为何?”纪明笑得更为畅快。 桑沉焉又捏了捏包袱,“听说贡院冷,我念着先生,想要先生好好的。” 因她低眉垂眼,很是乖巧,像极了安静待着的小兔子,与往日很是不同。 “就是这个?”许是见她这般模样,纪明有些失了分寸,更进一步道。 桑沉焉嘟囔,“还能有什么?” 虽是不懂,这次倒是没有回嘴,说出什么孝敬先生的话来。 见好就收,纪明伸手,“给我瞧瞧。” 纪明的手已伸了过来,桑沉焉却是将包裹抱得更紧了。 纪明:“怎的,不是给我的。” “不是,是给先生御寒的。” “那给我便是,如何还抱在怀中。” 桑沉焉扭捏起来,“这东西,这……” 那夜二姐的话还在耳畔,桑沉焉给自己鼓励了几个来回,却还是有点给不出手。 忽的纪明说道:“这物件不论是个什么,做得好与不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觉得好。你满心欢喜,点灯熬油,给我做东西,我很是开心,很是高兴。有些不知该如何道来,但你只需明白,世间情义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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