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太后,生母为杨家二女曌夫人,生父乃安乐侯顾如平,做事狠辣、独断专行,曾有臣子不服她以豆蔻弱龄执掌朝政,彼时她并未怪罪,但当夜那名臣子就蹊跷地死在府上。” “据说,北方雪灾,不肯送粮而是送一尊木雕来讽刺我们,也正是这太后筹谋的计策。” …… 陆修瑾一言不发,陈元捷早已习惯,不妨碍他的喋喋不休,足足说了一盏茶。 一盏茶后,意犹未尽的陈元捷鼻嗤道:“窃弄威权、谋害忠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为妖后!呸!” 沉默寡言的云中王终是给予他回应,清冷朔雪的声音响起,“到了。” 帝京外有一定胜台,天子亲临台上,为远去征战的将士们鼓舞士气,举酒饯行。此刻天幕冷灰,耸立的高台上百官伫立相迎。 三千云中军列阵,齐刷刷地亮出长戟,陈列于定胜台下,云中王陆修瑾位列首位,左后方乃校尉陈元捷,率云中军回京。 礼官捧旨宣告,高亢的声音飘荡在如黑云的列阵士兵上方。 陆修瑾勒马聆听,说的无非是些戍边辛苦、藩王辛苦的场面话,与无趣的宣旨相比,他倒是对杨家弄此浩大阵仗迎接自己回京的用意更有兴趣。 一个藩王回京,怎会需要百官相迎、天子亲临的排场?怕不是蜜糖里包藏致命的鸩毒。 颂辞冗长,陆修瑾远眺经年不见的长安城,巍巍的铁青色城门拔地而起,高筑的城墙被风雨冲洗出斑驳的痕迹,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静默风云变幻、朝代更迭。 在沉重的颜色中一抹纤小的身影成为唯一的亮色。 她立在百官之前,看上去年纪和未出阁的贵女相差无几,但头戴六翅金冠,身着绣一百四十八对翟鸟的深青礼服,端庄严肃地立在定胜台的最高处。 她就是太后? 陆修瑾狭长的凤眸微眯,他目力极佳,可以清楚瞧见她鬓边的水光,是站立过久淌下的薄汗。 沉甸甸的金冠戴在她的脑袋上,纤细修长如天鹅的脖颈仿佛随时都能被压折。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竟然能把大瀚朝政玩弄于鼓掌之间。 在礼官的宣辞中,顾南枝早已注意到远赴而来的云中王,只是台高十二丈,看不清他的具体样貌,观其身姿,颀长挺拔,稳稳当当地坐在高头大马上,气势明锐如青锋。 礼官诵读结束,顾南枝稳了稳嗓音,“边塞荒寒,匈奴残虐,云中王三年未归,此番回京特设宫宴接风洗尘。” 陆修瑾不卑不亢,“多谢天家。” 顾南枝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住,只因他的声音肃冷,谢的是“天家”而非“太后”。 要知天家指皇帝,但皇帝身体抱恙,并未出城迎接。 他们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 乌云挪移,先前的逆光不复存在,顾南枝回望,如幼鹿一般清澈的双眸含着不解,撞进一双狭长的墨眸。 她的心口不由蹦了一下。 云中的雪冷,人也好冷。 暮色降临,陆修瑾等人抵达大鸿胪暂歇。 陈元捷担忧地问道:“王爷,今晚的接风宴一定要去么?” “不去怎行,”陆修瑾抚摸腰间佩玉的缺口,“毕竟宴会就是为孤设下的。” 灰雀扑扇翅膀,落在迎春花细嫩的枝丫上,压得黄色的小花颤了几颤。 正好,他也能借此鸿门宴,揭下太后的伪装,瞧清楚她的真面目。 太后宣布设宴宫中,陆修瑾便想明白,这一路上的相安无事、城门外声势浩大的迎接排场,都不过是在为一出戏做铺垫。 现在,好戏该开场了。 【📢作者有话说】 陆狗会为现在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后悔的。 推推预收《寡嫂》 【弟夺兄妻】+【带崽跑】+【追妻hzc】 卿胭失忆了,外人都说她是因夫君病逝,无法承受摧心剖肝之痛,而失去记忆。 卿胭也深以为然。 卿胭与燕家长子佳偶天成,嫁入燕家三年,两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只可惜燕述白沉疴已久,不幸病逝。 “还说是冲喜!我看述白就是被她克死的!” 三年无所出,燕述白死后一月,卿胭被赶出家门。 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是燕述白的遗腹子。 燕家抬轿接她回府,只不过府里多出一个人。 ——夫君的亲弟弟燕长风,也是她的小叔子。 燕长风孤傲残忍,可赤手剥皮,是上京的活阎罗,没有人不怕他。 卿胭只想安心养胎,诞下燕述白的香火。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屡屡撞见。 孩子牙牙学语,指着燕长风说:“爹……爹爹。” 卿胭纠正他,“霖儿叫错了,不能叫爹爹,要叫叔叔。” 燕长风但笑不语。 某日,卿胭偶然撞见,上京城让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手拿拨浪鼓,一脸慈爱地轻哄坐床里的婴儿。 “霖儿乖,叫爹爹。”
第3章 鸿门宴 ◎他的手臂还揽在她的腰际◎ 白日青色的天空被黑夜侵吞,春风料峭,不断携来金殿内觥筹交错之声。 宫人拉开两扇沉重的殿门,宴席骤然安静,群臣的目光齐齐投向殿外。 乌黑如墨的夜幕下,一位豆蔻年华的小娘子盘着高高的垂云髻,如鸦云低垂的髻上簪十二金凤钗,身上百鸟朝凤的缂丝长裙拢住纤秾合度的身形。 她微抿唇,背后点点繁星作配,如同众星捧月。 席上,陆修瑾把玩三足酒爵的动作凝滞一瞬。 有宦官高呼“太后娘娘驾到”,群臣便一齐调转身子,朝殿门的方向俯首叩礼。 聚集在身上的数百道目光消失,顾南枝轻舒一口气。 参加接风宴的都是朝堂上的百官,他们身穿绛紫、赭红、墨绿不一的官袍,在一众颜色里沉闷单调的玄色便显得尤为突兀。 身穿玄色常服的应该就是云中王,在定胜台上远远眺望还不知他身形竟是如此高大,即便行礼也挺拔如松,鹤立鸡群。 顾南枝的目光多停留了一息。 “众卿免礼。” 陆修瑾起身时捕捉到她一刹那的凝眸。 眼波流转,清澈琉璃。 顾南枝掐了掐掌心,掩盖窥视被捕捉到的窘迫,默了一瞬,她朗声说:“陛下抱恙,委托哀家与各位卿家举杯同庆,迎接云中王回京。” 底下又是一阵奉承声。 “众卿不必拘礼,尽兴即可。” 顾南枝与群臣举起酒樽,一口饮尽杯中酒,她喝的是果酒,度数不高还偏甜,不会醉人。 随行的宫女缈碧上前斟酒,趁此间隙,她悄然道:“太后娘娘该回去了。” 顾南枝疑惑,“这么早吗?” 这种宴请百官的场面她不是没经历过,母亲教导过她,进殿门到坐席之间怎么走出皇家威仪,落座时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得体离场都有严苛的要求。 根据她以往的训导,现在还不到离场的时候。 这一耽搁便有乐府的优伶上场表演,顾南枝想要离场也得等表演结束,腾出宽敞的过道。 缈碧退回身后,面露难色。 顾南枝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眼睛盯着袅娜的歌舞,神思却早已飞远。 今日迎接云中王之前,母亲特意入宫找她说话。 母亲说云中王拥兵自重,无视每年藩王朝觐的诏令,而今回心转意,是因为北边的雪灾。 今年雪灾波及甚广,长安也未能幸免,但京中还是给云中和雁门拨银拨粮,以至于粮草不够,长安的百姓都饿死不少。 但拨下去的物资都被云中王独吞,他还贪得无厌,斥责朝廷派的物资短缺,回京讨要。 在顾南枝眼里,云中王无异于上门打秋风的贪心亲戚。 母亲还说,云中王此人阴毒多疑、暴戾恣睢,让她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莫要与他打交道。 顾南枝一向唯母亲是命,还未见到云中王,就将他想象成一个胡髯拉碴,满脸横肉的暴戾王爷。 但当她真真正正见到他,才知传闻和想象完全不同。 云中王坐在她的左下首,一身玄衣,通体不饰,唯腰间配一块墨玉,乌发束玉冠,萧疏俊郎,举止间若京中不羁一世的贵胄公子。 哪里有半分凶残的样子啊? 还是说表面的疏冷矜贵都是他装出来的? 顾南枝一时迷茫了,但无论怎么说,匈奴猖獗,边疆的百姓饱受摧残,云中王戍守边塞,护佑边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贪墨赈灾银…… 如果他能将私吞的银钱吐出来,用之于民,也算迷途知返。 一曲歌舞尽,顾南枝坐在上首,双手交握贴在珍珠敝屣上,眼眸流转,潋滟若远山春波,端庄又不失灵动地慰问:“云中王为大瀚鞠躬尽瘁,定要保重身体。” 仿佛是她的错觉,云中王身姿有一瞬的怔愣,随后他亲自斟满酒酿,举起酒爵道:“在其位谋其职,臣理应护佑云中百姓安居乐业。” 语罢,一口饮尽。 席上的都是醇厚的烈酒,与顾南枝的果酒不同,光是鼻嗅都能闻到辛辣的气味。 听他一言,顾南枝沉思。他若是拥兵自重的人,定会居功自傲,有时候外表不能看透一个人,但一言一行总会透露他的点滴。 他好像和传闻中的很是不同…… 提及自己的封地,陆修瑾眸色深深,“可臣并没有太后口中那般,对得起边民,今匈奴残虐且雪灾延绵,云中、雁门关、光禄塞三地民不聊生,倘若朝廷能……” “今儿设宴是为云中王接风洗尘,扫去疲倦,就莫再提劳心之事,云中王何不赏个脸举杯同庆,一晌贪欢?”坐于陆修瑾对面的光禄勋杨磐打断,笑眯眯地举起酒樽。 杨磐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光禄大夫一路提拔到光禄勋,他一出头不少臣子随之附和。 不过是一次试探罢了,陆修瑾没想过仅凭几句话就让朝廷救边关水火。陆修瑾与杨磐隔空碰杯,微抿一口醇酒便放下。 身姿婀娜的舞姬们鱼贯而入,下一支歌舞开场,靡靡之音中,缈碧的神色越发忧切。 她隔着幽幽丝竹声屡次提醒太后娘娘离场,可太后娘娘垂眸盯着漆木案面,似乎在沉思。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上前叫醒,以免引起注意。 算一算时间快到了…… 圆台上舞姬们跳的是一曲长袖舞,十二位曼妙舞姬跪在地上围作一圈,腰肢后塌,双手高举过头顶挽花,如同冉冉盛开的牡丹,最中央的舞|女化作花蕊又似一朵幼嫩花蕾悠悠舒展开花瓣。 那名舞|女身影袅娜,花红渐染的水袖向两侧展开,其余的舞姬都退去身后,为她作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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