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音而跃,譬如沤沫槿艳。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她所吸引,赤|裸的脚踝圈一串铃铛,随着舞步铛铛轻响,婀娜的身姿让人不禁想一窥她的真容,然而一副珍珠坠萤石流苏挡住窥探的目光。 在坐的群臣皆为男子,乐府经常排一些男子爱看的香艳歌舞,顾南枝并不陌生,看得多了早已处变不惊。 她在上首端端正正地坐,脑袋却微微朝向左边,时刻注意着云中王的动向。 云中王肃穆沉稳,凌厉的眼神直视前方,却又像穿透舞姬,看见更深的东西。 万人瞩目的舞姬扬起的水袖伸展至席上,暗香袭人,即将拂过云中王如玉如琢的侧脸时,被他一把攥住,不得侵犯。 舞姬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弯,媚态横生,并无孟浪行为被拒绝后的窘然。 其余色上心头的朝臣暗自叹气,恨不得舞姬挑逗的是自己。 舞姬吃瘪,也不再继续挑拨云中王,转而向另外一些人互动,交杯饮酒、搂腰翘脚…… 顾南枝本是把三分的注意力放在云中王身上,见他推拒的模样,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向他。 此刻,他冷眼旁观靡靡之乐下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眸光深邃,仿佛想起什么,唇角浮现轻嘲的笑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口中的残暴贪婪,自己亲眼所见的疏矜端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舞姬互动了一圈,最后一个是方才拒绝过她的云中王,她便收敛动作,水袖向下拂过云中王身前的食案,向上扬起时一点寒光在绽放的花朵中隐现。 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朝云中王的面门刺去! 陆修瑾下意识按向腰间,猛然意识进殿前,他身上的佩剑利刃都被撤下。 匕首距离极近,陆修瑾掷出手中酒爵,“嘭”酒爵碎裂,玉液四迸。 一击未中,已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大呼:“护驾!” 群臣皆是一惊,文臣抱头鼠窜,武臣尚有一拼之力。 十二舞姬纷纷亮出藏匿的匕首,无差别地攻击,但只要冷静细究,就能发现她们的攻击大多朝向云中王。 陆修瑾踢翻食案,抵挡住匕首利刺,那率先攻击的舞姬冷哼一声。 方才歌舞升平的大殿顿时乱成一锅粥,饶是见过祭祀天拜、百官臣服大场面的顾南枝也被震在当场。 哆哆嗦嗦的宫人将她围绕起来,组成不堪一击的肉盾。 “保护太后娘娘!” 混乱中有人受伤,殷红的血如水一样泼在白玉地砖上,死亡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入四肢百骸,顾南枝不由想起云韶的死、街边无名百姓的死…… 一抹玄色盖住鲜艳的红,与此同时,男子特有的冷然气味包裹住她的周围。 云中王兔起鹘落,跃至太后的所在,舞姬手持匕首锲而不舍。 电光火石之间,顾南枝被拥入怀中,后脑落于宽厚的掌心,头上的凤翅金钗被拔出,发髻松散开来。 顾南枝透过翻飞的衣袂见到那名舞姬,眉眼噙满狠决,锋利的匕首近在咫尺。 忽而,舞姬刺出的动作戛然而止,眼眸空洞,眉心插着一枚金钗。 “啊……”顾南枝惊呼。 舞姬倒在地上,毫无气息。 卫军冲进大殿迅速控制住剩下的舞姬,危机已然解除。 卫尉杨宇赫扫视乱状,见到舞姬的尸体眸色一凝,慢悠悠地走上前,单膝跪下请罪道:“臣等救驾来迟,望太后降罪!” 杨宇赫乃顾南枝舅舅,官拜卫尉,官秩中二千石,掌管的南军护卫皇宫内外,官职与血缘下,身为傀儡的顾南枝怎会真的降罪于他? 她兀自沉浸在血腥场面中久久不能回神。 “别怕。”沉冷威仪的声音带了一分不受控制的绵软。 顾南枝抬眸,撞上陆修瑾的狭长墨眸,最深处藏匿着难以察觉的安抚。 健硕有力的手臂还揽在她的腰际,他居然仍旧搂护着自己,没有放开。 【📢作者有话说】 如今在陆狗眼里,女鹅还是祸乱朝纲的妖后,但是就目前来说她有利用价值啊。
第4章 私见 ◎“臣对太后,确有企图。”◎ 顾南枝唇瓣启张,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说。 母亲日复一日的教导强行灌输进她的脑袋,一言一行都受控制,而今失控的场面,她竟不知如何应对。 见太后被骇住,身为贴身宫女的缈碧出来主持,“太后娘娘受惊,宣太医,回长乐宫!” 腰间的束缚松开了,顾南枝被缈碧搀扶着强行带走时,忍不住侧眸看向他。 经过突如其来的刺杀,不少朝臣衣衫凌乱,惟他玉冠端正,衣裳完好,只发丝有微微凌乱,额边淌下细汗。 顾南枝被宫人簇拥着离开,余下的狼藉都要靠杨宇赫收拾。 杨宇赫见云中王安然无恙,别有深意地说:“云中王辛苦了。” 云中王陆修瑾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从容自若地踏过地上尸首,大步离开。 杨宇赫瞥了眼惨死的舞姬,低声呵斥,“废物!” 金殿外,陈元捷来回踱步,心急如焚,脚底的鹅卵玉石都要被他踏平了。 一见到从殿内出来的熟悉人影,他立刻迎上去,焦急道:“王爷英明,果然料到今夜是一场鸿门宴,可你独身赴宴,不知道属下看见南军进去的时候都快担心死了。” 接风宴为云中王而设,他们这些个下属只能在别处饮酒。 陆修瑾却没说话,抬臂搭在陈元捷肩上,三分之二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王爷!”陈元捷顿感不对,佯装接住醉酒的人,帮他稳住身形。 陆修瑾言简意赅,“酒里有软筋散。” 他一早就知道此行不一般,却没想过杨顾两家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胆敢在酒水里掺药。 无怪舞姬刺杀时会冷哼出声,只因他中了药,定会内力凝滞、手脚发软,失去反抗之力,命丧于此。 陈元捷:“那该如何是好?我们现在就出宫?” “不可。杨宇赫丧病至此,一击未中定有后招,此时出宫定逃不过他们的埋伏。” 陈元捷急得团团转,“出宫不行,留在宫中更是身处虎穴。” 陆修瑾亦束手无策,他久居云中,在长安毫无根基,此番入的本就是布满阴谋诡计的局。 他本可以龟缩在封地,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因不忍眼睁睁看着封地和雁门的无辜百姓饿死。 “王爷实在不行我们想办法杀出长安,城外有接引我们的云中军,回到云中,他们也不能奈我们何。”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今保住一条命至关重要。 漆黑的夜幕繁星闪烁,似众星捧月供着乌云遮蔽后的一弯皎月。 数名舞姬手持匕首朝他刺来,他沉着冷静地踢翻食案抵挡,并在瞬息间做好决策,趁机以保护之名,强行将太后与自己捆绑在一起,让敌人投鼠忌器。 为什么会相信太后?就不怕她也是设局之人,趁他无力之时,举起暗藏的匕首刺入后心? 揽护她的时候,他是真正地暴露了自己的命门。 陆修瑾不想承认,但宴席上,太后端庄又不失灵动的慰问化作清风,在他枯井一般的心湖上吹起涟漪。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惟她一人希望他平安康健。 她到底是真善良,还是假伪装…… “元捷,孤有一计。” ** 长乐宫。 太医为顾南枝诊脉后已经退下了,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仅仅受了些惊吓,服用安神的药物即可。 抓药、煎药、放凉,她虽然不用亲力亲为,但等喝完安神药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早过了每日就寝的时辰,明日一早母亲还会来长乐宫教诲,她由宫人帮忙梳洗躺下。 烛火杲杲,映照得大殿金晃晃的,顾南枝特意吩咐,不用熄灭烛火,多留几盏灯亮堂些,不然夜一深,惧怕、忧心、不安、烦恼的思绪就如藤蔓般无端蔓延开来…… 然而,越是亮堂,顾南枝越是难以入眠。 鸳衾绣帐,华彩珠光,静悄悄地窝在紫檀玳瑁拔步床里的顾南枝,如同一具摆在精美柜子,却有所损坏、亟待修补的木偶。 一点儿也睡不着……母亲的话、云中王的身影、腰间的炙热体温……在脑海里不断浮现交错。 “咯吱——”支摘窗似乎被风吹开,许是缈碧没有关紧。 顾南枝没有理会,被打断的思绪,又逐渐混乱。 未几,“咚”地一下,是窗台前的蟠螭灯,还是多宝架上的白玉比目磐被风吹落在地上了? 顾南枝没有在意,闭眸,决定不再乱想。 视野变作黑漆漆,听觉则变得敏锐,轻微的“笃笃”声被放大许多倍,如雷贯耳。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倏忽睁眼,趿拉薄履鞋,端起一盏缠枝银莲花灯,向大殿走去。 寝殿左侧是她的卧榻 ,右侧放置一张美人榻,可供午憩,支摘窗下有一张罗汉床,幼时她就喜欢坐在上面玩娃娃。 夜里本该有宫女睡在外间,随时伺候,但她不喜每时每刻都被人牢牢盯着,就连睡觉也不得喘息,就叫人不必入寝殿值夜。 她再不是小孩子,再过不到一年,就及笄了。 顾南枝捏紧手心,不断提醒自己,她不小了,不应该害怕这夜风吹出的动静。 皇宫戒备森严,怎会有贼人潜进?只是风在作怪罢了。 既是风,又有什么好看的?顾南枝折返回去,然而下一刻,“笃笃”声又从背后响起。 啊…… 皇宫守卫可以防人,但防不住变幻莫测的鬼魅啊…… 顾南枝战战兢兢地去到右殿,绕过紫檀雕漆海棠刺绣屏风,只见窗户紧闭,无论蟠螭灯还是比目磐都安安稳稳放在原位。 长舒一口气,什么都没有,是她疑神疑鬼了,想起太医说的近日思绪不宁,加上一场不小的惊吓,偶尔幻听也属正常,只要喝够一段时间安神药就会好。 顾南枝自嘲地摇摇头,自从云韶出事后,她的心境就不算太好。 还是回去歇息吧。 转身之际,后背有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袭来,一只大掌遽然捂住她的口鼻—— “唔!” 手里的灯盏摔落,被另一人稳稳接住,没有发出半点落地声响。 口鼻被捂住,冷淡的雪松气息霸道地侵占鼻腔。 是他? 她看不见他,后脑紧紧贴在他的肋下,只闻沉金似玉的嗓音说:“太后娘娘,深夜造访实属迫不得已。” 陆修瑾一手制住她,另一手握住灯盏,烛火熠熠,映出她因受惊而圆瞪的眼,仿佛被流水洗濯过一般,猫眼一般明亮,灯盏凑近一分,能清晰见到她脸颊被他指腹粗粝的茧,磨蹭出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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