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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艳书1:一梦金

时间:2023-10-28 04:10:02  状态:完结  作者:伍倩

  “素卿……”他想握住她,她却在被触到的一瞬将手抽走,避开了他的手、他的心。

  “我会入宫,”她又一次笑了,泪水一滴滴从笑眼里坠落,“长久以来,我都以为娘叫我深避在山中是天命所使,而今我才明白,她竟一直在妄图逃避天命——可天命又岂容逃避?我终究是要辜负她了。”

  詹盛言不意她转变得如此之快,惨痛之下倒有些无所适从,“素卿,你、你真决定入宫?”

  素卿自己拭掉了眼泪,她略微费力地把他右手上的骨扳指褪过他粗大的指节拔了下来,“我瞧你一刻不离地戴着它,就算是你的随身之物了,把这个给我吧,好赖我也有个留念。”

  詹盛言眼瞅她将扳指戴去了自个儿的手上,但那孔洞却比她的拇指大出太多,一垂手就将掉下来。素卿稍作凝眉,便握住了仍挂在胸襟边摇摇晃晃的银妆刀,把他的袖口割下了一条,将布条穿过扳指,环绕在自己的颈后系起。

  素卿把这以扳指作坠的项链塞入领内,接着就一把揪断了银妆刀的系襻,把刀刃扣回到连锁鞘内,再将小刀塞进他怀中,“这你拿着吧,我也用不着了。我听说过西施,她与范蠡泛舟五湖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西施的结局,是沉塘而死。”

  她露出一点儿似笑非笑的表情——令詹盛言终生都难以释怀的奇异表情。

  “石头,我真舍不得,可也只能离开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别忘了我。就算你再撞坏了头,你的心还是好好的,你不说把我装在你心里吗?就让我待在你心里,永永远远。”

  詹盛言愣愣地望着她,“我怎么会忘了你?我就是再忘记了自己,也不可能忘了你……”

  他自己都不觉得,泪水早已狂涌了他一脸。寒瑟的秋雨在一刀刀地割过院中最后的几簇木槿与蔷薇,残花别枝头,落无声。

  旋即,门訇然一响,惊得二人一同回望。来的是丽渊,她脚步带风地走来,抬手就将两张黄朱纸符分别摁在了詹盛言与素卿的眉心,又低哝了一串咒语。

  再后面的记忆变得一片模糊,在詹盛言的印象中,自己似乎是被锁进了一间地下的密室,室内围着一圈无起无止的长绳,绳上挂满了一排排符咒,那些黄纸放出点点的阴光。仅有一面墙的墙顶开着一方长不足一尺、宽不到三指的“窗口”——那是上方建筑的排水栅栏,就是从这里,筛入一丝丝的天光。

  也是从这里,詹盛言迎来了与素卿的诀别。那一段时光每天都会有人喂给他一碗符水,他喝了后就浑浑噩噩,状如痴呆。只有一天他突然清醒了一刻,他扒住那扇栏窗朝外望,眼睛与外头的地基齐平,勉强看得见一层积雪——难道已是冬天了吗?他还看见一排排的衣底与鞋子,很多人,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听见嗡嗡的人声和乐声,而后是潮湿的雪响。一个人踏雪而来,一步步向他的方向走过来。远远地还只瞧得清一个剪影时,他就认出了那个人是素卿——她化成灰他也认得,而她打扮得那么美!她身穿圆衫,衣带飘飘,再走近一些,他就只看得见她脚上的大红色勾背鞋,那鲜明的色泽劈开纷纷的碎雪,如同庞大的喜船驶入白河。

  刺着锦纹的裙裾似风暴一般罩笼而下,是素卿跪坐于地。她将两手手心向下,在眉前相对,俯首低叩,行了一个朝鲜的古礼。当她抬头时,他才看清她的脸。她脸颊上点着两团浓艳的胭脂,顶心戴着珠玉闪耀的簇头里[89],发油馥郁的甜香一阵阵飘入,令他窒息。

  詹盛言想呼唤她、想把手指探出栅栏外触碰她,但他的声音和动作通通消

  失在满壁的符纸之后,他只能空望着素卿的脸容耸立在他眼前、在他头顶的地面上,仿如那些拿半座山峦雕建而成的巍峨神像,庄严又无情。

  她起身,离开,踏上了一乘大轿。

  他发了狂一般地撞向她——撞向墙壁,暗室内所有的符咒猛烈地喷射出厉光,嗡嗡作颤。

  詹盛言抽搐着倒下,他耳中的余音,是钟鼓乐之,乾坤定矣,是她离开他的回响。

  永不能见,平素音容成隔世。别无复面,有缘遇合卜他生。[90]


第二十三章 《万艳书 上册》(23)

  故旧回

  云动影来,金茫茫的阳光自天空中倾泻而下,渗入了窗纱,流涌了满室。现世温热,旧事退场。

  詹盛言自追念中醒过来,发觉两眼潮热。他赶紧仰首,喝光了手中那一瓶酒的最后几滴。他对自己究竟向白凤讲述了多少细节毫无记忆,但他确定他没有告诉她:在遇见素卿前,他从未对谁有过那么炙热纯粹的爱与恋,而在素卿离去后,他也再不会那么去爱谁——即便面对着未来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也总有些什么,是只属于丈夫一个人的。

  “就是这样了。”作为终结,他如是说。

  白凤倒是落了泪,她拿帕子擦拭着余泪问:“后来那一段,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摇一摇头,“大巫女丽渊拿符咒把我囚禁在密室,直等一年多以后案子平反,我才被放出来,神智渐清。素卿她,一样被丽渊施展了法术——”

  “什么法术?”

  “我也说不清,反正在短短的数月间就教会她汉家礼仪、歌舞体态,改了个名字就充作李朝贡女,由家慈献入宫中。照说素卿她也被法术控制,根本不晓得我被关在哪儿,可入宫的吉日,就在即将登轿前,她突然就掉头朝我这里来,在密室外叩行了一个大礼。其他人都当是李朝习俗,向寄居的宅邸拜别,不过我明白,素卿那是在和我告别。那些日子里,我每日都被人灌下一碗符水,终日浑浑噩噩,什么也不记得,却清楚记得那一天,一分一毫,镂心刻骨。”

  白凤泪光莹然地睇着他,“那是你们最后一次相见?”

  “嗯,”他把扳指贴在唇边轻擦着,仿似在犹豫,但随即就很肯定地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之后呢?”

  “之后就用不着我多说了。素卿入宫后,斗倒了你的长姐白贵妃,又取得了你养父陷害我詹家的罪证,一并揭开他自己收受贿赂、结交疆臣的内幕。这些你也清楚。”

  “我从来没想到过,毁掉我们白家的那一个韩妃居然会是你的……”白凤猛一个激灵,“可韩妃她最后,她最后被太后……那是真的吗?”

  詹盛言的腮角如山丘一样高高鼓起,而他的话音也像是跨过了座座山丘才来到口边,“是,是太后下的令。太后原先也宠信你长姐白贵妃,因此对她被赐死一事引以为恨。同年五月底,在避暑行宫里,太后趁皇帝外出行猎,声称韩妃身为异族女子,却掩袖工谗,从而引发后宫勾斗、前朝纷争,乃妖孽所化,为避免褒姒、骊姬[91]之祸,派人将素卿抛入了鱼池,溺毙沉塘。”

  白凤在自己的唇舌间找了一个遍,只找到一个名字,“西施……”

  骤然之间,詹盛言手里的空酒瓶“砰”一声掉落在地,人跟着就崩溃了,捏着拳直打战,“她一心爱我,我却为仇恨把她送上了龙床!她虔诚服侍天命,天命却叫她死无葬身之所,连一副遗骨也不给她留下……”

  他心中的血窟窿又开始抽搐着作痛。那一次,他喝醉酒跌落进泡子河,他明明有力气爬出来,可就是任凭自己头朝下趴伏在水中,直到他的马硬把他拽出那远离尘世的忘川……这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他曾反反复复地问巫女、问仵作、问随便哪一个看起来稍有修为的禅僧道士:一个人死去时——溺死时,会不会很痛苦,会有多痛苦?他们的答案没有一条能令他满意。因此他慢慢养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怪癖:洗浴时,他不准任何人在旁边,他要一只巨大的浴盆与一满盆的凉水,然后他就会把头脸全部没入冷水中,把自己憋得快要爆炸,再在最后一瞬间把自己从水里拉起,咳嗽和呕吐。

  水,是他离素卿最近的地方。在这里,她是不是也像他这样,感到思绪变

  成了一波又一波模糊的耳语,所有的声音又蜕变成扭曲的颜色?她是否感受到了无法呼吸的刺痛在胸口上的重压,冰冷的流质灌入鼻腔和喉咙所带来的烧灼?她是否看到了合拢的眼皮之后渐渐升起一束模糊的光线?在那道光线里,她是否看见他,如同她的倩影环绕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窒息?

  他只是想感受她曾经感受的一切,他不惜以生命的代价,只求换取她最后一刻的最为深重的痛苦,这是他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条通道,再与她相连,再向她倾诉他对她不了的爱与悔恨。

  詹盛言猛地回过来一口大气,他又能呼吸了。继之他发现承接他的并不是沁凉的水,而是白凤柔暖的怀抱。

  白凤把詹盛言的头颅安放在自己的臂弯中,长久地抱持着男人和他的悲恸,这悲恸太沉了,沉得她肩臂与两眼一阵阵发酸。“爷,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既然这么痛苦,干吗不试着忘记韩姑娘呢?还记得吗,你自个儿说的,只要你下决心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忘记素卿?”他抬起脸睨着她,深黑的眸子里布着一条条血痕,而后他一笑,“有一阵子,我是真打算这么做,要不然简直连气都喘不上,恨不得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心剜出来,求求它别再想着素卿、别再疼了,可……可我又想,我的素卿父母双亡,旁无亲人,她那位至高无上的夫君连真真正正的她是谁都不清楚。除了我,这么大一个世界,没人在乎她来过,也没人在乎她走了,要是我也把她给忘了,她那一缕魂魄就再无牵系,兴许就彻底消失了……不,我宁愿这样子。素卿对我仅有的要求,就是要我记得她。我会永永远远地记得她,记得她铁口直断的小模样,那么言之凿凿,说我爱她一辈子——那么就一辈子,我认了。就让她待在我心里吧,在这儿,总比行宫里那座池塘暖和些……”

  白凤但觉胸口被猛锤了一下,有一瞬,她几乎就要将始终寄居在自个儿心里头的鸾姐姐,还有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统统都倾倒给詹盛言——这个如同一面镜子般竖在她面前的男人;但一瞬间过后,她已克制住了自己。她就是没办法开口谈起鸾姐姐,对谁都不行。因此最后她只轻轻说了句:“你太傻了。”也不知说的是他和她中的哪一个。

  詹盛言沉坐了一会儿,突然推开她,面容也恢复了自制,只在嗓音里残留着一点儿嘶哑:“凤儿,谢谢你。”

  她有些诧异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听我说。这一切压在我心头十几年了,我从没和谁说起过。和谁说呢?谁又会信呢?就连家慈也说我疯了。”

  “太夫人说你疯了?”

  过了好久后,一种白凤从未听过的、毫不带感情的机械声调从詹盛言喉咙的深处流淌而出,“家慈说,一开始我就并未向朝鲜出逃,而是直接逃回了北京公主府,被她藏入了地下的密室。她说不见天日的长久禁闭令我酗酒无度,喝酒又令我终日精神恍惚,大病一场。病中,我窥见了她选中的朝鲜贡女入宫那一幕,就做了一个颠倒妄想的昏梦。丽渊也一样附和家慈说,她身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出逃的童男童女,素卿的娘根本就不存在,素卿也不存在。她们说,我并不认识那个姓韩的贡女,连句话也没和她说过,关于素卿的一切,从头到尾全是我自己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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