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有不屑的轻嗤声传来,谢晏词的身子终于动了,抬臂将她搂住,下巴搁在她的发心。 “小屁孩一个。” 听出那声音里如往日的倨傲,祝闻语也算是松了口气。 “对不起。”呼吸洒在柔软的发旋,她在谢晏词怀里仰头,懒洋洋的应着:“我接受了。” 那殷红的桃花痣又被覆上了湿漉漉的一层,祝闻语想谢晏词若是得不来她这一句,眼泪下一瞬便能落下来,勾了他马尾的发丝绕在指尖,再一次听见他冷声开口:“还是不能让他继续跟着燕昭。” “我看你是嫌你女儿不够讨厌你。”不知道谢晏词为何在此事上如此转不过弯,祝闻语有些哭笑不得。 这回他倒是不做声了。 “我倒是瞧那孩子不错,长得也好看,行事也稳重。”祝闻语把玩着他那一缕头发,漫不经心的继续说。 “你当年也是这么看我的。”谢晏词垂眸,一脸的不情愿。 “你还好意思说!”他倒是坦然,祝闻语报复般的用力扯了下他的发丝,那人仍旧神情疏淡,感觉不到疼一样,哼了声,她想要站起身子,却被搂的紧,谢晏词蹙眉问:“去哪?” 见他又变成了这副黏人样子,祝闻语便知晓他是真的恢复正常了,在他脸上拍了拍,调笑道:“去看我们的宝贝女儿,现在估计已经把你骂的狗血淋头了。” “随她。”亲了亲她的额角,嘴里这般说着,还是放开了揽着她的手。 以为这就算是完了,祝闻语的手指刚挑动那帘子,身后又有冷冽的声音传来。 “让他进来见我。” “好。”回眸见端坐在桌前的人一脸严肃阴沉,祝闻语无奈的笑着应下,这才安心走了出去。 殿中的椅上并排坐着一对少男少女,太医正在替秦烨处理伤口,那少年倒是一脸的平静,一旁的燕昭的嘴角却不停的抽着,清秀的弯眉皱的极紧,听见脚步声,立马望过来,捏着拳头就要向着内殿去,到祝闻语眼前时,愤然开口:“阿娘,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和那个嚣张跋扈的讨厌鬼打一架。” 不等祝闻语开口,那一端坐着的秦烨先出了声。 “少主,不要对主上无礼。” “那是你的主上,又不是我的!” “少主因为我对主上无礼,那便是我对主上无礼。”伤口处理过,太医匆匆退了出去,秦烨抬眸,眼神坚决。 此等忠心倒是日月可鉴,是个端方的孩子,祝闻语心中赞叹了几分,唇角漾起柔和的笑意,开口:“你主上在内殿等你,进去吧。” 见那少年眸底有慌乱和不知所措闪过,祝闻语又道:“不用害怕,没事的。” “是。”对视一瞬,许是祝闻语眼中的善意浓重,叫秦烨稳了心神,辑首应过后踏进了内殿。 “阿娘,不行,真的不行,要是那个讨厌鬼再发疯杀了秦烨怎么办,或者砍了他的胳膊腿的,不行我得去保护他……” “不会有事的,阿娘和你保证,你还不相信阿娘吗。”燕昭嘘了声,面上担忧的神色却不减分毫,祝闻语拉了她的手坐下,这才问道:“可以和阿娘讲讲吗,你和他的事情。” “哎呀,也没什么啦,他就是我在北齐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已。”小姑娘的脸肉眼可见浮上了一层绯红,故作不在意的翘起二郎腿,眉飞色舞的和祝闻语讲着她和秦烨的事情,起初还有些拘谨,说到后面却越发的收不住。 口干舌燥之际,猛地干掉一大杯茶水,燕昭舔了舔嘴巴开口:“就是这样,阿娘。” 祝闻语听的云里雾里,倒也算懂了七七八八。 燕昭对秦烨有点心思。 但不多。 没心没肺的性子倒是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看着小姑娘眼里天真烂漫的光,祝闻语心中酸涩,她想着,当年的母妃,也该是这般看自己的。 她的前半生,颠沛流离,生死离别,都经历的太早了,心思在这一刻和谢晏词不谋而合,祝闻语摸了摸燕昭的头,温柔却坚定。 内殿之中,却不见如此温情。 谢晏词目光很淡,眉间凝着化不开刺骨寒意。 “今年多大了。”手指搭上桌案,谢晏词下颚微抬,嗓音冷淡。 “回主上,属下今年十六了。” “什么时候来的北境。” “前年春天。”秦烨端正站着立于不远处,姿态里带着敬意谦卑,话语间却不卑不亢。 对于祝闻语之外的人,谢晏词连基本的耐心也懒得拿出来,不再过多寒暄,他开门见山问道:“你喜欢燕昭吗。” “不,不喜欢,属下只是奉林将军之令,保护小少主,绝无半分逾矩之情,主上明鉴。”似乎也不曾料想到他会如此相问,秦烨面上的冷静自持到底是被慌张压过,顿过一瞬而后,极快的摇头否认,可就是那一刹那的迟疑,还是没能逃过谢晏词的眼睛。 被他当年用烂了的借口,谢晏词勾唇嗤笑,神色不以为然。 “你喜不喜欢她,我管不着,也懒得管。”嘴角弧度敛起,眸光深沉,语气听不出喜怒,就在秦烨迷茫之时,话锋又一次被转开:“但若是燕昭心仪于你,不管你作何法子拒绝,不可叫她伤心。” “如果你没有不让她伤心的办法,要么自戕。”匕首被按放在桌边,谢晏词眉梢挑起,低声继续道:“要么认栽。” 一柱香过后。 不知谢晏词到底和那少年说了什么,祝闻语看见那二人前后出来时,秦烨的唇色都白了三分,他前头的谢晏词倒是一副无波澜的惫懒模样。 唯恐燕昭再借此与谢晏词起争端,趁着众人皆未开口之时,抢先拉过一旁的春锦,安排道:“春锦,去给这位小公子安排住处。” 又转过头笑着与秦烨说道:“辛苦照拂阿昭了,既然来了,便等到阿昭生辰过后再走罢。” “陛下,这是不合规矩的……” 和秦烨拒绝的话音一同响起,是谢晏词的轻咳声,秦烨的声息随之便弱了下去,祝闻语挑眉望过,谢晏词仍是一派神色自若。 在场的四个人唯有燕昭的欢喜是真的写在了脸上,就连先前和谢晏词那点的那点不愉悦,都被彻彻底底抛却了脑后,扯了秦烨的袖子便向外跑去。 “是个本分的孩子。”看着那两道背影化作瞧不见的两点浓墨,祝闻语仰头侧目,轻声对着身旁人开口。 “不足以尚公主。”他话说的冷冰冰,圈过她的皓碗,在掌心摩挲着,自打在一起之后,他便总是离不得半步,非要有些亲密的动作才安生。 她又起了顽劣之心,身子凑近他,近似鼻尖相对,恶劣道:“那你当年怎么敢向我求娶的。” “因为我不本分。” 她的笑骂声被卷进一个又一个清甜的深吻之中,北境的雪仍不停歇的舞着,透亮的霜花在屋脊之上翻涌成浪,四下茫茫,唯剩了一池悸动欢愉。 到了燕昭生辰那天,祝闻语还是备下了单独的一份礼,差人送到了锦阳。 几经辗转反侧,她到底是放不下遥遥万里的另一个孩子。 谢晏词与她的婚期定在燕昭十五岁之后的不久的冬末春初,平淡日子中的盼头紧密相接,每个人都是喜悦的。 生辰宴之上,祝闻语宣读了立储诏书。 册封燕昭为皇太女,日后继承大统。 殿堂之上的燕昭褪去嬉闹神色,祝闻语凝望着女儿眉间的穆然和果决,红了眼眶。 昔年牵着她的手学走路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同她一般高了。 生辰宴后的第二天,燕昭同秦烨便再次启程,要向着北齐大营去,离开燕王宫那天,她和谢晏词一同在城外相送。 “阿娘,天冷,快回去吧,不用过太久,我也就回来了。” 燕昭将祝闻语兜帽之上的雪掸去,又睨了眼她身旁的谢晏词,轻哼道:“好好照顾我阿娘!不然饶不了你。” “还用你说。”谢晏词嗤笑,将祝闻语揽到自己跟前。 又开始了,祝闻语夹在中间无奈的叹了口气。 燕昭比了个鬼脸,就要翻身上马之际,却被一道清列的声音叫住,开口的人是谢晏词。 祝闻语和燕昭一般诧异,一同抬眸看他。 谢晏词抚了抚祝闻语的后颈,然后走到了燕昭的身前。 “玉牌,在身上吗。” 他眸光微敛,一贯的清远凉薄,燕昭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半晌才疑惑着从颈间拉出一根红线,末端连着一块白玉雕出的花牌,浮沉中稀薄的日光折射上,透亮晃眼。 这牌子是她从小便带着的,后来谢晏词回来了,春锦姑姑才如实与她说了来历。 “是这个吗。” 谢晏词无声颔首,从腰间的锦囊中取了什么,再一眨眼的功夫,指尖便多了块一样制式的牌子。 勾了燕昭脖间的红线,随着“嗒”的一声,那两枚玉牌合二为一。 新添上的半块也无繁杂的花式,只刻着同样大小的字样——“词”。 “这是什么。”燕昭怔问道,她抬眼,看向那双清浅无波的桃花眼。 “生辰礼物。”谢晏词淡淡应道:“这牌子,现在是完整的了。” “见玉牌,则如见我,可号令北齐。” 此话一出,祝闻语眸光巨荡,燕昭更像是被灌了冷铅一般,被钉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 “我不能要……这太……” 太沉重了,燕昭咬唇,头一次生了惶恐之意,她的眼睫颤着,求救般的望向谢晏词。 “已经输给过燕忱一次了,还不明白吗。”谢晏词拉了她的手,将她的五指合拢,把那玉牌握紧,继续道:“你是要做女帝的人,不能没有私兵。” “燕昭,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跟在你身后的将士也同你一样,有血有肉,有亲人牵挂。” “我不会永远年轻,所以北齐需要新的将领,去吧,不要害怕,林将军他们都会帮你。” 那几年的北境之上,人人都说谢晏词是疯子。 可偏偏就是这般疯戾的行事,才让他带着北齐在群狼环伺的极寒之地杀出了血路,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大漠之上最张扬耀目的王旗。 “只有你心里没有畏惧的冲在最前面,跟在你身后的人才能安心。” 他的手臂垂下之时,那枚玉牌仍旧被少女紧紧握住在掌心里。 谢晏词弯了弯唇角。 日暮常新,锦阳的聘礼送到燕云的那天,从城门之处起,一直排到了燕王宫。 人头涌动,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都探了身子出来观望,华丽雍容,未曾得见。 曹裕护送着走在最前面,从未感觉过如此神气,就连被谢晏词坑掉钱的怨气都削弱了不少。 燕云的习俗不同锦阳,不论嫁娶,都没那般多的繁琐礼节,她和谢晏词本都不是守礼之人,如此一来,只用静候着那日的到来,更是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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