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关怀备至,这样的似水柔情,随意给了一个相识不过一天的侍女。便是人前要做戏,人后要演,大半夜的爬起来照顾她,真的有必要吗? 阮云禾眼里看着个秦如轲,鼻子里闻着个秦如轲,心里念着个秦如轲,混着一点酸意朦胧的醋味,迷迷瞪瞪睡着了。
第4章 悔婚 翌日一早,阮云禾早早地惊醒,听到外头轻微的动静,隔着窗户瞧了瞧朦胧的天色,卯时侍女们就开始忙碌了。她轻手轻脚爬起来,估摸着秦如轲还没醒,便躲进了屏风之后,兀自整理了一番。 她睡意未消,半倚在窗边,忽见一抹白影飞快闪过。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竟是一只雪白色的狐狸,它一双白爪搭在窗棂上,睁着一双漂亮的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狐狸雪白的绒毛在寒风里抖了抖,小巧玲珑的身子缩成一团,看着乖巧又可怜。能在王府里随意跑动,又不怕人,是秦如轲养的么? 阮云禾心中好奇,忍不住又凑近了几分,越瞧越觉得眼熟,不过狐狸应当长得都差不了多少…… 突然一张脸贴到了窗前,白狐被一只大手钳制住,尖鸣一声,不停地扭动起来。 阮云禾冷不防瞧见一个瞪着眼睛的大胡子,吓得脑中一白,忙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桌案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大早上的做什么?” 阮云禾回头,只见秦如轲一身素袍立在她身后,头发还半散着,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惺忪,眉宇间却隐隐透出凌厉之色,紧盯着窗外那人。 外头那人紧贴着窗户的脸露出茫然之色,随即反应过来,急匆匆拎着狐狸冲进来。 胡子兄年纪不大,穿着粗布衣裳,身材魁梧,长得极为彪悍。一见到秦如轲,便扑通跪倒:“属下无能,没管好这畜生,惊扰了世子爷。” 秦如轲皱了皱眉,问道:"哪儿来的狗?"白狐本来耷拉着脑袋,仿佛注意到他的视线,又扭了几扭,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秦如轲。 阮云禾忍不住插嘴道:“这是狐狸吧。” 那大汉闻言抬头看她,一双虎目圆睁,凶巴巴地道:"胡说八道什么?世子爷说是狗,那就是狗!" 秦如轲倒是很快改了口:“哪儿来的狐狸?” 大汉的气焰顿时熄灭,张大了嘴巴,今日世子这么好说话?连这丫头随便插嘴都不管?想到此,他也放松下来:“是浮光阁的白老板清早送来的,说是给您新得的佳人解闷。” 阮云禾心中一跳,浮光阁白老板,不就是白浔?他半年前刚来京城,一来就接手了最大的胭脂首饰铺子浮光阁,都道他靠山不小,门路众多,却鲜有人知道他医术也十分出众,阮云禾的易容便是他制成的。 难怪这白狐狸瞧起来眼熟,似乎和白浔养的那些狐狸长得很像。 秦如轲若有所思起来,脸色渐沉:“送回去。” 大汉应了一声是,便准备拎着那狐狸离开。谁料狐狸却死活不肯就范,挣扎着从大汉的胳膊里钻了出来,窜到阮云禾腿边,用爪子抓住她的裙摆使劲地拽,是一副要往上爬的架势。 秦如轲见势不对,亲自上前将狐狸拎住,毫不留情地一把扔出窗外。 "嗷呜~"狐狸凄厉地嚎叫一声,却是稳稳地四足着地,甩了甩尾巴,仍是装模作样地嚎叫着,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秦如轲似笑非笑道:“果然是成了精的狐狸,和它主子一个样。” “他既有心送,这狐狸又不肯走,那便留下?”阮云禾试探道。 秦如轲挑了挑眉梢,点了点头,温柔微笑道:"好,你说了算。" 大胡子再次迷惑,这两人,一个毫无做奴婢的自觉,又顶嘴又替主子做主,一个百依百顺,是怎么个意思?不过他不敢质疑世子爷的决定,毕竟世子也不会跟他说“你说了算”,只领了命去寻笼子。 阮云禾瞧见大胡子出去,便走到窗前,瞧着院中的狐狸,迟疑着问道:“世子和白老板很相熟吗?” "不过认识罢了,我与他并无交集。" 阮云禾却是不太相信,若无交情,白浔怎么会平白无故送了只狐狸?岂非失礼?若是有交情,她只怕自己的身份瞒不住。 秦如轲回身走进房中,坐着想了片刻:“你去帮长荣看看,他手脚没轻没重的。” 阮云禾答应着退出房间,来到院子外头。 大胡子长荣正抓着白狐狸要往笼子里塞,白狐狸一见阮云禾就不住地扑腾,一边嗅着鼻子一边叫唤。 阮云禾好奇道:“它是闻到什么了吗?怎么好像对我格外热情似的。” 长荣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狐狸养在胭脂铺里,什么味道没闻过?”他又抽了抽鼻翼说:“姑娘,你身上却没什么脂粉味儿,反倒是一股药味。” “药味?”阮云禾把胳膊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怎么也闻不到所谓的药味。 她倏忽想到,当初白浔第一次将易容拿出来时,似乎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莫非这狐狸是对这种药香敏感? 长荣还在那里自言自语:“也是怪了,王爷平日里见到白老板都没好脸的,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白老板送这个给世子新得的佳人做什么?新得的佳人?是谁啊?” 阮云禾心中一动,她昨日刚被秦如轲带回王府,今日白浔平白无故送了这只会闻香的狐狸,莫非是有事寻她?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更加笃定,寻思着要出去见一见白浔。 秦如轲没有阻拦她,也没有问去哪儿,依然是那么温柔好说话。 他侧身站在窗边,一身竹青色长袍,衬托得他肤色白皙、五官俊朗。看起来像在欣赏窗外的景致,可阮云禾却感受到他落了满身的寂寥:“本以为你成了我的贴身侍女就能多陪在我身边,原来你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秦如轲清亮的眼睛看向她:“出去散散心也好,晚上也能睡个好觉。你……会回来的吧?” 阮云禾牙根一酸,咽了咽唾沫,囫囵应了是,匆匆告退。 渝平巷子往里十几丈便是浮光阁,位置稍偏了些,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在长安城各大胭脂首饰铺子中,浮光阁也是数一数二。 阮云禾光靠一双腿走,到了浮光阁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 她悄悄从侧门走进浮光阁,却见店里异样的冷清,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名伙计在柜台后头打盹儿。 她正琢磨着该不该上楼,就见白浔迎面走过来,一身白锦长袍,衣襟处用黑色的丝线滚边,腰系青玉带,一派清雅洒脱之态。 一见到阮云禾他就忍不住勾起一双桃花眼笑道:“姑奶奶,总算聪明了一回,我还担心太隐晦你不明白呢。” 阮云禾瞪他一眼:“你七拐八绕闹的什么幺蛾子?派人传个口信的事。” 白浔将一根手指按在唇边:“我的口信可进不了瑞王府,瑞王见我就烦,这狐狸还是借着送你的名义送进去的。你是贤王的人,瑞王也以为我要讨好的是贤王,他这个狗腿子不敢不收。” “你与瑞王的事我没兴趣,我只问你,你与秦如轲是不是相熟?” 白浔眨了眨眼睛:“泛泛之交。怎么?他看出你的身份了?” 阮云禾狐疑地看着他:“有些怀疑罢了。你不是说在你之前没人制出易容么?你若不说,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东西,能叫人换副面孔?” “是啊,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白浔眼神微闪,“不说这个了,今日承华郡主清了场,你到后院避一避,省得你们冤家见面。” 他见阮云禾进去,这才提步走向前堂。推开前厅的门,一眼瞥见一抹鹅黄的身影坐在桌旁。 承华郡主唇红齿白,长相娇嫩可爱,神情却没有天真之态。一双眼睛微微斜挑,颇有一副居高临下的味道。她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看到白浔,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白大哥!" 她笑颜如花,看着十分欢喜,白浔只躬身行礼:"郡主金安!" 承华郡主走过来扶起白浔,笑吟吟道:"白大哥不必拘礼,我只是来看看首饰。”说罢又绞了绞手绢,娇滴滴地说,"这里的首饰合我心意,故而,总是来了又想来,白大哥不会嫌我烦吧?" 白浔脸上依然是笑容满面:"郡主言重了,我去叫人取新进的首饰来。" “什么新进的首饰,拿出来我也瞧瞧。” 秦如轲站在门口,抬起手挡着阳光,一只玄色靴子踏在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在承华郡主对面坐下。 承华郡主见他进来,脸立马垮了下来,扬声冲着外面的侍卫喊道:“我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当我的话耳边风吗?” 外面立刻传来侍卫们的应诺声,却依然不见他们进来。 秦如轲微翘起唇角:“忘了向白老板道谢,你送予青容的狐狸她很喜欢。” "狐狸?"承华郡主愣了愣,声音陡然拔高,“白大哥,青容是谁?你送她狐狸做什么?” 白浔看了秦如轲一眼,笑了笑道:“既是贤王送到世子身边的侍女,白某自然不敢怠慢。” 承华郡主这才想起昨日那个侍女来,不屑道:“父亲才不会闲来无事送什么丫鬟呢,堂兄再怎么说也是小辈,怎么担得起父亲的礼?分明是堂兄自己见色起意,要了人去。” 秦如轲缓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含着笑意道:“我喜欢她,想要她在身边怎么了?” “你喜欢?你要是真的喜欢,你倒是娶她为妻啊……”承华郡主不假思索地呛声道。 秦如轲浅浅抿了一口清茶:“你说得倒也不错。”
第5章 情敌 承华郡主面露疑惑,仿佛有些不敢置信:“什么说得不错?” 秦如轲放低了声音:“既然我喜欢青容,便不会再留着和旁人的婚约。” “你说什么?”承华郡主一下子站起来,惊得桌子上的茶水都溅到了裙摆上,“你与阮云禾的婚事,不是伯父亲自去提的亲吗?这个时候你要悔婚?为了个侍女?” 承华郡主再讨厌秦如轲,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等不顾廉耻之事,当下厉声喝道:“你昏了头了!阮云禾再不济也是高门小姐,她叔父又是吏部尚书。便是相貌丑了些,好歹也算有点用处,现在悔婚,你以为我父亲会允许?” 秦如轲听着她一通大呼小叫,眉头紧蹙,发觉和她好言好语实在行不通,于是又换上了那副凶狠的面孔,森冷的眸光扫过她的面庞,声音冰寒刺骨:“你在教训我?” 他的声音冷冽如刀,直让承华郡主浑身一颤,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你要做糊涂事,我还说不得了?” 她又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挺直腰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瑞王伯父不管事,你的婚事自然归我父亲管。” “哦?”秦如轲冷冷勾唇,“叔父还没管,你倒是要先管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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