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至臻低头给她擦伤药,指因为紧张些微颤抖,细小的变化也瞒不过苗璎璎的眼睛。 其实,相比她害怕他,他更害怕碰她吧。 被推进太液池的经历是她的噩梦,但对君至臻也没好多少,这件事也是他心里某一块角落的阴影。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紧张,连碰她一下都发抖。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战场上可以与袍泽同生共死,死守凉州以命相搏的男人,可以杀伐决断,剑下亡魂无数,偏偏就这样纯情。 真是…… 人不可貌相。 苗璎璎脸蛋绯红,小心地垂着眸,打量着自己被擦好伤药的手。 在他要缠上绷带时,苗璎璎连忙脸红地抽回手指:“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殿下不用小题大做,明天被李氏看到就不好了。” 见他又皱眉,似乎又要说怕李氏那老妈子做什么,苗璎璎将伤手亮给他看:“我已经受伤了,殿下也不想我前功尽弃吧?” 他就抿嘴不说话了,将金疮药绷带都收了起来。 看他绷着一张脸,苗璎璎就觉得好笑,一头滚进了被褥里重新躺了下来。 等他走回来,停在她的床榻边,苗璎璎就着灯光一看,觉得他脸似乎更红了,一诧,耳中响起了他的嗓音:“李氏精明如鼠,只是一点落红取信不了她。” 苗璎璎愣了愣:“那怎么办?” 恒娘只跟她说这帕子上要有落红,没说要别的啊。 还有,只要夫君体贴,这上头也是有可能不落红的。 所以苗璎璎的理解是,行房未必落红,但不行房,铁定没有。为了了却一些麻烦,就出点儿血而已,倘若能让君至臻太太平平、安安逸逸地在玉京度过接下来的一个月那也划算。 “帕子给我吧。” 她觉得他的叹气声充满无可奈何的纵容。 苗璎璎愣愣将帕子递了上去,君至臻脸红地飞快抽走,转身进了净室。 实话讲她不知道他干什么,他去了很久很久。 她等得眼皮都开始互相亲吻了,困得想倒头就睡了,净室内传来一片哗啦的水声。 水声之后,万籁俱寂。 月倚西楼,蜡烛短了长长一截。 君至臻回来之后直接钻进了被子里,侧身向外,背对向她,什么不说,就似睡下了。 她在身后瞧着,也不晓得他弄什么名堂,就那朝天的耳朵,好像下锅蒸熟了似的,苗璎璎摇摇脑袋,觉得他放心就行吧。 便也倒头睡了。 一觉醒来之际,苗璎璎发觉自己身在床榻上,被褥凌乱,她睁着朦胧杏眼支起脑袋,发觉身旁之人又已经不在了,而她的一条腿已经越过了红线,跨在他的那一侧。 君至臻的被褥还是热的,人才走没多久。 苗璎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昏脑涨地起来梳洗打扮。 听恒娘和莳萝说,殿下一早出门去了,她只点了下头说知道了,便问:“李氏呢?” 莳萝道:“一早上欢欢喜喜的,也出门去了。” 恒娘握着苗璎璎的一绺秀发,语重心长:“王妃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这李氏就是贤妃明目张胆插进秦王府的一双眼睛,虽说秦王不在意,但王妃还是事事多为秦王殿下计较些,他们母子看来是离心了。” 何止离心,贤妃的偏颇苗璎璎看在眼底,现在想来,之所以贤妃会一口答应放君至臻去凉州,是因为害怕凉州起战事吧,就像今年春胡人差点踏破了大梁边境。 幸好是君至臻力挽狂澜,倘若当初去的是君知行,结果真不一定。 贤妃现在看君至臻手握兵权,即刻又要升节度使所以眼红,为了给君知行筹谋,想方设法地让她留在玉京,最好是腹中怀着孩儿,成为人质。 等太子和秦王相争,党派林立之时,就是他们可乘之机。 陛下当年屠戮兄弟才坐上皇位宝座,一生躬自悔悼,自然不愿后来者重蹈覆辙,所以最痛恨兄弟阋墙引起朝堂结党,如此一来,陛下对两个儿子都会失望了。 昨日她还不知道,经君至臻一番提点,真是醍醐灌顶。 现在想想,贤妃就这么偏心,她可知道,与太子夺嫡的下场? 太子元后所出,聪颖勤奋,敏而好学,自幼是陛下亲手带大的,父子感情最为深厚。表姊萧泠是太子妃,为太子拉拢天下首富皇商,加上那些曾跟随太子出生入死的旧部,朝中心悦诚服的老臣,怎么看君至臻都毫无胜算,一旦他有那争权夺位的心思,岂不会落得潦倒下场?贤妃竟然愿意牺牲一个儿子,去谋夺另一个儿子的利益! 她昨天忘了问了,究竟是为什么,君至臻要去凉州? 这个节骨眼上急流勇退,卸掉手中的职务才是明哲保身,最最安全的,倘若他真没有起事之心的话。 晌午后,李氏眉飞色舞地回来了,见苗璎璎在盘算王府的账目,凑过来瞅了一眼,苗璎璎也没拦着她,支起眼睑,笑问道:“嬷嬷去了哪儿?” 李氏哪能说自己入宫了一趟,也笑眯眯地回:“去药铺子给殿下和王妃买了一些人参当归,近来殿下操心殿前司,王妃初来乍到,王府中还有诸多事宜要办,是得好好补一补的。” 李氏哪里是去铺子里买的,多半是从宫里得来的吧,看她左右手提了两大包,估计除了她说的这些,还有滋阴补阳的、调理气血的,让妇人更易受孕的? 苗璎璎不懂岐黄,胡乱一猜,便笑道:“嬷嬷眼光好,这些药材一定不输宫里的吧,替殿下熬一碗来,他回来我好让他喝。” “唉。”李氏笑着佝偻点头,“不止殿下,王妃也多喝。” 那李氏办事还真跟贤妃一模一样,说干就干,只要是怀有目的的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君至臻回来时,那一晚香气浓郁的党参乌鸡汤就已经摆在君至臻案桌上了,苗璎璎持折扇在旁作画,君至臻以为她已经用过晚膳,所以为他留了一些汤,端起吹凉了一些便喝起来。 苗璎璎眼睛也不抬,执笔作画的空挡里,去蘸墨的时候浅浅地道:“李氏送的,受孕汤。” 君至臻呛了一口,剩下的全吐了。 “……” 苗璎璎暗暗偷笑。 君至臻无奈道:“璎璎。” 苗璎璎抬起头,看向他:“嗯?” 君至臻道:“他们得寸进尺,没必要顺着。这次是汤药,下次或许又是别的。” 苗璎璎哼了一声:“什么别的,难道李氏还敢胆大包天,给你下一点桃花散不成?” “……”君至臻脸一阵红热,“璎璎,你怎的这都知道?” 苗璎璎题好字,将扇面正反就着烛火熏了熏,柳叶眉弯了起来,无心道:“看来秦王殿下很熟贤妃娘娘和李氏的路子,是以前也被下过药,惹出过什么红粉官司来了么。” “没有。” 君至臻急于解释。 苗璎璎想了一天,又问了恒娘,被恒娘偷笑着告知,她才知道昨天他拿着帕子去净室干什么去了,现在想来都还脸热,又羞又气。 恨死了! 她以为君至臻有多纯情呢! “璎璎——” 苗璎璎打断了君至臻的话:“我问你,你下个月得走,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是不是要陪你演戏,还要继续演一个月?然后呢,等你什么时候从凉州回来,我还要陪你演吗?” 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个男人不会听不懂吧? 演戏只是眼下之计,不是长远之计,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演,她又不晓得他去凉州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万一他不回来呢?她也不是孟姜女。 “璎璎,”君至臻将她手中的折扇合拢,露出扇面后微愠的脸蛋,正襟危坐地凝视着她的眼眸,神色认真,“给我一些时间,最多两载,我从凉州辞去军务好么?” 两年啊。 两年也太长了。苗璎璎突然觉得。 作者有话说: 璎璎渐渐地动心啦,会不想分开了。
第44章 到了年底, 禁中会格外忙碌,立春之日, 禁中迎入一头装饰各色绢花的牛, 准备在第二天举行鞭春的活动,所谓鞭春,就是用红绿彩绳鞭打牛身,有劝耕之意。 宫里头大办歌舞百戏, 有吞刀、爬竿、冲狭、燕濯、走索等等, 朝中的亲王、大臣等, 都要入宫贺春, 陛下亲赐福袋、幡胜等物。 女眷们在家中布置, 张罗筵席,也有便衣出行,在御河边走马捶丸。 萧泠难得出宫一回, 与太子并辔同行,忽见桥头吐出点点春色, 太子君宸拨开跟前的一根垂柳枝,笑看了一眼,但见那头衣影翩飞, 呼喝不断,原来是在击鞠, 便手痒至极, 也欲下场一较高下。 他同萧泠说了一声,“孤去去就回。” 萧泠知道他要去作甚么,也没拦着, “殿下尽兴就好。” 萧泠对他态度冷淡, 也不是第一日知晓了, 从大婚之日算起,距今已有一年,莫说同房屈指可数,就连见她尊面都不易,这个太子妃的冷漠无情,同他那个没什么良心的三弟一模一样。大抵娶回家中,只能大眼对小眼而已,太子想不明白,要说是婚后他得罪了她,有什么不满他都可以改,可从初见开始萧泠就对他没半分好脸。 太子下场参加击鞠,见一腰间缠着红绳的女子模样熟悉,他好奇地看了几眼,认了出来:“原来是三弟妹。” 苗璎璎正击鞠挥汗如雨,猝不及防身后有人唤自己,一听这称呼就知道来的是谁,便回头瞧了一眼,“太子皇兄,你怎的在这儿。” “陪太子妃出游,”太子又环顾周遭,发现击鞠的都是一些女眷,便觉得讪然不好下场了,“三弟妹,有些话能否借一步说。” 苗璎璎以为事关秦王,自然不能推辞,正色道:“太子殿下请。” 谁知太子将她招呼到一边,跟君至臻没半点儿关系,反而张口就道:“你的表姊阿泠,是个怎样的人?” 苗璎璎微微一愣,错开目光,只见堤岸上萧泠倚马而立,似在看着场上击鞠,没注意这边,不禁暗忖:太子和表姊生嫌隙了? 君宸汗颜道:“实不相瞒,自从婚后,孤与阿泠一直不甚熟络,几番欲亲近,她都推脱敷衍,孤有一问藏心中良久,不敢询问阿泠,但又实在困惑。” 苗璎璎道:“殿下请讲。” 说起这事君宸多少难以启口,也是因为今日机缘巧合之下遇见苗璎璎,方才敢问出来:“太子妃入宫前,可曾有过别的心上之人?” 见苗璎璎脸色突然变了,怒意盈上眼瞳,急忙解释:“三弟妹切勿多心,孤只是心中存有疑虑,恐因自己害了阿泠姻缘。这桩婚事本是陛下赐婚,孤知晓萧家推脱不得,阿泠本身是不愿嫁入东宫的。倘是如此,孤对阿泠负疚。” 苗璎璎稍稍缓和,摇摇头:“我没听说表姊有什么心上人,我和她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知晓她个性有些高傲,所以对人对事都十分慢热,有时会别扭,刀子嘴豆腐心,倘若太子殿下对我表姊有心钦慕的话,不妨多死缠烂打些,时间长了,她会软化的,谁都不知道她温柔起来有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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