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姝:“我们夫妻,没有那一天。”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手中剑再次递出。寒光照着她凌厉眉眼,她低声:“云延,你到现在都不承认吗?我是大魏公主……我从来没有想过永永远远地待在南蛮。 “我先是大魏公主,然后才是你的妻子。必要是,我也可以不是你的妻子,只是大魏公主。” 刀剑的打斗,二人血点喷涌,气息滚烫,不死不休。 暮明姝:“你说我在朝着一个看不到希望的目标走,可我这一生,本就是一直在走一条看不到希望的路……我不想当什么王后,不想背井离乡,不想放弃我应有的尊荣。 “你越是这样,越让我确定我必须带走徐固……哪怕一具尸体,我也不能留给你。 “我兵马不如你,我可能输给你……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 公主的兵马被碾压,公主本人与云延王子战得辛苦。云延王子不许人协助,他亲自杀公主,亲自要折断这大魏公主的翅膀。他要雄鹰低伏,要青天垂首,要她低下她高贵的头颅,要局势如他所愿…… 剑被云延一脚踢开,匍匐在地上的暮明姝满头冷汗,发着抖。 她眼前阵阵发黑。 连日奔逃,连日战斗,高强的武力。她每一次抬起手臂都费力万分,可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沉静无比,心跳越是平稳。 她被云延再次打倒在地,她听到卫士的惨痛吟哦,她抬目四望,看到这一方活着的人马越来越少。 天色也越来越暗了。 局势似乎越来越利于云延。 恍惚中,暮明姝出现一个幻觉——大片黑暗中,她看到一个青年提着灯,孤身独行,衣袂曳地。 她想到有一个时候,他坐在灯烛火光下批阅公文,她靠在墙上垂首看他。各自有黑暗迷雾包裹着他们,夜色让人疲倦,向他们席卷而来。 墙角的露珠伴着玉漏更断,青年眼睫淡垂,侧影有种精致的美感,却带着冷意,不如外人所见的那样温润。 他问她:“你会成功的,对吗?” 暮明姝回答:“对。你也一样。” 他们说合作愉快,其实他们是各自为战。 那是韦浮。那是他们唯一隔墙而静侍的一夜。 可笑。 生死关头,她怎么会想到他? -- 云延走向瘫在地上喘气不住的妻子,在接近之时,闭着眼的暮明姝蓦地睁眼,眼中迸出流动跳跃的火光。云延疾向后退,暮明姝翻身跳起,一把扬开腰间骨鞭,向他再次袭去。 带着内力的劲风让云延胸前吃痛,衣袍裂开,皮肤皲裂…… 风沙起伏的高地上,有哨兵看到有队伍接近此地。南蛮人那边开始大呼小叫地传讯,公主这一边的卫士们心中更绝望……忽然,他们听南蛮人口中惊惶,而他们抬头,看到上华天的旌旗盖住了天边落日。 跌跪在地、呼吸困难的云延抬头。 与他隔开一丈、站不起来的暮明姝同样抬头。 上华天。 卫清无穿着铠甲,带领数千军马从山谷另一角包围来。她英武擅战,长身如剑,战神的传说,让她只是出现,就让南蛮人开始惶惶。 南蛮王子们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女人:当初竟然让她从牢狱中逃了出去,拿她换回了一个贼子野心的徐固! 卫清无带着兵马站在高处,手中长、枪漫不经心地指向他们:“主君之命,上华天全力支援大魏公主。” 云延从沙土中爬起,幽幽看着她:“主君?太子羡……要与南蛮开战?手下败将,输掉了一国,还敢和我南蛮开战?你们的人马,够用吗?” 云延嘲弄:“大魏会坐视太子羡如此吗?太子羡呢,他怎么不像当初去甘州督战一样,再来这里督战呢?是知道自己不擅长吗?” 卫清无眼睛不看他:“不劳阁下费心。殿下行踪,我不必向敌人汇报。” 她一字一句:“从此刻起,上华天不遗余力,与你们开战。你们不让公主回大魏、不让我们回大魏,卫某在此告诉你—— “今日和往日不同,掩埋的秘密终将公之于众。曾经的耻辱,我们血债血偿! “公主殿下——” 卫清无从马上跃下,凝视着狼狈倦怠的暮明姝。 她受晏倾之命,带领军队来协助公主。上华天知道南蛮人突然联手开始追杀公主,可她并不知道他们追杀公主的原因。她四处带兵与南蛮开战,想找到徐固。她找不到徐固,救不了自己的丈夫,但是晏倾一个命令将她召回,她依然放弃寻找徐固,来救大魏公主。 因为晏倾说公主必须平安。 因为她相信太子羡殿下。 卫清无望着暮明姝,望着暮明姝这一方寥寥无几的人马,她道:“我送你们回家——” 在暮明姝一队人马中的一匹马上,披风之下,一只手腕,轻轻动了一下。 残留余念,遥远又亲近。 重伤昏迷、生息近无的徐固似乎听到卫清无声音了——那总是让他追逐、让他一辈子也追不上的妻子。 是否这一次,换她追他了呢?
第167章 长安客6 “女郎, 这边请。” 张文带着徐清圆去看仵作所录的尸体死因:溺水而亡。 这样的天气,林雨若的尸体打捞上来,林家认领后,尸体便仓促地入棺埋葬。林家蒙上白幡, 开始办一场丧事。长陵公主本不许, 但是在多方人的劝说中,公主毕竟不忍女儿尸体腐烂, 只能流着泪默认。 公主便继续催大理寺查真相。 张文放下高贵的姿态, 在夤夜后半夜,拿了大理寺各所的钥匙,带徐清圆从小侧门入寺。 大理寺其他官员对这桩案子避之唯恐不及, 张文意识到凭自己的才能只会被林相牵着走。幸好这世上虽然再不会出现一个晏少卿为他保驾护航, 但是晏少卿的遗孀徐清圆,毕竟让张文印象深刻。 风若留在外面为他们守夜。 徐清圆用帕子捂着鼻子,生怕闻到尸臭味, 在大理寺这里看到什么奇形怪状的死尸。幸好尸体早已都处理好, 徐清圆看到的,只是仵作留下的记录。 徐清圆翻看卷宗。 狭小小室,张文将烛火点亮后,转过身期待地看着徐清圆。女郎侧脸秀美,突然眉头轻蹙,他压低声音:“可有不妥?” 徐清圆放下卷宗, 闭目沉吟片刻。 她喃喃自语:“为什么林雨若非要跳楼呢?” 张文回答:“为了自尽啊!” 徐清圆转身面朝他,说话一贯的轻声细语:“自尽可以用白绫,可以饮鸠, 可以用匕首……为什么非要选跳楼呢?” 张文怔怔看着她。 幸好徐清圆不需要他提供答案。 她自己若有所思地用指点水, 在微有油渍的桌面上画了几笔:“在樊川那处园林中, 登高跳楼,才会跳入潏河。跳入潏河,潏河与各大川流相连,当日雨急,水自然也急……只有那时候跳入潏河,尸体才不容易尽快寻到。 “暂时找不到尸体,才能方便作出布置。” 她又沉思片刻,思索之时,细白小齿咬紧下唇。 张文:“……什么布置?那几日,并无发生奇怪的事。” 徐清圆看他一眼:“也许在那日之前,有发生奇怪的事。张郎君,我有一个猜测——” 她犹豫半天,想到韦浮微笑的表情。 她依然不觉得手眼通天的韦浮若要犯案,会留下太大纰漏。而因为他留下的纰漏过大,她甚至要猜……林雨若也许没有死。 韦浮既有杀人放火的恶相面,也有千里奔赴蜀州只为将乔宴藏起来的公文交给他们的善相面。 韦浮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是他杀的林雨若。 徐清圆深吸一口气,重复自己内心所想:“当众跳河,尸体过几日才找到。水肿难辨的尸体容易麻痹世人,尸体是世上最不容易作假的,却也是最容易作假的……泡上几日的尸体,更是连死亡时间都可以改。 “我思来想去,始终疑惑于林雨若选择的自尽方式。但若那尸体本不是林女郎的,这桩事就简单了。” 张文恍然。 他也陷入思考,将自己查的林家那些人的面相在脑海中一一想过。 徐清圆:“当日韦郎君与众人在一起,所有人都有看到他吗?” 张文:“确实……女郎怀疑他?怎么可能,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啊。” 徐清圆轻喃:“可万一林女郎当时说的某句话,刺激了他呢……” 她又拿起另一卷宗,查看起大理寺记录的诸人问答。她研究着韦浮所说过的话,思考着韦浮想从林雨若身上得到什么,而林雨若是否拒绝了他…… 张文:“女郎,你为何非要怀疑韦郎君?那可是京兆府少尹,咱们轻易不要得罪。” 张文还在迷糊时,徐清圆又转肩问他:“可从林女郎闺房中搜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物件?” 张文努嘴,示意她看。 徐清圆便走过去一长架前,掀开遮盖证物的黑绸布。她见到一些簪子,一些珠宝,一两块吃剩的糕点,一幅绣好的花鸟图,还有一张画了一半的画。 徐清圆凝视着那画作。画上几片叶子,几处茅庐,山竹青翠……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张文解释:“是林女郎侍女提供的画。这画没有画完,林女郎就……哎。女郎可觉得这有不妥?” 徐清圆葱郁手指,轻轻点了点山竹,抿唇微笑:“我只是觉得这种绿色很鲜妍,很少见。不瞒张郎君,我也擅画,但我从未调出这样鲜明的绿色……” 张文迷惘看她,不知她为什么说起山水画来。张文道:“唔,画的挺好的。林女郎家学渊博。” 徐清圆见他不能领悟,心中轻轻一叹。 徐清圆只好直白说:“张郎君可以让人查一查这绿色颜料,这绝不多见。” 张文恍然大悟。 徐清圆再道:“大理寺最近可有接到女子投水案?若是没有……张郎君是否可以想办法,查查京兆府是否有接这样的案。” 张文盯她片刻:“女郎看起来是一门心思地针对韦郎君了。” 他犹豫一下,劝说她:“依我看,林相问题似乎更大。我请女郎帮忙,本是想查出林相的马脚。女郎却一门心思地怀疑韦郎君……” 徐清圆咬唇,轻声:“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其余的……那是之后的问题。” 她是否应该因为韦浮做的事与自己最终方向一致,而当做看不到韦浮期间的恶意;她是否应该明知道林相身上问题很大,却因他短暂的无辜而为他洗清冤屈? 这样的问题,徐清圆隐忍数日,思考数日。 她最终仍选择就事论事。 徐清圆再告诉张文:“明日若是去林相府上搜证问话的话,可否带我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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