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带队的郎将过峰,也不是个善茬。 只看,琦玉轩的屋门紧闭。封凌和绢儿在屋内,死命抵门不从。 他于屋外,厉声呵道:“你若再抗旨不遵,就别怪本郎将的刀不长眼了。你说说,你喜欢个什么死法?本郎将好人做到底,成全成全你——” “我呸!少吓唬我!你个小小郎将,也敢跟我这般说话。你可知我是谁?”封凌用背抵着门,依旧逞强反驳起门外的过峰。 过峰摩挲着他的刀柄,傲然开口:“本郎将管你是谁?陛下的圣旨在上,今日就是神佛妖魔,胆敢违抗者。本郎将也一并杀了去。”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我不管,今日若是见不到,我的叔父封太常。我绝不会踏出这间屋子一步。”封凌转身,扒着屋门往外看。 她心跳加速,她也怕。可她就是不愿轻易认栽。 “哦?原是封家的人。可惜啊,今日就算是封太常真的来了,也救不了你。本郎将劝你,就不要做无用功了。” 过峰不屑地扛起长刀,将口中衔着的丁香啐地。接着对身边人,说了句:“把门给我砸了。” 金吾卫得令,奋起撞门。 不过两下,琦玉轩的门便被撞开。 封凌没来得及闪躲,摔在了地上。刚抬起头想要驳斥,过峰的长刀就抵上了她的肩。 俯视封凌,过峰开口:“不是我说,你还真想死啊?行了,跟本郎将走吧。” 绢儿见状,赶忙搀扶起封凌,相劝道:“走吧,姨娘。咱们别再反抗了。奴相信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的。” 封凌不语,愤怒地望向过峰,只觉得他真是个粗鄙不堪的烂人。 长刀收回,过峰吩咐道:“把人带走。”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封凌甩开金吾卫的束缚,快步走出屋外。 出了琦玉轩,过峰吩咐了两个人将封凌押出府。其余的,则继续跟着他往如意堂去了。 ... 刚到如意堂外,过峰将手一拦,挡住身后人问道:“你等等,你还记不记得老周说...这里头住,又是个什么来头的人来着?” “听总头儿说,是大长秋养的闺女。”被拦的手下,扶了扶头顶歪斜的胄。 过峰听完他的话,抱起手臂,惊诧道:“乖乖!怪不得圣旨明面上,说违抗者杀无赦,老周却私下特意交代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你瞧将军府里头的这群人,是小妾吗?分明是群祖宗啊!啧啧,以为当将军,多威风。没想到啊,还不如咱——” 过峰竟然幸灾乐祸起来。 手下见状,轻轻戳了戳他道:“不是我说!头儿,咱们还是赶快干正事吧。若是咱们这次再比别的队慢,又该被总头儿罚了...” “怕什么?听说竹风那边要拿的还是个公主。那公主的派头多大啊,你放心,他肯定不会有咱们这么顺利!”过峰自信满满。 手下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提醒:“头儿,你别忘了。这回再罚,可是二两银子!二两!” 过峰一听见这次会被罚的二两银子,箭步直冲如意堂而去。 低着头刚上台阶,准备进屋拿人。 过峰猝不及防被西屋冲出来的沉香,狠狠撞了一下。这一撞弄得他差点没站稳,若不是身后手下相扶,他可就摔在地上了。 “你谁啊!”过峰说着,就要抽出腰间长刀。 沉香丝毫不惧,将双臂伸直挡住他们的去路,在门前高声道:“不准你们伤害姨娘!要抓就抓我吧!” “抓你有什么用?起开!”过峰推开沉香再次登阶。 可才推了门,过峰就觉得腿上像有什么东西坠着般。低头一瞧,沉香正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小腿不撒手。 “不是!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这样,就休怪本郎将不客气了!”主子,过峰可能无权处置。但一个小小婢女,他还是处理得了。 语毕,过峰抽出长刀,欲向沉香的砍去。 宁梧的声音,忽然从屋内传来,“住手。你住手,沉香也住手——” 过峰的刀,缓缓落下。沉香抱着他的手,也有几分松懈。趁势甩开沉香,过峰一个踉跄跨过门槛,却不小心推翻了面前的屏风。 屏风倒地的声响,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唯如意堂下的宁梧,面不改色。孤身静坐小案前,她那盏茶炉上煮沸的水,依旧滚烫。在信手捻起羽拂,扫过香兽后,她终于抬了眼。 “将军,当真谋反了吗?”宁梧声音轻轻,落进寂静的夜里。 过峰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尚未下论,我不好多言。你只管跟我们走就是。若一切都是误会,徐将军无过,你们自然能全身而退。” 尚未定论? 她知道若不是顾忌郑媛媛,吕弗江现在怕不是早就坐实,徐获意图谋反的事。可宁梧怎么也想不明白,赵居云刚死,徐获就要谋反,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迷雾,遮住月光。她却只有一条路可走。 望着眼前这些人,宁梧起了身,开口:“好,我跟你们走。” 就这般,同金吾卫缓步出了门,最后再回头不舍地看了看如意堂,宁梧什么也没多说。 ... 与此同时,北苑昆山筑。 张邯茵盘坐在屋后,手中拿着那封被长川阁大火,毁去半数的纳妾书。 沉默着将徐白安三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张邯茵渐渐开始感叹,命运的阴差阳错,驱使两个本无甚交集的人,紧紧相连。她不悔,也无妄念。但她只怕...到了最后,不能同徐获好好说声再见。 不久,屋门终被破开。 漆黑的昆山筑,只有廊后那盏灯还亮着。 金吾卫顺着光亮寻去,清风徐徐。张邯茵瘦弱的背,拢在衣裙之下。抬手重新将纳妾书好好搁进木匣,她按着小案起了身。 再俯身,一手拿着木匣,一手端起烛台。 张邯茵在廊后转了身,烛火飘忽,轻晃上她的脸。她就这样慢慢朝金吾卫逼近。 躬身持刀相对,对方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可张邯茵却在屋内的长案边停下,单手将木匣下落的声音,惊破黑夜。端着烛台离开后,她朝金吾卫的人,开口说了句:“走吧。” 话音落下,张邯茵吹灭了烛台,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金吾卫趁势退出了屋外。 跟着从黑暗中走来。张邯茵脚尖刚刚踏出门来,淅沥的雨便落下,在青石板上画了无数个圈。 驻足,抬头,望天。 张邯茵与府门外的她们,以及小径上的宁梧,几乎同时,开口道了声:“下雨了。”
第88章 昭台 府门聚首,赵桑月望向阶下四辆马车。 抬手不经意间,抖落裙边风尘,她背着身朝张邯茵她们,沉声道了句:“各位,珍重。” “珍重。”张邯茵最先拱手应声。 宁梧紧跟着俯身拜下,回了句:“殿下,珍重。” 只有封凌在旁,环抱双臂高傲注视,不曾开口作答。可赵桑月也不屑她的作答。 迈步下台阶后,赵桑月直接上了最前头那辆马车。封凌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跟去。余下宁梧,别有意味看了张邯茵一眼。张邯茵见状与之对视,颔首道别。 待到她们全部上了车。 竹风转头吩咐手下道:“将军府封门,府中其余人等,一并交由府衙关押。你带人去办。” “是。”手下的人得了令,抱拳应声。 竹风则领队,押送这四辆马车,向晟宫而去。 ... 夜色深沉,长街空荡。 自尚州动乱,别的州府跟着蠢蠢欲动开始,吕弗江就下令实行了宵禁。 掀开布帘,张邯茵看向熟悉的街道。眼中旧时夜集灯火阑珊,再回想起曾与徐获,那般美好的时光。她便不由得,在嘴角漾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可那抹笑,转瞬即逝。 长长的睫毛垂下,张邯茵于心中默默。 徐获,你还好吗?一切都还顺利吗?我好想你...几时归家?可惜,周遭依旧寂寂无声,徐获的尚州太远。她心里的话传不去遥遥万里。 就此沉默了。晚间风起,却吹不散她的思念。 兆元门在近。 四辆车上的四个人,对于即将踏进的这间辉煌宫殿,各有各的思绪。 马车停驻,赵桑月最先从车厢内探出头来。抬眼看见立在一侧的竹风,开口说道:“小郎将,你来扶本宫一把——” 竹风闻言,想装作没听见,却又不敢开罪。便不情不愿走上前去,抬起手臂让赵桑月扶。 扶上竹风的手臂,赵桑月在垂眸看向他的脸时,发觉他的双目清澈,白面无暇。莞尔一笑,赵桑月忽然压低声音,正色道:“小郎将,你说咱们还会再见吗?” “不会了。”竹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地回答。 “那好吧。”赵桑月双脚站稳,耸了耸肩,松开了紧握他的手,“就此别过。” 毅然抬脚走向宫门,赵桑月没再回头。竹风缓缓放下手臂,望着赵桑月离去的方向,他看见了,她身上盛着公主的荣耀,骄傲的背影,一刻不曾松懈。 竹风无言,他想他们应是不会再见了。 身后绢儿扶着封凌下了马车。抬头看去,封凌冷笑一声。真没想到,时隔四年半,她竟又到了,这个曾让她心驰神往的地方。 只可惜,那年君王戏言,将她命运改写。怨怼横生,落得今天这般,封凌已是对徐获恨之又恨。 心绪回收,眼瞧着宁梧从她身侧走过,面上看不到一丝波澜。 封凌便随口嘲了句:“哼,她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张邯茵听见她的话,忍不住回道:“宁姨娘,自小在宫里长大。你说,回家能有什么事?” “不过是个奴。将晟宫当家,她也配?”封凌盛气不减。 张邯茵却不想再反驳。 忽听,远处宫门启,沉闷的声音划过夜空,落进门外每个人的耳中。 她们一块抬头望去。 缓缓打开的朱门里,露出几盏飘忽昏暗的宫灯,宫城就像座巨大的牢笼,笼罩在夜色中。曲襄领着七八个内侍,站在原地。 瞧见赵桑月,曲襄还是给足了她面子,妥帖地唤了声:“殿下。” 可赵桑月却没有作答。 目光随即绕开她,曲襄眼神扫过将军府的众人。开口道:“陛下吩咐,兴陵长公主是东平来的贵客。不可薄待,此番受了惊。特赐折玉宫让公主休憩暂居。” “为怕公主孤单无聊,封氏就陪居折玉宫侧殿吧。” 曲襄这话,说什么封凌陪居。分明就是吕弗江顾忌封家,才给封凌安排了这么个去处。 话音刚落,赵桑月便不满道:“呵,跟她关在一起,本宫可真是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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