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非常接近答案,却仍不彻底,没法防范。 “在想什么?”阮雪音察觉她走神。 暂时说不清楚,也非当务之急。竞庭歌重拾眼前,“就知道有这日,你会变成顾星朗手上最利的一把刃来对付我。此番若非你,他发现不了佟钧,至少没这么快。我已经让阮墨兮动手了,佟钧一死,缺最关键人证,任你们保留了互证圆环上再多的人,没有他这个关键证人,什么也证明不了。” 的确。 “所以你要平息这事的第一道墙已经塌了。”阮雪音淡声,“下一道是什么?若没有,劝劝你家那位,将他的皇后交出来。” 竞庭歌恼完已经向前看,最擅长就是向前看,不慌不忙饮口茶,“交她出来就能了事?你确定你家那位不会为讨公道,发起国战?祸首是蔚国中宫,整个蔚廷从主君到臣下,都脱不了干系,多好的由头。” 这当然也是她欲压下此事的原因。 “无须他开战。已经打起来了。” 竞庭歌挑了挑眉。 “你知道她有军备。”阮雪音读她神情从不失误。 “大致猜到了。”竞庭歌一叹,“那晚她豪气干云,说自己堂堂八公主一呼百应,说我们都小瞧了阮家三百年根基,说她阮氏家臣、万千民众,都能为她所用。” “她要复国,你还护她?” 阮雪音笃定竞庭歌不会将阮仲活着的事说给阮墨兮,正是此理。 “当时没确定嘛。”竞庭歌起身拿羽扇,抓在手里摇。 “不是。”阮雪音定看她,“是她说不为复国,而是借此替蔚国扩疆土。而无论她是否在骗你,你都觉是个机会,故才听之任之,等着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翻得出,你再出手,翻不出,拿她祭天。总归是她,罪有应得。” 此为这丫头安于在旧宫带孩子的真正缘故。 “随你怎么想。”竞庭歌不意外于阮雪音发起功来所向披靡,“既说到这里了,跟我详细讲讲呗?八公主的军队战力如何?对手是沈疾和薛战,不好赢吧?顾星朗真神来之笔,一个薛战已经够呛,偏去年末将沈疾也排去了西境。” 阮雪音没说话。 竞庭歌瞬间懂:“沈疾是你排的?好好好,真是你夫君的好军师,好谋士!所以四月宁安有变,真能从曜星幛上看出来?” 阮雪音让沈疾去西边是因不周山。弦月已高,她甚觉疲惫,拒绝再谈任何,唤了婢子备水沐浴。 要好好,好好,好好睡上一觉。她这般想,反复想,当真一沾枕头便没了意识。 梦里有血。 千军万马,呼声震天,混乱如潮水,拍上来,跌下去,生生不息,后浪杀前浪。 银甲黑甲皆有。 看不清谁在发号施令,那些冲锋在最前的脸也都模糊。 她惊醒在下一日午后。 两个小脑袋杵床沿,亮晶晶四只眼,一眨不眨盯着她。 她怔了怔,温柔笑,要起身,发现因侧卧,两手也分别被两个孩子抓着。 “殿下做噩梦了。”阿岩稚声稚气。 朝朝摇她手直唤娘亲。 “没有。”阮雪音方就着她们手坐起,“歌姨呢?” 阿岩正要往外指,琴音响起来。 阮雪音缓步出去。 “她们两个说你在做噩梦。”竞庭歌坐春光里拨弦,声亦如春水叮咚,“我闲着也是闲着,找张琴来帮你驱梦。没意思,刚弹你就醒了。” 她这么说,手并不停,该是技痒。 “传膳吧?”又道,“我们都吃过了。你是缺眠,睡到这时候。” 饭后两个孩子午睡,阮雪音去小院给阮仲扎针,傍晚方回。 春夜温软,月下庭中母女四个闻了香花,扑了彩蝶,捉了半炷香的迷藏,然后娘亲们各自给自家女儿洗澡,收拾停当,又挤一个屋,秉烛夜读。 挑好了故事,阮雪音讲,竞庭歌演,因是逗稚子,前者念得语气夸张,后者演得张牙舞爪,直将两个娃娃唬得一惊一乍,最后笑个不停。 总算将女儿们哄睡了,阮雪音靠在床头出神。 “今晚都睡这里咯?”竞庭歌已在阿岩身边躺下。 宫里的床是大,尤其福熙暖阁里这架,睡五六个大人都够。 阮雪音嗯了声。 许久道:“慕容峋这是要装聋作哑了。”两日过去,毫无动静。 没人应。 她转头去看,竞庭歌呼吸沉沉,已是睡着了。 下一日慕容峋的国书依然没来,又值黄昏,来的是军报。 “进来说。” 护卫遵旨过门槛,看见竞庭歌,一脸戒备。 “无妨。她听见了也没办法。” 竞庭歌讪笑,摇着扇子去拈瓶中春花,一副“我不听、你随便说”的掩耳盗铃样。 “启禀皇后,蔚军自大风堡南下,先锋几千人已抵祁西了!” 阮雪音意外又不意外。“他们自称蔚军?” 这话问得似乎傻,护卫却是五体投地:“殿下英明!他们自称崟军,要杀外贼、光复家国!” 果然啊。阮墨兮能聚拢祁西人马,蔚西更不在话下,兵力悬殊了。 “传令旧西境,援兵入新区,分两路,各听沈疾薛战号令。” “是!” 兵士拔腿要去,又被叫住,“在外等本宫一刻。” 门幅虚掩,阮雪音走向竞庭歌。 “别来游说我啊。我什么都没干,也一早嘱咐了我家君上,国书别回,军队别动,皇后要打,崟国旧民要反,让人家闹去。又不是蔚国要生事。” 阮雪音料得她回锁宁之前已对慕容峋交代了万全。 “你也不赖。将万一事发我会采取的动作,都算准了。” “承让,师姐。”竞庭歌咧嘴笑,“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总得势均力敌不是?且我至今还乖乖坐在这里,够诚意了吧?” “你这两年,很喜欢玩儿黄雀在后的把戏。” “保存实力。”竞庭歌坦诚,伴着叹息,“蔚国这几年是长进了,到底没把握与祁国单打独斗。你那妹妹这么毒的手段都用了,兵马都动了,我不收下,对不起我君器重。” “绝不会出兵阻那些叛军继续南下?” “不出兵阻,也不出兵帮。”竞庭歌拈下一朵粉杏,慢慢摇扇,“但若蔚国在这过程中被牵连,反击有理。” 这话是警示。 算明明白白告知策略? 阮雪音无暇拉锯,出得门对那兵士: “传令大祁全境,北、南、东部海岸,秣马厉兵,枕戈待旦。” 虽有沈疾在宁安言,主君口谕,皇后掌大局。 毕竟只是宁安,最多包揽新区。 此刻这句,不仅号令大祁全境,还是军令,要边境齐备战。 “皇,皇后可有破云符?” “没有。” “那——” 顾星朗让她控局,却不留兵符,要么是认为局面不会坏到被“三国”夹攻,要么就是,他自己会用。 “你放心传。边境领将们,一定会看到破云符。” “是!”
第八百二十七章 君王令 奔霄飞驰在辽阔的祁国大地上。 顾星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于阳春时节肆意策马了。 他跑了许久,必要时停下喝水、吃点干粮,然后继续飞驰,经过一个个边营,在守将们错愕的注视中亮出破云符。 “好好打。这回玩儿真的。”他说。 “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长长久久过今日这样的太平日子。为了明年春,还能与相伴多时的军中挚友把酒纵歌。别让我大祁的国境线,挪动半寸。”他又说。 “哦,可以挪动。往外挪。”他最后说。 然后干下碗中酒,一连三碗,最后掷碗在地,声震边境。 他们的主君,忽又像那个十四五岁少年郎了。将领们心道。就是初登基跑到军中犒赏他们的模样,极其漂亮,神采飞扬,又鲜活之至,语出如春风。 君上不是在新区么? 彼时新区战事未起,因消息迟滞,连暴乱他们都是才听说。所以是因暴乱,故让他们备战? 北境守将们见到主君时,新区打起来的消息正好传到。 他们仍觉不可思议,闻知君上已去过了南境和东岸沿海,更加震惊。 这是何时从新区跑出来的? 沿国境线一路巡边境,日夜不停狂奔,也要十日吧? 且主君亲作传令使。 何等阵势,直教所有人忆起这些年受的赏,年复一年,从无缺迟。龙纹锦袍的少年策马而来,双手施恩,回回加码,到这回合,是实打实的越级加官之诺。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守将们个个振奋,气冲云霄,“敌若来犯,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他个片甲不留!”下头兵士高声应和。 “保卫大祁!”守将又呼。 “保卫大祁!” “保护父母妻儿!” “保护父母妻儿” “君上万岁万万岁!” “君上万岁万万岁!” 喊声传进花马镇,淳风刚带黑云骑百人完成今日巡防。 “谈将军?”她问本部守将。 “殿下回来迟了,半炷香前君上亲自下了备战令,刚离开。” 顾淳风一惊,旋即镇定:“因何备战?”她刚从边界回来,分明安宁。 想了想又问: “是宁安动乱?”可那头动乱,北境备什么战? “非动乱了。刚到的消息,崟国旧臣发动兵祸,波及全境,君上说,南北境,包括东岸沿海也可能遭突袭,命我等排兵布阵。” 顾淳风大震,旋即热血涌,“黑云骑但凭将军差遣!” 谈将军却沉吟,“商议过了,我等都认为,殿下可往梅周城外驻防。” “梅周有驻兵啊!” 且边境既得令,命各城郡加强守备的旨意也必然会到,梅周虽属祁北却已进入腹地,她带黑云骑过去,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殿下刚来北境不到半年——” 顾淳风明白了。他们是要保护她。同时也觉黑云骑从未打过仗,连小冲突都不曾迎,反而拖累。 “总要有第一回 。将军是我父君晚年提拔的吧?据闻初上战场也才十六?没有那第一回,何来历练与后头的提拔,乃至今日勇武?还请将军,也给淳风这第一次机会。” 谈将军不意公主竟很会说服人,且将自己打听得清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半晌道: “君上持破云符号令全境备战,这是定宗在位时没有过的。上一回如此阵势,还是正光十三年,足见一旦开战,非同小可!还请殿下三思!” “那我运气真是太好了。”只见淳风微笑,转身掷目光向北,“第一场历练,便是堪比正光十三年的大战。” 顾星朗结束漫长边境之巡重入新区,是在两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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