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短暂地甩开身后追过来的侍卫,急匆匆地奔进了一间书房模样的屋子。 屋子分为两间,外间摆着五六面大书架,里间则是一张小榻。 一名书童正在理书,见到他们进来,还来不及叫,就被薛遥又打晕了。 两人进了里间,在墙边的阴影里隐匿了身形,胸口俱是起伏不已。 薛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直觉要带他们来到这无处可走的书房,无措地抓紧了匕首:“何大哥……” 何许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手中长剑轻声出鞘,亦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书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薛遥提起一口气,接着却听见两个女子对话的声音。 “那钟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听说连不大出门的夏姑娘也跑去看他了。”一名女子道。 “我瞧小姐笑得那样娇羞,真是有些看上他了。”另一名女子道。 薛遥:……是谁眼光这么差看上了钟瑜? “没想到小姐一向挑剔,竟喜欢这样的,听说他不通诗书,也不会武,更不会商,也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怕什么,咱们太守府又不缺这些,不过如果真像你说得这样不堪,干脆入赘进来好了。” “如此甚好,小姐总是抱怨不想离家呢!” 两名女子捂着嘴笑了一会。 薛遥的心还没放下多久,就听见那笑声骤然止住了。 “你们可见过两个奇怪的人往此处来了?”问话之人声音颇为冷厉,没有半分别的情绪。 “回大人,并没有看见。”那两名女子似乎是头一回看见持刀的侍卫,慌张不已。 “这间屋子是做甚么用的?” “回大人,这是谢大人的书房。” “打开。” “这……” “我等乃是奉昭明侯的命令,区区一个太守书房,便是他的卧房,我此刻也搜得!” “是,是。”侍女们叠声应道,连忙打开门,接着便瞧见一个书童被打晕在地,不由得惊叫出声。 “搜!” 几名侍卫涌进了书房,外间并没有人,又往里间去,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唯一一张小榻也并不能藏人,且三面都是墙,绝没有从此出去的可能性。 领头的那名侍卫眉头紧皱。 ——人呢?
第21章 漆黑的地道之中,薛遥陷入了沉思。 那个离谱的设想貌似越来越真实了呢…… 方才在书房内间,她瞧见小榻边上有一只木头雕就的雀鸟,循着破碎模糊的记忆上去拧了五周半,便听见“啪嗒”一声响,小榻底下出现一条深深的地道。 她还来不及惊诧,门被推开的声音已然响起,只好抓住何许人匆匆进了地道。 两人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子,只能扶着粗糙的土壁摸索着前进。 “遥遥,你可知这地道通向何处?” 两个人这样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地道却仍深不可测,看不见尽头所在。 薛遥有些尴尬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 她的记忆很模糊,但这回,她在其中找到了年轻时薛江的脸。 薛江抱着幼小而懵懂的她匆匆穿过地道,他的脸上和发上皆是灰烬,隐约还伴随着浓浓的血腥气。 远处的喧嚣声被慢慢抛到身后,他强壮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还不大知事的幼女,嘶哑的声音尽量轻柔地安抚着:“没事了……” 地道明明幽深而远离地面,薛遥的耳畔却仿佛仍听到了厮杀与惊叫,响彻长夜。 她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不哭不闹,安静乖巧得好似一个陶瓷娃娃。 薛江望着这双眼,目中流露出无边的沉痛来。 “何大哥。”薛遥的声音很轻,但在窄而空荡的密道里却很清晰,她的声音里带着苦恼与无措,“我好像不是薛遥。” 何许人怔愣了一下:“遥遥何出此言?” 薛遥觉得这还只是一个猜测,并且是个十分荒唐的猜测,犹豫片刻后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幼时的事情,我还不十分肯定。” 何许人在黑暗中拍了拍薛遥的肩膀,垂眸温声道:“无论如何,即使你换个身份,换个名字,在我和钟瑜心里,你也始终是那个遥遥。”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何许人。”他接着道,“可是那段过往无法抹去,它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并时时提醒着我,现在的我不是真的我,不真实,也不完整。” “我想了很久,彷徨在鸣剑派的日落月升之中,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就想明白了,难以言说的过往也好,存在瑕疵的现在也好,苦痛与仇恨、愉悦与快意,这些都共同造就了现在的我,独一无二,无可代替。” “就像你的阿姐,即使她不愿与你相认,即使她有你陌生的一面,可在你心里,难道她就是别人而不是你的阿姐了吗?” “所以遥遥,不必为此纠结,人生一切的际遇,终归是围绕着这个人而成。” 薛遥没有问何许人那段难以言说过往是什么,她心里明白,总有一天,他们会迈过这个坎,平静而释怀地说出那些深藏的秘密。 密道终于到了尽头,几线月光从缝隙中钻进来,带着山间独有的尘埃与水气。 何许人顶开石板,入目果真是一片偏僻的山林,两人从密道里爬出来,又将石板仔细地遮掩回去。 “我们这是到了溆陵城外。”薛遥眺望远处,隐约看见了城墙。 天已经大黑了,温柔细腻的月色淌入山林,四周静悄无声。 等二人赶到钟府时,前堂灯火通明,钟老爷正在训钟瑜。 “我那架珊瑚呢?那么大一架珊瑚呢?”钟老爷气急败坏,抽出腰带去揍钟瑜。 钟瑜上蹿下跳,像个灵活的猴子:“我拿去送人了。” “你个败家子,说,你送给谁了,明日去给我要回来!” “我送给昭明侯了,爹你别打了,要是破相可怎么办?” 钟老爷站在原地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你说送给谁了?” “昭明侯啊!” 钟老爷这会不敢大声了,忙压低了声音:“你无缘无故去给昭明侯送礼做甚么?” 钟瑜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只好扯了个谎:“我想同昭明侯拉拉关系嘛。” “你可真敢。”钟老爷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你就不怕得罪了那尊佛,人头不保!” “昭明侯人挺好的啊。” 钟老爷见他没有悔改之意,扬起腰带又要去打。 钟瑜赶紧捂住脸道:“谢大人说有意招我做婿呢,你真打破相了我可怎么见人!” “谢大人?”钟老爷狐疑道,“谢家那姑娘不是挑剔得很,她看上你了?” 钟瑜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镇定道:“也许吧。” “我信你个鬼!”钟老爷最终还是放下了腰带,对忠叔道,“阿忠,明日你去太守府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件事。” 钟瑜得意地回了自家院子,游风还没来得及点灯,二人便看见薛遥与何许人在廊下站着,满身泥土,很是狼狈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俩不回来了呢,快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钟瑜兴冲冲地凑了过来。 薛遥睨了一眼钟瑜,撅着嘴不理他,而是走到院子里对游风说道:“何大哥受了伤,麻烦你帮忙去取些止血的金疮药来。” 钟瑜纳闷地问何许人:“我哪里招惹到她了吗?” 何许人想了想,笑道:“方才你和钟老爷的对话我们都听见了。” “所以?”钟瑜还是不解。 “所以她约莫是有些生气了。” 钟瑜更加不解:“我如此随机应变,不夸我也就罢了,为何要生气?” 何许人觉得钟瑜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只好叹口气换了话题:“帮我倒一桶凉水来吧。” 他被关在西苑时,因不肯说为何来找的夏轻宜,背后被慈镜不轻不重划了一剑,虽然在密道里薛遥帮他简单包扎过,但并非长久的办法,眼下必须清洗伤口上药。 游风取来了金疮药与纱布,薛遥接过来道:“何大哥,我来替你重新包扎。” 钟瑜正好搬水进来,听见此话,问道:“你已经为何大哥包扎过了?” 薛遥当作没听到,与何许人一道进了屋。 钟瑜抱着水匆匆跟了进去,见薛遥要去解何许人的衣裳,忙放下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来替何大哥包扎就好了。” 何许人含笑问他:“你会包扎?” “这有何难?”钟瑜将薛遥推到屋外,“嘭”的把门关上。 薛遥:总觉得不太放心呢…… 没多久,屋内便传来钟瑜的絮叨。 “何大哥,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吧。” “唉呀,药粉倒多了。” “我记得应该要将纱布缠成这样,不对,好像是这样……”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钟瑜开了门:“弄好了,你进来吧。” 薛遥进屋,便见何许人面色比刚回到钟家时又白了几分,此时披着外衣,背后鼓起来一块,像个龟壳。 “……” “你们还没告诉我,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薛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钟瑜:“你关心这个做甚么?你不是与谢家的小姐在一处卿卿我我么?” “薛遥遥你血口喷人。”钟瑜觉得自己被污蔑了,十分委屈。 薛遥不自然地撇开头:“人家不是看上你了么?你不也很满意要去当谢大人的女婿?” 钟瑜如梦初醒,忙解释道:“我那是为了诓我爹,谁知道人家有没有看上我!” 薛遥想起在书房时听到的对话,问他:“难道你没有看见谢小姐?” “看见了。” “嗯哼?” 钟瑜狗腿地凑到薛遥边上,笑道:“没有你好看。” 一旁的何许人无言抬头,可惜看不见天,只有一片屋顶。 薛遥唇角微微翘起来,嘴里还是说:“可是我听见丫鬟说,那小姐看上你了,还要招你入赘呢!” 钟瑜听罢,不屑地撇嘴道:“她看上我又不是我看上她,求我娶我都不娶她。” “做太守家的女婿难道不好吗?” “薛遥遥,我们可是要一起去闯荡江湖的,我才不要被关在太守府里相妻教子呢。” 薛遥与何许人一起笑了,何许人道:“你这想事情的角度颇有新意。” “你们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钟瑜看见薛遥笑了,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何许人把在太守府的经历说给钟瑜听,说到贺宵雨时,钟瑜问道:“贺镖头怎么会出现在太守府?” 薛遥将贺宵雨的话转述出来,几人感慨万分,没有想到原本恣意飒爽的擎风镖局总镖头居然落到了这样一个境地,在太守府里当一个小小的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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