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有几味点心,极是不错。”周沉道,“以前阿季小时,经常闹着要去吃。” 沈若筠点头:“丰乐楼的一品酥、双色豆糕都不错。” “不若等上元,你带阿妤去尝尝。”周沉道,“只那日人多,你身边会功夫的丫头都带上,我再叫安东跟着你们。” “不必了。”沈若筠道,“我往年都是与小郡姬一起的,不过是看看鳌山,吃些浮元子,便是带着阿妤也没事。” “现下要叫和安郡姬了。”周沉道,“官家元日里新封的。” 一般的宗室女,只有在出嫁时才会加上封号,不过官家一向与濮王关系好,便是提前加封也不算如何稀奇。沈若筠想到年前去濮王府的事,问周沉:“可是定亲了?” 周沉点点头。 “濮王选了谁?” “你认识的。” 周沉这样说,沈若筠便猜到了:“真的要和……” 周沉点头,“以后她嫁进来,你们倒是常常得见了。” 沈若筠送他一记白眼,“你说得好像我会在你家待很久一样。” 她心里想的是上元过后,不仅要直接回沈家去,还不许周沉再踏进沈家门。 这样被关在一个院子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过煎熬了。开始几日还能忍受,后面时常觉得精神不济。 她脑袋里像是有一万种猜想,却又偏偏得不到验证,于是变得敏感多思,脆弱娇气 。 沈若筠想,这大概就是周沉关着她的原因,他什么都不必做,她就会自己疯掉。 送走周妤,周沉又跟她进了东梢间。 “你还有什么事?” 周沉看着她,“上元那日,我有些事……晚点再陪你观灯。” 沈若筠觉得这话好笑,“周沉,你该找谁找谁去,别再这般与我演戏了。” 周沉有许多话想说,却知道说了她不肯信自己,不若等上元再与她说。 正月十五上元节,周沉撤走了人,被禁了月余的沈若筠终于可以走出院门了。 未等天黑,荣禧堂便摆了宴。沈若筠原是不想去的,只是等会要带周妤出门,还得与周夫人说此事。 许久未来,倒也熟门熟路,沈若筠给周老夫人请安,却见周老夫人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十分奇怪。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周老夫人道,“二郎他关着你,也是怕你卷到官司里。” 沈若筠忙问:“出了什么事了?” “家里出了些事,”周老夫人道,“是衍哥儿的事……好在都过去了。” 她又幽幽一叹:“此番多亏了蒲家了。” 沈若筠没听懂这是何意,不知道周沉这厮又干了什么缺德事,还想打听得细一些。可老夫人看向她的神色哀哀,似是不愿多提,便就算了。 周夫人刚刚在自己院里见了娘家嫂子,来得晚些,周妤跟在她身后,穿白色如意纹的小袄,看见沈若筠时便冲她展颜一笑。 上次说要带她出去看灯,小姑娘记得清楚着呢。 沈若筠夸了夸周妤,便与周夫人道:“今日我与和安郡姬约了一处看灯,不若将阿妤也带上吧。” 周夫人一听是未过门的小儿媳赵玉屏,有些担忧,“阿妤她……” 沈若筠劝她,“阿妤这样乖巧,郡姬会喜欢她的。” 周老夫人赞同道:“出去看看灯也好,只人要多带些,上元节拐子多……” 她嘱咐着,沈若筠和周夫人都记起周季小时被人拐卖的事来,沈若筠怕周夫人不同意周妤外出,便立即应了:“正是如此,还有濮王府的人,必不会叫阿妤出事的。” 听周老夫人同意,周妤便对着她笑。周夫人心里还是不愿,又见女儿如此,心下一软,叮嘱她们要小心些。 沈若筠一一应了,便牵着周妤的手,姑嫂两人一道出门看灯去了。 “咱们先去接嫂嫂的朋友,然后去丰乐楼吃饭,再去瞧灯。”沈若筠和周妤商量,“今日人多,等会儿丰乐楼就没地儿了,且眼下天还未黑,灯还不怎么显得出。” 周妤自是点头。 沈若筠每年都与赵玉屏在朱雀门见面。濮王府离那里近,且路道宽阔好停车。因住着的都是皇室宗亲,人也不似别的街道多。果然沈若筠的马车刚到没一会,赵玉屏便得了信,只带了她那两个梅子,就来找沈若筠了。 “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沈若筠拉她上了马车,然后打趣她,“怎么就带了姜梅子和橙梅子?你父王母妃怎么放心?” “婆子们都在后头呢,我与了她们好些个钱,怕是不收妥帖了不敢上街。”提起这个,赵玉屏唉声叹气,“自从我订了亲,便被看得死死的,今日可算能出门了。” 沈若筠刚想问她定亲的事,忽听赵玉屏咦了声,看着周妤:“阿筠,你也刚成亲,怎么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她是周妤。”沈若筠倒也不羞恼,忽视赵玉屏那古怪的笑,心平气和道,“她可是你小姑,你自订了亲,可学了如何做羹汤?毕竟来日嫁了人,要先做与她尝的。” 赵玉屏羞红了脸,“阿筠!” 马车行往丰乐楼,沈若筠便与赵玉屏说话。周妤倒也不寂寞,她平日极少出门,正看着车外目不暇接的灯景。 “这事真是烦。”赵玉屏拿手指绞着帕子,“我原是不想嫁人的,可这段时日父王母妃似铁了心要将我定亲,我如何闹都要嫁我……后来我想,我若是嫁到周家,那不就日日可以见到你了么?” 沈若筠奇道,“可我上次上门,见你母妃并无此意啊。” 赵玉屏拿那帕子捂脸,怎么也不说话了。 沈若筠便懂了,这亲事赵玉屏是愿意的。
第五十八章 少艾 马车往丰乐楼驶去,两个人都有些默契,不提樊楼。 上一次在樊楼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谁知一转眼,她与周沉假成亲,赵玉屏又与周季订了亲。 “阿筠……”赵玉屏连唤了几遍她名字,“我……” 她支支吾吾小半晌,沈若筠知道她想说何事,于是先与她道,“熙宁六年的今日,周三郎穿得跟个宝树一般,被拍花子拍走了。我家的人找到了他,他总想着要报此恩,才会如之前那般行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玉屏红了眼眶,“我原是不想与他定亲的,只是……” 沈若筠逗她:“只是周家三郎长得太过英俊,叫我们和安郡姬过目难忘了。” “阿筠讨厌,我哪是这样的好色之辈。”赵玉屏拧了她一下,才将个中缘由讲给沈若筠听,“原定亲时,我是极不愿意的,可父王母妃好似铁了心不留我在家了。我撒娇卖乖,都不顶用。” 沈若筠不解,濮王夫妇是不会乱嫁女的,“这是为何呢?” “我也不知道。”赵玉屏瘪嘴,“我那几日都要绝食了……” 沈若筠心下疑虑,“那你怎么又肯了?” “满汴京瞧瞧,父母不胡乱许嫁,就已是极好了。再者,婚事哪有自己挑的余地呢?”赵玉屏叹气,“母妃劝了我一通,后来哥哥见我闷闷不乐,便悄悄带我去见周家三郎,那日他在城南施粥……” 沈若筠见她提起周三郎,双颊泛红,是极少见的娇羞样儿,忍不住打趣她,“周家三郎,旁的不说,容貌极佳。我以前便疑心他长大了,必要惹得不少少女动心,想不到原是你的夫婿呢。” “阿筠!”赵玉屏又羞又恼,随即又将心里话讲给她听,“周家夫人原来来提时,我知他心悦你,本是不愿的。可那日我与他在城南吵了嘴,一气之下,我便自己走了,谁知遇见一伙流民抢劫……是他赶来的。” “后来我见父王铁了心要将我嫁他,我便想嫁到周家,就能和你当妯娌,他还比旁人好看……便答应了。” 沈若筠一脸正经点评,“看来我们的小郡姬确实长大了,也懂分利弊、慕少艾了。” “阿筠……”赵玉屏靠着她,“我原是不大敢见你的。” “这有什么呀,你能如此跟我说,我就很高兴了。”沈若筠开解玉屏,“我与周三郎本就无什么瓜葛,若不是官家赐婚,我与周家都不会有瓜葛。” 赵玉屏靠在她身上,舒坦道,“真好呀,一想到成了亲就能日日见到你,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下却换沈若筠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到了丰乐楼,两人一气将喜欢吃的都点了。 周妤目不暇接地看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最喜欢一品酥。 因着下午未用茶点,这会子吃着喷香的芝麻浮元子,咬着一品酥,如何能停得下来。沈若筠见周妤吃了大半盘了,忙将一品酥的盘子往一边推了推,“喝点汤吧,这些吃多了都不消化,等会儿我带你上街转糖画去。” 似周妤这样的孩童总是分不出自己是否饱了,故沈若筠每次与她吃茶点,都会做成小份的,也与周妤说好,只能吃多少。 周妤很听她的话,虽是恋恋不舍,还是听话地不再食了。 赵玉屏夹了一只汤包,笑沈若筠道:“你这个嫂子倒是当得有模有样的,难怪常言道‘长嫂如母’呢。” 沈若筠等她吃完,又夹了一只,沾了沾醋递到她碗里,正色道:“我现下不也算你的‘长嫂’么?” 赵玉屏也不过刚与周季定亲,哪好意思真叫她嫂子。两人笑闹一阵,便上街观灯去了。街上人多,便一人一边拉着周妤的手,等到了鳌山处,还买了只仙鹤灯给她玩,又叫苍筤将她抱起来看灯。 沈若筠与赵玉屏年年一处看灯,年年都看不腻。沈若筠想起赵多络来,向赵玉屏打听:“可有多络的消息?” “除了婚事上不顺,其他倒是还好。”赵玉屏道,“我上次见她,气色极好。” 提到赵多络,赵玉屏又想起一事来:“她那个娘现在终于是不糊涂了,还叫人从宫外买了卧雪斋的东西与她呢。” 沈若筠一怔,卧雪斋的账目她很清楚,并未见李美人从卧雪斋采购过东西。 她心下忽有一古怪想法冒出,细思又觉得不大可能。 提到卧雪斋,赵玉屏又唉声叹气起来,“好好的卧雪斋,竟被查封了,真是可惜。” “卧雪斋被查封了?” “正是呢。”赵玉屏提起便觉心痛,声音却放低了些,“腊月里被封了,说是有通辽之疑,官府正在满城抓卧雪斋的人呢。” 沈若筠心道周家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卧雪斋换的粮食都已运去冀北边关,算什么通辽?周家监守自盗,还倒打一耙,实是可笑。 她心下一阵怅然,其实这些日子也不怎么敢去想卧雪斋,卧雪斋拿来做了诱饵,还是心疼的。 濮王府对赵玉屏看顾极紧,不一会儿就有婆子催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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