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的大罪非同小可,将心比心,若她是皇帝,怕是也要把差点杀了自己的人挫骨扬灰方可解气。 惊恸之余,宝颐哑着嗓子道:"阿爹擅自决定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若不是我今日央求着裴振衣,得以进大牢里瞧阿爹,阿爹是不是就打算平白送死。" "求仁得仁,算不得平白送死,只是苦了我家猗猗。" 他如宝颐小时候一样,眼含着温柔疼惜,注视着女儿韶龄后出落得越发娇美的容颜:"猗猗漂亮又乖巧,本该一生无忧无虑的。" 不,宝颐心想,没有人是理所当然一生顺遂,常言道:聚于此者散于彼,散于此者聚于彼,冥冥世间皆有定数,她受了家族的好处,却又不背上枷锁的话,就只能由旁人替她承担。 可她不愿意这样。 定了定神,她又细细询问了父亲起居上可受了委屈,唐檗据实相告,说似是有人在暗中照拂,自己一旬以来未受过刑罚,如今只安心等着三法司审完案子,看看最终是个什么死法。 宝颐刚好受一点,一听他又在叨叨"砍头比凌迟强起码不太疼",又一股悲意涌上心头。 父亲千不该万不该走了歪路,但此事追根溯源,皆是因她而起。 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她就算拼尽自己仅剩的筹码,也必要救出他。 作者有话说: 给狗一个救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机会 -感谢在2022-05-08 10:44:40~2022-05-09 12: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卿 10瓶;crescentum 5瓶;荔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裴大人当真没法插手吗?只是求个情都不成?" 回宅院的路上, 她像个碎嘴子黄鹂鸟一样,在裴振衣耳边念叨:"裴大人,我阿爹这人没什么本事, 做坏事也都是听信了先皇后唆使,先皇后都好好儿地活着, 不如也求陛下高抬贵手,把我爹也顺便放了吧……" 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听得裴振衣耳朵都起了茧子, 干脆伸手把宝颐的嘴捏上:"我知道了。" 宝颐维持着被捏的屈辱姿势,倔强补充:"还有我阿娘我祖母我大伯娘我弟弟和姐姐……" 听她已经从直系血亲一路报出了五服, 裴振衣无奈地瞪她一眼:"你二大爷的三外甥女远在松江府,未受牵连, 人家还轮不到你来解救。" "根的吗?"被捏着的嘴里飞出惊喜的声音:"吾还以为会夷三族呜呜。" "不可能,陛下年少时,母家曾被诬陷下狱,牵连了他甚久,所以他最厌烦一人犯案,亲族连坐。"裴振衣道。 宝颐闻言更加欣喜,得意忘形之下居然挣开了裴振衣:"陛下圣明啊!正是这个道理啊, 冤有头债有主, 只需……" 她的声音戛然而已,忽然意识到这个只需……很可能是旁支无恙,自家亲爹倒大霉的情况。 "大人……" 她神情瞬间转为泫然欲泣, 酝酿起下一轮的念叨。 "既然答应过你替你爹说请, 我便不会食言。"裴振衣道:"前提是——你现在把嘴闭上。" * 被迫闭嘴的宝颐忧伤地抱紧自己。 马车辚辚, 宝颐几度欲言又止, 想起裴振衣的警告, 只得生生憋回去。 在街上行至半路,车忽然转头向西行,过了两条巷子后,停在了一棵经年的老梅树前面。 这树茎干粗壮,枝繁叶茂,明明只是平平无奇一棵花树,却硬是生长出了落叶大乔木的气势,衬着枝叶后那扇低调的大门,雅致中见威严。 这门……宝颐盯着门看了半天,只见门上方方正正镶着横五路竖五路的浮沤钉,做工厚实,用料实在,比昔日唐家的侯府大门还要沉稳气派些。 她与门口的石狮子尴尬地四目相对,小心翼翼对裴振衣道:“大人,你走错门了,咱们住在城东。” 身后赶车的天都卫小弟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没走错。”裴振衣闷声道:“以后你住在这儿。” 宝颐花容失色,颤着嗓子叫裴大人,裴振衣顿了顿,补充道:“门匾还没做齐全,过几天才能送来,这里以后就是正经的裴府,不是你想的外宅。” 宝颐一口气松懈下来——原来是他想搬家了呀。 侍卫殷勤替两位推开府门,先入眼的是一大块影壁,正中心是琉璃彩绘的花鸟纹,依稀可辨兰花的细叶,周围镶一圈绿矾石砖雕,一见这讲究的纹样,便知这大宅的前主人身份矜贵,亦爱吟风弄月的风雅事。 转过影壁,裴振衣带她依次瞧了正堂,花厅,又顺着抄手游廊,过垂花门,去了后宅,一片片红红绿绿的旋子彩画飘过眼前,宝颐看得眼花缭乱,过一片山墙时,见四下框出了块写意小景,置瘦漏的青石,种两杆碧竹,怡然可人,饶是宝颐这种豪宅鉴赏大师,也要赞一句讲究。 裴振衣偷眼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目露赞叹之色,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咳:“这宅子比东城的好些,可堪一住。” 宝颐闻弦歌知雅意,立刻接道:“我倒觉得上个宅子住久了也惯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还是这宅子更加气派,这是你的产业吗?” 裴振衣唇角微抿,更加不自然地摸摸鼻子道:“正是。” 宝颐跑去撩拨池塘里的大胖锦鲤,裴振衣默默跟在她后面,冷不丁道:“……院子还算雅致,可这花树栽的位置不好,改日挪上一挪。” 宝颐与他一唱一和,欣喜道:“是吗?我看是极好的呀,至少比侯府讲究多了,我还怕自己不懂鉴赏,辱没了这宅子呢。” 一阵沉默。 “……你喜欢就好。” 男人难得有一丝腼腆的声音飘来,想必极满意她的答复。 有了救爹娘的动力,宝颐认真地投其所好,一边走,一边毫不吝惜地夸赞他的新家,果然这男人被她哄得找不着北,虽然面上仍是淡淡的,实则走路都带了风,十分得意。 宝颐总觉得他会突然长出条尾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摇晃。 她心思一动,伸手去袖下,试着勾弄他的尾指:“可是圣上特意赏你的?” 裴振衣没收手,任她缠弄,口中别扭道:“是。” 他沉默一刻,强调:"陛下非要赏赐,推脱不得。" 宝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那日裴振衣领她回旧府,她因宅子太破,还以为裴振衣要把她当外室养,当时裴振衣的面色很难堪,第二天早早出了门,想必是急着进宫面圣去,让皇帝给他赐个宽敞些的宅院罢。 这才刚赐下来,仆婢都没有配齐,就火急火燎地把她拉来住……就那么想把自己养起来吗? 她心里有了数,长出一口气,得意地悄悄瞪了裴振衣一眼。 这人脸上毫无波澜,内心还是很在乎她的嘛! 甜言蜜语也不能落下:“圣上看重我的主君,我也能跟着沾光,当真荣幸。” “……嗯。” *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伴裴振衣的难度,无异于伴一只吊睛白额猛虎。 他跟着宝颐走进后宅西厢,宝颐盛赞这房间精致,裴振衣却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哪儿都是一堆毛病,连窗户纸破了个小洞,都被他指作户牅不严的硬伤。 宝颐纳闷得很,猜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不是特地找了个金笼子来养自己吗?为什么还要挑剔金笼子上的漆刷得不好? 两人兜着圈子说了好几轮,裴振衣终于挫败地离开了。 宝颐一头雾水,糊里糊涂地去前院喂鲤鱼,顺便琢磨着他这几轮圈子究竟所为何事。 裴振衣是个闷葫芦,千头万绪,七情六欲统统藏在心里,偶尔会显露出一点,但大多数时候绝不外露。 往常她才不乐意揣度他的心思,只是如今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全系于这一人身上,不得不打叠起精神伺候着。 一把鱼食洒进池塘,宝颐眯眼望天,忽然闻见鼻端飘过熟悉的味道,她一个鲤鱼打挺从美人靠上弹起来,惊喜道:“杏花儿!是你!” 杏花儿最爱拿樟脑丸收拾衣服,以出入带一身樟脑味儿为荣。 她眼眶微红,叫道:“姑娘。” 宝颐摆摆手:“杏花姐姐别见外,以后咱们算共事,大家都是裴大人的丫鬟,不要叫什么姑娘不姑娘的。” 桃花儿冷不丁儿从她身后闪出来,抱着她就是一顿猛哭:“呜呜呜呜姑娘!桃花儿好想你!桃花儿不想伺候别人,只想伺候姑娘!” 杏花儿用力把她从宝颐身上扒下来:“姑娘芊芊弱质,你小心把姑娘勒坏了。” 任宝颐怎样好说歹说,两人坚决不愿改口,宝颐只得作罢,问她们:“裴大人把你们买来的?” 杏花儿道:“这倒不是,去了官奴所后,是姜世子赎买了我们。” “姜湛?”宝颐冷笑:“他竟也会干人事?” 大约是姜湛一直好吃好喝养着她俩,杏花儿对姜湛印象不错,忍不住道:“姑娘别责怪姜世子了,世子也不是没试过捞你出来,可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裴大人重权在手,谁敢动他点了名要看守着的人?” 宝颐不语,心里略好受了点。 看来她选夫婿的水平还算凑合。 “我们在国公府待了几日后,裴大人来问姜世子要庚帖,顺便把我们带回来了。”杏花儿接着道:“其他的下仆们进了官奴所,现在都被卖走了。” 杏花儿忧虑得很:“姑娘是没看见,那日裴大人去找世子爷时,排场摆得有多大,街上不明就里的人,还当是裴大人带卫兵去抄国公府呢,他如今这般风光,姑娘你又这样伤过他,杏花儿只怕他要找补回来。” 宝颐先前确实担心过此事,可是据仔细观察,她发现裴振衣对复仇没什么兴致。 虽然每个以裴大人为描摹原型的话本子,在讲述他落魄的桥段时,都会给他加一句经典的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但相比对她复仇,他好像更希望她做一只漂亮的笼中雀,在他置办的富贵乡里,自在地打滚儿。 一家人不见外,宝颐将这几日的琐事,以及自己的推断一股脑儿讲给两朵花儿听。 两朵花儿目瞪口呆,桃花儿顿时激动了起来:“难怪裴大人去问姜世子要庚帖的时候那么杀气腾腾,姜世子拒绝,他甚至拎着姜世子的衣领子,警告他若不交出来,他要剁他小拇指。” 宝颐也听傻了:“啊?那他最后剁了吗?” “自然没有,姜世子何许人也,见势不对,及时认了怂。”桃花儿脸上带着看戏没看全的遗憾:“原来姑娘在他眼里,尚没有他的小拇指重要。” 宝颐顿了顿:“那还是小拇指重要些,未婚妻没了还能再娶,小拇指没了,那可长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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