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缨□□,玄色甲胄,是齐人的精锐轻骑。 得救了。 一伙人训练有素,如苍白天地间的幽灵军团,□□起落间,贼匪皆被挑落枪下,其余的四散而逃。 片刻后,路旁只剩下若摩和几个镖师,还有重伤昏迷的……俊俏壮士。 “这人为了护着我们,受了重伤……” 若摩指了指雪地里的男人,疲惫不堪地开口,准备把这位壮士交给齐人算了,因为他并不想掏这笔医药之资。 一剑穿胸,即使未伤要害,也是凶险万分的重伤,十之八九要命丧黄泉。 若摩又想起此人方才的反常行为,实在摸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欲说下去,忽然见高头大马上的枪骑兵翻身下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向了不省人事的俊俏壮士……一个黑脸大汉像个惶恐的小媳妇一样高声道:“都尉大人!都尉大人你可还好吗?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都尉大人?! 若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顿时气也不喘了,腿也不疼了,扑上去跟那枪骑兵一同喊道:“壮士!壮士!您竟是那神勇无匹的都尉大人吗?承蒙搭救,我等感激涕零,何德何能让大人为了救我们受伤啊!” 他这一嗓子嚎得极为大声,确保这帮人不把这位宝贝都尉的伤推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枪骑兵小心翼翼叫来军医,边做简单的包扎,边道:“……你们当真是幸运,碰上了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前些年因匪徒之祸丧妻,最恨山匪路霸,哎,谁知……” “不对,大人武艺出类拔萃,一窝山匪也不是他对手,怎会受如此重伤!”另一人瞪眼道:“其中必定有诈,把他们都带回去审问。” 不远处,躲在一块巨石后的宝颐和唐池悚然一惊:裴振衣身份贵重,这些人怕有闪失,大概真的要把他们带走了审问了。 若摩快疯了:“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都是良民,生意人,借道此处去西域收棉花的!” 那枪骑兵充耳不闻,只道:“随我们走一趟。” 若摩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赶紧放软了身段,赔笑道:“好说,只是我们一行人中有两人走失了,不知是否容我们找寻一二?” 他吆喝起来:“猗猗姑娘!阿池!这儿安全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声音随着大风送出去甚远,无人应答。 宝颐恨不得冲出去把他的嘴撕了算了,嫌她死得不够快吗?非要把自己这只纯洁小羊羔塞进裴振衣的虎口! 她现在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虽心中仍有些记挂重伤的前夫,但相比之下,还是她自由自在的新生活比较要紧。 她与唐池伏在大石后,大气不敢出一口。 枪骑兵不悦道:“别耍花招。” 若摩好像又说了几句,而后连人带车被他们拉走。 裴振衣的属下和他本人一样,不听人言,执拗死板。 趁着他们没有防备之时,宝颐与唐池在风雪夜色的掩护中,悄悄遁走。 唐池急道:“阿姐,车被他们收走了,我们只能走回去么?这儿离咱们家那么远,我们也回不去啊。” 宝颐一边疾走,一边从怀中摸出散碎银钱:“这儿离驿站不远,我们去驿站雇车,千万要在裴振衣他醒过来之前赶去叶城告知阿佩,不然我可就真要被捉走了。” 她顿了顿道:“……他会把我捉回帝都,关起来,再也别想出来见你们,他这人心思重,记仇,上回我抛弃他,他狠着心肠把我扔在教坊司数日,这回又被他抓到了,说不定要怎么折腾我。” 好不容易得来有自由,有尊严的日子,宝颐一点也不想拱手让人,抓着唐池的衣袖走得飞快。 如今只能祈祷裴振衣醒得晚一些……至少要给她和唐池赶回叶城的时间。 * 二人顶着夜色和狼啸声,沿着古道一点点摸回了驿馆,囫囵睡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就雇车上了路。 西域小国林立,资源贫瘠,部族间大大小小的冲突极多,商路危险,但入了北凉边境后,便安全多了,这一回返程诸事顺利,于第四日清晨,宝颐和唐池抵达了叶城。 她连家都不敢回,立刻去寻阿佩,却得知阿佩被派去皇都办事了,萧将军也不在府中,宝颐只得写了封信,托人带给萧将军。 做完一切后,她小心翼翼地回了家,在家门口的小巷观察了半天,确定了这里没有被裴振衣的人马控制起来,才敢敲响家门。 自己大概也是太高看裴振衣的权势,才如此草木皆兵,回个家都像是在做贼似的,其实仔细一想,这儿到底还是北凉的地盘,裴振衣一个即使厉害,应该也不会真的不管不顾来别国的地界撒野。 更何况,她还有萧将军罩着呢,她怕什么? 宝颐深吸一口气道:“阿娘,阿爹,我们回来了。” 张氏立刻出来迎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收着棉花没有?我这儿给若摩做了些胡饼,他最爱吃的,回头你给他带去。” 张氏最近沉迷做饼,但她手艺极其糟糕,全家人都不愿意受用她的手艺,唯独若摩非常捧场,每回都认真夸她做得好。 张氏因此对若摩更加欣赏,女儿的前夫在她心中,俨然已经成了老黄历了。 宝颐道:“阿娘,先别说什么饼不饼的,快收拾收拾行李,裴振衣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了。” 由于这个名字太久没出现,张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裴振衣?他知道了你还活着?” “不仅知道,我们俩还打了个照面。”宝颐把自己的针线篓子往木箱里塞去:“此事说来话长,先收拾东西,等上了路,我细细告知于阿娘。”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来虐狗 _感谢在2022-06-20 13:19:19~2022-06-21 12:5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冰可乐啦 3瓶;七鹿七 2瓶;Fio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宝颐这辈子手脚从未如此麻利过, 迅速清点了家里剩的钱粮,打了个大包袱带走,张氏匆匆忙忙试图把她最爱的那面铁锅塞进行囊, 被宝颐严辞拒绝:“不行,太沉了, 影响我们逃难。” 唐池闻言,默默把自己的砚台挪出了包袱,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 唐檗一头雾水, 转着轮椅,从内室中探出头来:“怎么了?怎么突然要逃难了?齐人打过来了么?” 唐池解释道:“裴大人发现了阿姐的行踪了, 所以我们要出去避避风头。” 宝颐慌乱之下,行止几近疯癫:“他这人脑筋轴, 认死理,要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把我抓回帝都关着生孩子,我才不要这样!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时间全家都紧张了起来,忙乱得鸡飞狗跳,如今宝颐在家就是如此说一不二, 她既然说要逃, 没人敢提出异议。 唐檗坐在轮椅上,行动不方便,也成了全家唯一一个还在思考的人, 他略一犹豫, 开口道:“此处是北凉地界, 当初萧将军救下我们全家, 也说了他会照拂我们, 裴振衣倒也未必……” 宝颐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家亲爹在人情世故方面单纯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她一边将宝贝针线篓子塞入行囊,一边道:“阿爹你想想,我们在北凉无根无基的,裴振衣想逮我,自己想办法过边境就是了,一道彤云山能拦得住他么?” 她又道:“萧将军救过我们不假,但他日理万机,这两年也没见得对我们家多上心,可见他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下了个令,具体的事儿都是交由阿佩去办的,也就是阿佩为人善良,愿意出力,才阴差阳错地,真的把我带来与你们团聚了。” 张氏忙乱之中,不忘唾弃丈夫:“你还不知道你爹吗?他但凡聪明些,也不至于丢了这条腿。” 唐檗委屈:“往事休要再提嘛……” 宝颐把巨大的包裹驮在肩上,凝重道:“如今不是翻旧账的时候,阿池,推着阿爹先出去,我随后去雇车。” 她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盘算着:“我看旁的地方都不可靠,去乡下没有生计,去西域怕遭横祸,我们不如去他们北凉的皇都,想来裴振衣虽然势大,但也不至于在别国皇都乱来……” 唐池依言推开后院门,却突然愣住了,嘴巴慢慢张大,呆滞。 “阿……阿姐……”他颤着声道。 宝颐从织机上扯下刚织好的布匹:“怎么了?” 她不耐地朝门口瞥去。 只一眼,她的心跳陡然落了一拍,落入一双黑沉阴郁的眼中。 手中布匹飘然落地,宝颐只觉背上的行装那么重,坠得她整个人都发软,她冷汗簌簌而落,十指抓紧了身后织机,才没有整个人瘫软在地。 这是她生活了两年的小院落,里面存着她最温馨的记忆,此刻,那人直直地站在门口,北地刺目的夕阳照在狭小的门庭里,也照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恰好起了风,刮得他衣摆微微作响,暗金纹,最朴素的乌锦常服,他的打扮和上次相见时一模一样,衣裳胸口处甚至还留了了干涸的血迹,大约是连更衣的时间都没有,就直直奔向她而来。 他不错眼地盯着她,目光幽暗又压抑,让人想起山中蛰伏的兽物。 他与慌乱的姑娘隔着数丈距离,彼此相望,四下里静得令人发慌,只余穿林打叶的风声,似有若无环绕着两人。 她皮肤略微变得暗了一些,不复昔日赛雪欺霜,耀眼的凝白,衣衫也换作了寻常的细麻布,但她毕竟还是唐宝颐,即使穿不起好料子,也要往衣服上绣团花,衬着她褪去稚嫩的姿容,更显明媚动人。 时光好像格外厚待她,并未在她身上留下风霜,反而为她增添一份自在的生命力,好像他精心供养的布偶活了过来,且还活得颇为滋润。 没错,她还活着,滋润鲜活地活着。 他本该喜极而泣,感谢苍天对他不薄,可目光触及到她苍白的脸色后,他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 苦心经营,甘愿过这清贫如洗的日子,就为了逃开他么? 他漠然别开眼,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不忿,气恼,一切肮脏的不为人知的情绪。 左右她也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思念与绝望,她永远都只会用这样惊惧的眼神看向他,偶尔温柔娇俏,也都是为了从他身上榨取利益罢了。 他被送出了局,下一个上当的蠢蛋是谁?是那个滑不溜手的西域商人吗? 他为她耗过的心神,流过的鲜血,在她心中都一文不值,在他一整夜一整夜无法安眠,被愧疚感折磨到生不如死时,她在这穷乡僻壤,把小日子过得自在逍遥。 他无法忘记审问那西域孔雀时,孔雀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可她说她是寡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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