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意跌坐在墙角,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药名,怎么也不肯停下。 有人将林穆大夫的尸体拖下去,韩子衿担心地看着青意,害怕她会崩溃。 越看却越觉得她不对劲,青意有一搭没一搭扯开自己的发髻,扯成了糟乱一团,目光也在短时间内清静单纯如孩童。韩子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青意抱在怀里痛哭,是她害了青意。 回到韩庄,子衿整日与青意待在房间里不出,偶而也会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子的哭泣声,她奋力捂住耳朵大叫,想要赶走在她身体里啃咬她的骨血的恶魔。青意不喜欢光亮,她将房间里能用的布料都拿来遮住的窗门,一日一日地消沉在无边的黑暗里。 直到淇方踹烂了房门,拖着她带到阳光下,他与她说:“我帮你!” 淇方明亮的目光照亮了她,她似乎看见了一丝光芒,她想去追,那怕那是万丈深渊。 淇方的身手很好,他绕过了韩光置的手下,将数名女子放出牢狱。 却因为人数众多,声音嘈杂很快被发现百名壮汉拥着韩光置鱼贯而出,子衿将青意拉到自己的身后,心中悲凄。若今日他们不能脱身,那淇方定会受韩光置所害。淇方长剑牵制着人群带我着她们一步一步往后退。最终韩光置失了耐心,挥手示意壮汉攻击淇方。 子衿大惊:“你快走!” 淇方一边应对招式一边回头看向子衿,韩子衿又道:“你快走啊!” 若他被韩光置抓到,只会有一条路,而那是子衿最不愿看到的。 淇方提步飞跃出墙,众人追赶之时,无人注意到痴傻的青意目光突变厉然,掐住子衿的勃颈抵到墙柱上,见子衿难受的表情还不得意,两手相叠,使出全身之力要置子衿于死地。 屋内不知是何时燃起了大火的,子衿奄奄一息,青意如疯似狂。 两人皆不知头上的房梁快要将两人铺盖成灰。子衿只在耳边听到“轰隆”的巨响,青意的手脱离了的勃颈,她急躁的大口喘气,嗓间尤如刀刮,她却在腥甜间闻到了一丝清甜的海棠花的味道。 她是被青意摇醒的,她恢复了一副单纯的模样,哭喊地抱紧她的双臂。 子衿淡淡安慰住了她,却被眼前的一切惊了魂,韩光置的背被火烧成一团,下身还压着一块房梁木,不醒人事的躺在她的身边。 原来在她们要被压在房梁木下的时候,是韩光置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救了她二人。韩子衿爬向昏厥的韩光置,此时的她不知悲伤不知伤痛,她只想看看这个她恨他却为了护她而不顾自身的父亲。 可她还未爬到,淇方就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一名白衣飘诀的人,子衿见到他们,无助的哭喊着将昏睡的韩光置护在怀里。 淇方半蹲在她身前,轻柔地叫:“阿衿……” 子衿大骇,打落他的手,哭喊着请求他:“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用着她单瘦得手掌将韩光置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后拖,远离淇方。 白衣人瞧了那些女子,最后转到韩光置这处来,子衿认得他。他是旗帘鹿生殿的上仙,韩光置做下如此伤天之事,已为天地不容。 “你们会将他怎么样?”她抱着最后一丝期许问。 白衣男子淡淡道:“教化。” 子衿抱着韩光置的手指颤了颤,她眼眸含水,心中得到一丝希望的光芒:“只是……教化吗?” 可是…… 天上的雷鸣声突起,伴随着黑风狂狂而下昏睡的韩光置脱离了子衿的怀中,腾空而起,意图捻诀作乱,被上仙一剑斩杀。 “爹!”子衿跑向韩光置由空中落下的身体,她仿佛看见他在对着她笑,一如当年他为她取得海棠花种时的笑。 她也笑,不理心口尖锐的疼痛,和从口角蜿蜒而下的血液。
第6章 无妄川赎罪 华门渐起,一片荒茫地沙漠呼啸着风沙作响,一身着破败衣衫的瘦弱身影在风沙中摇晃,时不时地将身子伏进风沙里。 “无妄川,忘欲舍求,将生命献给天地。”音故自顾地说:“她是自愿去的?” 澈慕目视前方,身形温润流畅:“韩父生前曾杀百人,罪孽深重,此举尚能安心。” 音故目光暗了几分:“百人,一百人的一百年,就是万年之久了……” 风沙裹挟中,淇方抬步靠近无妄川境,抬起的手从境中的虚无穿过,什么也没能感受到。 妄川境中却风沙咋起,韩子衿摇晃地伏爬在沙上,待到风沙渐平,她将身子从沙堆中抽出来,目光寻找一会儿,望向淇方所在方向。 邃将一根食指指向自己,又将一只拇指指尖抵于食指根部向下一沉,再将双掌掌心朝上,在胸前不断扇动,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最后将双手的拇指与食指抵在一起,放在胸前,一行动作意为:“我很好,你且安心。” 淇方痛苦地爬在地上,音故走过去轻拍着他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 她从来不知原来他的心里装了这么多沉重之事。 这许多年来,她一心只顾保证他们的安全,却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知道那位冷漠寡语的少年有没有对柳叶下的笑颜心动,不知道这一份心动还有没有机会说出来。 气氛正是沉痛悲伤时,魏梓安突然从音故身后跳出来,手拖玉盘,上呈有晶莹的梨花糕,显耀般地在音故身旁晃动。 音故拿起一块梨花糕,向他点头致谢,谁知他并不死心,而是凑到音故身前,巴巴地问:“怎么样?” 看着还尚拿在手里的梨花糕,她犹豫再三,放入口中,极重的甜袭击味蕾,使人皱眉,她虽喜甜,但这样极重的甜还是会让人感到不适应。 就在此时,澈慕举起茶杯推入她手中,茶水滑过舌尖,滑过一抹甘醇的香,音故启唇微笑:“好吃。” 得到肯定后,魏梓安拿起一块塞到淇方的嘴里,长吁一声翘腿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一番走心话语,颇为语重心长:“小娃娃,别看我是个老人家,但我也知道感情这东西啊最难搞的了,有拼了命要在一起却又经不起这一生漫长岁月考验的,也有冤家路窄又欢欢喜喜相伴一生的。 轰轰烈烈地大爱一场和平平淡淡其实没什么差别,就像你与子衿故娘在一起与否,你二人都是纯善之人,这平平淡淡的万年时光,你可等得?” 淇方思量少顷,随即坚定点头:“等得。” 魏梓安顿时兴奋,拍掌大呼:“好!” 复而又问:“若这万年中你思念过甚,无法忍受,你当如何?” 淇方又说:“世间一切美好之物皆化作她的音容。” 魏梓安欣慰大笑,拍打淇方的肩,点头赞赏。 热烈间,一声平静而沧桑沙哑地声音突兀传进淇方耳里:“你比我幸运。” 淇方微微一愣,再回头时,魏梓安已经跑到音故澈慕二人身旁,口中微微喘着热气,寸寸白丝都在预示着他的沧老,虽风骨尤在,但始终是十分瘦弱的样子了。 音故将热茶放在桌上,以梨枝作笔,梨花点缀其间,有一俊郎男子形于地面,魏梓安惊喜地指着问:“这不是我吗?” 遂而捧腹嘿嘿大笑:“原来我也有这么好看的时候。” 一阵狂风呼地而起,魏梓安站在风沙中一动不动,音故唤他几声,他愣了许久才回身过来,身影徒增落寞,而地上的画像也已随风而去。 百年前他的发丝白在一夕之间,没有人知道,那夜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音故再唤:“梓安?” 他一边将梨花糕塞入口中,一边忙着回应音故,身子凑上前来:“怎么了?阿音?” 她对这陌生的称呼稍感不适,随即又不在乎地笑:“你或许应该拿出一壶两壶梨清酒,给我二人践行。” 音故说得认真,梓安也听得认真,二话不说就跑去拿梨清酒去了。 四人围桌而坐,音故与梓安两人你来我往,淇方一人在一旁喝着闷酒。 而澈慕却是执起风笛,幽扬而响,醉人心弦,伤春悲秋宜喝酒,更宜有如此妙音抒情,妙音入酒,酒配妙音,实乃人生一大妙也。 酒气入喉,音故将两只风笛转于指尖,细细比对着这两只有何不同,但来回观察多次,依然无所获。 “此乃两笛成双,无任何差别。”旁边一双目光一直注视着她,适时开口。 音故了然,突兀地笑:“不知何时才能将它吹得像尊上吹的这般动人好听。” 澈慕收回星河的目光,落入夜慕之中,犹如凉风入耳:“不难。” 摇曳城处明华以北,两人向南而行,音故提议步行,澈慕无异议。 淇方则被梓安强留在了摇曳城,言之与其一见如故,须大醉一场,得意尽欢。 走得久了,两人便寻了好处休息。 躺在巨石怀抱中,享阳光之浴,听鸟啼之音,受清风沐面。音故压弯了竹枝,摘下两片竹叶盖在眼上,学做澈慕一般双手安分地置于腹上。 白衫滑下地面,将梦中不慎从石上滚落的她接住,再轻飘飘地放在地上。 音故醒在地面上,见澈慕未醒,弯腰轻步跑入竹林中,一鼓作气,到了有一股潺潺清溪流出,清脆地打在石子上,从山腰倾泻而出。 音故在水下转身,任水滴滑着她的发丝到鞋尖。 再取荷叶作卷,灌进清水。 带音故回到巨石处时,澈慕已醒,临风而立:“尊……” 惊讶地望向手中,因她一时疏忽,已被曼竭已吸得一干二净的荷叶水。 身前澈慕已然回首,静待着音故的下文,她看了看空的荷叶卷,与手臂上得意满足的曼竭花,轻拍警告,切勿得意忘形。 澈慕将音故动作尽收眼底,紧了紧手指,唇角微颤:“走吧。” 她将荷叶放下,步伐轻快地追在澈慕身后,阳光至火至烈,虽额间有密汗渗出,步履未曾有半刻迟缓。 澈慕自带清风一缕,不受坏境所扰。 幸而他刻意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行,音故本受热气所染,两颊红晕一片。 一受清风,顿觉一片清凉。 澈慕回首问:“姑娘可累?” 音故星眸转动:“不累。” 她拔步跟上,心情说不出来地好:“尊上不累?” 他摇头:“累及己身,快及已身,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她再问:“何出此言?” 他眸光清静:“劳累与轻快皆为人生所历,不可谓劳累不为享,不可谓轻快不为受。” 她星眸发亮,勾起嘴角:“尊上所想,果然至奥高深。” 他拔步上前:“姑娘过益。” 她故意学他,将双手背到身后:“不,正合我意。” 两人朗笑之音回荡山间木林,扰起一片午睡的鸟儿,叽叽哇哇地朝着他们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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