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阳光正好,周身被晒得暖洋洋,等得枯燥,困意袭来,引得她时不时的打个哈欠,也引得那郑吏目也时不时跟着侧目,视线相对时,两两生厌,两两无语…… 没多会,差去要手令的金吾卫赶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官服的副院正,那副院正走得匆忙,满头大汗,他小心翼翼地跟路遥远行过礼,便脸色铁青的训斥拦在门前的郑吏目。 那郑吏目俯首听训,面上表情并无波澜,也不像刚才那样如斗鸡般反驳,像是早已习以为常,正当路遥远以为他也会畏于强权时。 听到那副院正板着脸道:“你可知错了?” 郑吏目低头不语。 副院正又喝道:“那还快去帮云衣小姐找出记录!” 郑吏目还是低头不语。 那副院正从袖口掏出张手令甩给他,没好气地道:“现在可以了吧?” 郑吏目摊开,仔细核对,白纸黑字,红色印鉴一样不少,这将大门打开,道:“这边请!” 众人进屋,还未等路遥远询问,他便径直朝着屋里唯一的桌子走去,弯着腰从案下搬出一大叠泛黄的本子送到路遥远面前,道:“这些应该是云衣小姐在找的吧?” 遥远微策一怔,翻开确认,这些的确是自己要找的,她问道:“你如何得知我要找的是这些?” 郑吏目瞟了她一眼,道:“你刚不是在那边架子上翻找了一遍吗!若是有你想要的你早就不客气地自取了,哪会在我这多做纠缠。这些这便是那架子上唯一没有的!” 遥远实在好笑,这人虽古板,却确实不傻,她示意身边的金吾卫接了过去,目光停在书案上散乱的几本黄皮本上,她缓步上前,翻开来看,那上前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药名,方剂,和时间导图。 她问道:“你一直在查阅皇上的用药记录?” 郑吏目点头道:“是的。” “为何?” 他正色道:“皇上龙体有恙,我虽职位低微,可也是身为医官,自然也应当尽自己一份力,替御医署分忧。”顿了一下,他又道:“皇上的病历日志我看不到,所以就想着在这些用药录中试着辨证论症,说不定能找出皇上的病因病理,也好给各位御医大人参考参考。” 遥远再仔细看了几张他的记录,沉吟片刻,问道:“如果我能让你看到皇上所有的病历日志,你能否查出真正的病因病理?” 郑吏目半信半疑,“这样……可以吗?” 她笑道:“自然可以,你身为御医署医官,找出皇上的病因病理,本就是你的责任!” 她转身对副院正大人道:“副院正大人,可否将郑吏目借我几日?” 副院正忙道:“是是是,但凭云衣小姐吩咐!” 遥远转身对金吾卫道:“你们先将郑吏目送去枢密司好好安置,要王大人将我之前看过的病历日志全给郑吏目大人。” 金吾卫领命,欲带那郑吏目走,可他看看路遥远,又看看副院正。 路遥远心领神会:“可是还需要办什么手续?” 郑吏目点点头,“医官若有需要暂离职守,需要院正大人的借调令,也需要将手中工作给暂代之人交接清楚。” 副院正立马陪着笑道:“云衣小姐放心,我立马回去就将借调令办好,亲自送往枢密司!”他又转身朝缩在后头的木淳医官喊道:“木太医,你即刻与郑吏目办好交接手术。” 木淳医官瞬间凌乱…… 那边郑吏目捧着他那几本黄皮本兴冲冲地跟那两个金吾卫一走,慌得一批的木淳医官赶紧拉住也要走的副院正,“副院正大人,副院正大人,你不会真的让我守在这吧?” 木淳医官是御医署里专司药事的正经医官,如今却如此随意地将他安在这库房里,任谁都无法接受。 副院正拍拍他的手,小声安抚道:“借调,借调,只是借调而已,要不了几天就会回的。” 木淳医官不信,嚷道:“他可是去的枢密司,他可是会被牵扯进案子里的,如何能回?” 副院正却笃定地道:“别人我不敢说,郑吏目那肯定会没事!” 木淳医官不解,“此话怎讲?” 副院正道:“当年北凤城闹瘟时,圣上年幼,也染上疫情,便是得了郑吏目的父亲精心医治才得痊愈,说起来,那郑吏目的祖父可是当今圣上的救命恩人,要不,他凭什么进这御医署啊……这事,宫人老人可是都知道,圣上和太后娘娘又怎么不会念着他父亲的大功,对他多加照拂呢。” 这内幕来得有点突然,木淳医官好一顿消化。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道:“可若是圣上和太后娘娘真照拂了,那不得直上青云梯,更不会回这仓库了吗?” 副院正摆手笑道:“要升早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吏目那人,把他放在这仓库才是最好的照拂。” 木淳医官松了口气,嘿嘿笑了。 也对!这云皇宫险象环生,步步惊心,像郑吏目那种死板呆愣的性子,留在这库房才是最大的照拂啊!
第104章 意外遇见的雪球 天色黄昏,月上柳梢,枢密司的密室里。 遥远放下手中的黄皮本,他的字迹工整,记录详细又颇有条理。那边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坐在对面书案上的郑吏目,还在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那堆病历,时不时在纸上记下自己的发现,他自晌午进了这枢密司来,便是如此,这人认真钻研起来,真是到废寝忘食的境界了。 遥远撑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半晌,他一抬眸,四目相对,路遥远习惯性冲着他笑了笑,以示友好,他却如同无视,又垂眸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是个难以亲近的人,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看法,就那么木纳的,认真的,努力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遵守着自己的法则,他不讨人喜,可也不招人恨, 遥远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那位温病大家为何要将这样一个人送入云皇宫,送入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为钱?世代行医的岭南郑氏家大业大,怎么会看上这点朝庭俸绿!为追名逐利?那就应该派一个稍微灵泛,稍微机灵点的家族弟子! 于是,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进宫?” 他正色答道:“为造福天下百姓!” “……” 如此高洁远大的理想让遥远瞬间哑了,他进个宫当个御医而已,又不是当个皇帝,如何就能造福天下百姓了?于是,她又口问道:“你想如何造福?” 他放下笔认真答道:“我们岭南郑氏以治温病专长,而温病中危害最大,当属其中疫病,每每发生,或绝一城,或毁一国乃是常事!祖父说,他亲身所历的几次疫情中,死伤最少控制最快地当属三十多年前北凤城那场疫病!” 遥远微微一怔,那场疫病她虽未亲眼所见,可她知道,姑姑便是在那场疫病中被阿爷所救,阿爷也是因为控制好了那场疫病,保住了北凤城,得了民心,也得到了太子之位! 郑吏目又道:“祖父说,那场疫病之所以能那么快控制,不仅得益于那些全力参与救治的大夫,更得益于当时笛清太子的鼎力相助,当时,他们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预防体系,治疗处理体系,减少新的感染者同时,又让感染者得到了及时救治。我出生后虽未经历过疫病,可从长久的历史来看,每隔几十年,大型的疫病会伴随着天灾,战乱再将卷土重来!祸害百姓!而在皇宫当中,如果能重新建立起那套防治疫病的完整体系,便可以在疫病再次席来之时,及时实施,造福天下百姓!” 遥远思量许久,凝视着他,“所以,你努力研究皇上的病情,是为了在皇上面前立功,能在宫里重新建立起那套体系?” 郑吏目点头道:“是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子民是皇帝的子民。只要皇帝首肯,自然可以!” “……” 遥远颇为心虚的摸了摸脖子,避开他清澈明亮的眼眸。他不知道今日帮自己所做的,非但在皇帝面前立不了功,反而会招恨! 王霄阳推门而入,一眼瞧见书案上的郑吏目,他挑了挑眉,道:“你今日还要在这里熬夜吗?”从昨日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歇息,脸上日见得有些消瘦。 路遥远起身抻了抻腰,道:“不用,回去吧。” 她看了下对面的郑吏目,正要开口询问,那郑吏目便头也不抬地道:“不用管我!” 遥远笑了笑,吩咐人备了些吃的,也备了条可以御寒的毯子,便跟王霄阳走了。 暮色渐深,月朗星繁,晚风徐徐,两人缓步走在碎石小路上。 遥远问道:“今日审得如何?” “阿补看过他兄长给他修的家书,得知家中父母被灭口,很快便招了。的确如我们所料,一年前他受文思泉指派,假意被贬,潜在御膳房,暗中将小块的八角枫混入太后补汤中熬煮,再把残木放入炉中焚烧干净,这几年他一直很谨慎,很难被人发现。” 遥远点点头,那阿补本就是因为想照顾家人才甘愿受人指使,如今家人却因此被灭口,悲愤之下,全盘托出实属正常。 “那另外两人呢?” 王霄阳停顿片刻,简短地道:“还没。” 遥远略感意外,正要调侃他几句,想起他白日里的回怼,又悻悻地闭了嘴。 王霄阳道:“你那边可有发现?” “还没有。”路遥远摇头道,“我从进宫到现在,,仔细查看了枢密处所有的病历日志,处方单子,用药记隶,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她又道:“可我总觉得那里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王霄阳挑了挑眉,“你是指望那个姓郑的能帮你找到?” 她声音很低,很疲惫:“……但愿吧。” 亥时,长华门已经上锁,守门的内侍听出王霄阳的声音准备开门,重重开锁,繁琐费时。等在门口,晚风拂起她有些凌乱的发鬃,她抬头望向夜空,漆黑的眼眸中闪着微光,脸上笑意涌起,感叹道:“星空真美!” 王霄阳也抬头望去,璨灿星河,确实很美。 默默良久,他淡淡地道:“美有何用,遥不可及!” 这冰块脸点扫兴,遥远顿时长叹,他虽不解风情,可说的是大实话啊。这时厚重的宫门终于打开,两个内侍掌着灯垂首候在两旁边。 提步走入那条长长的甬道,伴着冗长沉重的嘎吱声,身后那扇厚重的宫门再度缓缓闭合,甬道幽深,森严肃穆。 遥远抬手摸了摸发凉的脖子,道:“你知道吗?我每次从这里走时,总有种阴森的感觉。” 王霄阳不理她。 她倒过来看他:“你不觉得这里长长方方,很像一副巨大的棺材,走在其中,总感觉两边墙上随时都会冒出恐怖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扑上前来掐住你的脖子,撕你,咬你,活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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