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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雁晚看不下去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故而扯扯他的衣袖，温言细语地哄着：“小允，你在任时，其实做得很好。长姐也是个很好的皇帝，你试准她的天资水平，才敢把江山交给她……” “卿卿，”江允垂下眉眼，“我不想让海云关的百姓受沙匪之苦。” 裴雁晚摸上腰间的鸿书剑，迟疑道：“那，不如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雁晚，刀剑无眼，我不要你冒险。我们去趟海云关府衙罢，如若不成，再寻他法。” 江允从行囊中取出玉笛，正是他离宫时文璧交给他的那一支。此为他母亲的遗物，由文璧悉心保管多年，让他转赠给未来的妻子。 “吹首曲子听。”裴雁晚莞尔一笑。 五年前，江允离云回京时，她曾向情郎抱怨岳知节的笛声太过难听，得到了江允日后为她奏笛的许诺。此后江允虽履行承诺，常吹笛给她听，可此处是他们皆向往多年的大漠，在此处听曲，与在旁处听曲，心境截然不同。 江允温柔地回应道：“原本就是要吹给你听的。” “等回了云州，我教你练剑。”裴雁晚心有余悸，赶紧说回了正题：“以后不要剑就在手边，却保护不了自己。” “其实我会用匕首，也会使一些刀法……司影教过我的。”自从江允离京，世人皆以为他病逝，便无人再想日夜取他性命，他便不随身带匕首了。若他今日带着匕首，或许还能与沙匪过几招——然后惨然被擒。 “我亲自教你，莫非你不想学？”裴雁晚抱臂说道。 “我可不敢。” 清脆悦耳的玉笛声响起，在无边大漠上空缭绕。两头骆驼相伴而行，渐渐往沙漠边缘。 ---- 作者有话要说： “孤烟无垠万里沙/幸能与你踏。” ——《逐浪飞花》 来啦！！！爆字数怒更7000字！！！！感谢在2022-06-28 17:12:07~2022-06-29 18: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猫猫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三：云程发轫 八月, 裴雁晚思念起阿姐。琼江秋季涨水，两人没有骑马，而是顺水路而下, 中秋节当日，他们恰好行至京城外的一个小镇。因江卓的忌惮, 江允不打算进京, 恐惹来是非。故而，裴雁晚与他过完节日后, 便孤身进京见阿姐，留江允一人在镇上等候。 女皇登基后风风火火推行新政，甚至开女子科考，第一届秋闱正是在八月。裴雁晚身在京城, 心却记挂着在原籍云州考秋闱的方珂。以至于孙妙心喊了她好几次, 她才回过神：“啊，阿姐, 怎么了？” “你在发什么愣？”孙妙心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笑呵呵地问。 裴雁晚懒散地伸腰：“我有同门要科举，她是女子。” “所以你才牵肠挂肚？”孙妙心递出两张纸，眨眨眼睛, 道：“你看看此物, 这是让你将来要牵挂的东西。” “房契和地契？”裴雁晚茫然地问，“这是你在城东的布庄，你怎么了？” 她的姐姐擅长抓住商机，除了一时眼盲，寻了一个人渣做丈夫, 几乎所有时刻都极具慧眼。 孙妙心早在少女时期，便省吃俭用地积攒下一小笔银子, 盘下一个小店，并渐渐将生意做大，利滚利地赚了数百两银子，并盘入了其他的店面与田产。奈何她受前夫蒙蔽，掏出许多银子替夫还赌债，手中一时贫困。但时间已久，她的田产与铺子慢慢赚钱回血，如今她又手握大把银两了。 且她凭着谨小慎微的心思，藏财掩富，仅住在慈幼坊旁的居民区中，保全了自己身为孤身女子的安全。 孙妙心提起裙边，坐在妹妹身侧，温声道：“给你呀。你认我做义姐的时候，我便开始给你准备嫁妆……” “什么嫁妆！”裴雁晚赶紧捂住姐姐的嘴，急切道：“你热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孙妙心拉下她的手，耐心解释：“我开始攒银子的时候，哪里知道我认的是个不嫁人的妹妹。”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妹妹的小金库富裕着呢。” “姐姐想让你多赚些银子难道也有错！”孙妙心竖起细眉，厉声道：“我从前眼瞎看错了赵仁，可不想你再瞎眼看错江允。你手里有钱，为自己留条后路，与他相处也好游刃有余！” 提起前夫赵仁，孙妙心便怒不可遏，再提起妹夫江允，她更是恨得牙痒痒。她拍拍裴雁晚的面颊，语重心长大：“我知道澄意山庄是名门大派，也知道你有本事，可是、可是……” 裴雁晚见姐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放下话本，把孙妙心拥进怀中轻哄：“你别哭呀，别哭。” “可是，哪个做姐姐不为妹妹着想呀。”孙妙心流下一滴泪，颤声道：“亭亭长大了，我管不住了，我从来就没管住过你……” 裴雁晚头昏脑胀，她的姐姐虽有管理慈幼坊与商铺田产的本事，却非常爱哭。她无可奈何，只有先退一步：“我下午先去布庄看看，我俩再做打算，成不成？” “成成成，”孙妙心闻言，马上笑逐颜开，“那你下午自己去看，我还有几笔账没对完，就不陪你了。” 裴雁晚忽觉自己上了当，她唯有攥紧本册，僵硬地点头。 * 京城是国都，当然繁华。裴雁晚自城西踱到城踱，正当她在烟花巷外驻足，遥望拥有绝色男花魁的水云楼时，忽有人从背后叫住她：“裴姐姐。” 她回头一望，只见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挽手立着，身后跟着丫鬟嬷嬷。这俩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黎嫣然与华曦。 裴雁晚先是面露惊喜，随后又诧异地望了眼身后的烟花巷，不解地问：“你俩逛街逛到这里来了？这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你们千万别进去。” “姐姐，你不常在京城，所以不知道。”黎嫣然眉眼弯弯，笑着解释：“陛下前些日子下令，把秦楼楚馆都关啦……” 她顿了顿，接着道：“水云楼除外。” 华曦附和地点头，她经历了闲言碎语的风波后，依旧怕生，却总算肯摘下帷帽，以真面目示人了。 水云楼在烟花巷独树一帜，只因楼中卖艺乃至出卖色相者全是男子，在京城绝无第二家。 裴雁晚深深认可江卓的做法，妓院青楼那些把女人当玩物的地方，唯有一名女皇上位，才有关门的可能。她看着这两个青春正好的姑娘，又问：“你们是要去哪？” “小曦刚刚下学，我俩在街上闲逛。”黎嫣然搂紧好友的手臂，“她在女子书院读书，从识字开始学。” 裴雁晚知晓京城开女子书院的事，不论出身高低，也不论年纪大小，凡是有心读书的女子，皆可免费入学。 朝廷领着女皇的令，甚至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登记家中可有愿意读书的女子。若遭人拒绝，差役甚至会苦口婆心地相劝——原因无二，只因大殷当今的掌权者是女人，他们不得不遵从女人的令，做些为女人谋福利的事。 “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又需从识字开始教，从哪里寻一个博学耐心的夫子呢……”裴雁晚的话音刚落，她自己便想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数月前，她解下藏书阁信鸽腿上的纸笺，看到了护国将军府小姐宋骄受聘去女子书院教书一事。宋骄的父亲宋洋与江卓共谋皇位，现下大业既成，将军府又可绵延恩泽。 黎嫣然果然说出了宋骄的名字，又朗声笑道：“宋家姐姐忙得抽不开身，竟乐此不疲。若换做是我，早做甩手掌柜，挥挥袖子跑路了。” “你成天玩得开心，倒也不错。”裴雁晚觉得黎嫣然甚是可爱，对这位千金小姐多出几分好感来：“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但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有许多。 练剑、理想、自由、快乐，以及亲朋好友、人生伴侣。她既手中握剑，便决心守护好这些东西。 “对呀对呀，裴姐姐说得对。”黎嫣然笑靥如花，正欲相邀裴雁晚去流光楼吃茶事，却看见了剑客腰间的玉佩。 她霎时情绪低落，心里眼里皆浮起酸涩，方才的笑容消失殆尽，道：“姐姐，你还戴着这块玉啊。” 玉佩通透精致，上刻“信之”二字，曾是江允的随身之物，现在已属于裴雁晚了。 剑客神色略怔，她察觉到了黎嫣然情至伤心处，便温柔地说：“是呀，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华曦抱了抱好友，心疼道：“嫣然，不要哭。” “我没有哭，我只是思念表哥了。”黎嫣然摸摸自己的鼻尖，把眼泪忍了回去。她与表哥的感情好，孩提时代甚至说出过长大要嫁给表哥的话，可是当她长大，便发现表哥仅是表哥而已。 裴雁晚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转换话题：“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呢，黎小姐？” 女皇为天下女子谋事业，不知黎嫣然是否有借风而上的心思。 “我的打算？”黎嫣然的哀愁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抬眼望望蓝天，似有万分惆怅：“……寻个如意郎君？” “啊？”裴雁晚十分诧异，她没有料到，大大咧咧的黎嫣然，竟把找个郎君当成要紧事。可她转念一想，许多女子都是这样，还未到及笈的年岁，便在肖想未来的夫婿。何况黎嫣然今年十九周岁，早已及笈。 她看着繁华巍峨的京城，心底突然出些许悲凉。她排斥恐惧的婚姻、子嗣，是其他女子心之所向。 华曦惊讶地晃晃好友，细声道：“嫣然，这儿是在大街上，你不要乱说呀……” 丫鬟嬷嬷也纷纷出声制止，道小姐身为闺阁女子，不可乱说。 裴雁晚微笑着，又道：“听你的语气，似是游移不定，还未有十成的决心要找夫婿呢。” “那我还能做什么呢？”黎嫣然撇撇嘴。 “你读过书，怎么不去试试考科举？”裴雁晚温声试探，“我有一同门，也是女子，刚刚考完秋闱。” “姐姐，你那边也有女子书院吗？”华曦心生好奇，稍稍上前半步，仰头望着剑客。 裴雁晚摇头：“没有，是她自己喜欢读书，想借科举试试学识罢了。” 华曦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眼角堆满了笑意。她拉住黎嫣然的手，小声地询问：“嫣然，今年的科举已错过了。再过三年，咱俩一起去呀？” 众人皆面露惊讶，这位去年还身陷风口浪尖，日日用帷帽遮掩面容的娇小姐，入书院还不出一年，居然已在想着将来的科举了。 黎嫣然迟疑地问：“小曦，你想做官啊……” “没有没有，”华曦连忙摆手，“陛下让我们家的三个女儿都去读书，她对我有大恩，我总得读出个名堂……不然、不然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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