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骄离了宣平侯府,快步向隔壁走去。 靖安侯府的守卫认识她,对她躬身行礼:“宋小姐,今日是咱们侯爷生辰,您有事吗?” “我有急事,找你们家小姐。事急从速,劳烦为我通传。” 不一会儿,黎嫣然便出来了。她看见宋骄,眼神一亮,亲昵地握住了宋骄的手:“姐姐,你找我有事?” 宋骄把黎嫣然拉到一旁,递出了玉佩,低声道:“陛下的表字,可是玉佩上刻着的两个字?你把此物交给他,说这是我在宣平侯府门前捡到的。” 黎嫣然错愕不解,茫然道:“表哥的玉佩,怎会掉在宣平侯府门前?” “总而言之,你快去罢。陛下丢了玉佩,兴许正急着呢。” 黎嫣然辞别了宋骄,直接往靖安侯府的小花园跑去。 江允晚宴上喝了几杯酒,正坐在赏花亭里吹风。他畏寒,身上披了件轻薄的披风,见黎嫣然急匆匆奔来,便笑道:“说了多少次,让你慢些跑。” “表哥,”黎嫣然直接跑到他面前,扬起了手中的玉佩,“宋骄在宣平侯外面捡到的玉佩,可是您的?” 江允瞳孔一凛,直接把玉佩夺到手中。玉佩剔透晶莹,系在上面的线绳却断了。他正月离开云州时,把随身多年的玉佩交给了雁晚,为何宋骄会在宣平侯府捡到? 他想起庄霆在外的名声,以及那些未能送到云州去的聘礼,心里的不安欲发强烈。 “嫣然,舅舅方才四处找你,你快去看看。”江允勉强笑了笑,要把表妹哄走。黎嫣然知道他在赶人,一步一回首地走远了。 江允攥紧玉佩,心里的恐惧愈发强烈。 * 雁晚扬手打在庄霆潮红的脸上,将人扇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她得了空,又给跪着的梁晦来了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你年纪轻轻,不学好的,专学着怎么算计人。” 语毕,她暂且松开了两个心怀不轨的男人,进屋摸出一根半人高的烧火棍来。此处哪里是“下人的居所”?分明是堆置杂物的柴房。 雁晚今夜没有带剑,只能以烧火棍为武器。 梁晦见计划败露,眼泪也随之流出。他捂着脸,冲雁晚哭喊道:“你是我亲姐姐,本该帮我更多!” “你不愧是谢泽兰养大的儿子,竟与她说出相似的话。”雁晚怒不可遏,她不顾暴露的肩头,双手抡起烧火棍打在梁晦背上,分析道:“你给庄霆下迷情药,又把我引到这里,是想毁了我的名节,拿捏我的把柄,以此得到更多的钱。” 雁晚精准地控制着力道,既能使梁晦疼得龇牙咧嘴,又不至于把他打昏过去。 她说完,又把目标转向了面色潮红、喘息不断的庄霆,连续两棍抽向庄霆腹部:“我先替宋骄抽你一棍,再为我自己抽一棍。” 数棍打完,雁晚忽觉一阵头昏目眩。看来,梁晦淘来的药不仅有迷情药,还有迷魂散。药物被涂在手帕上,侵入了她的口鼻。而她吸入不多,没有即时发作。 这是梁晦的一场赌注。 他在庄霆的汤药里下了两种药,一种是迷魂散,另一种则是迷情药。待庄霆昏睡过去,他便把人拖到了柴房里锁着。 梁晦要赌,庄霆一定会对裴雁晚动手,而裴雁晚一定会被他的药物控制。无论两人是否真的有肌肤之亲,待他们衣衫凌乱、纠缠不清时,他突然出现在场,便能抓住这对男女偷情的把柄。 雁晚更加恼火,她背靠墙壁,猛力地把烧火棍砸向梁晦的右手,呵斥道:“心术不正的败类!你用哪只手给我下的药,是右手吗!” 十指连心,梁晦疼得钻心。他急忙把双手护在身下,声声哀求道:“不能打我的手!不能打!我还要照顾我娘!” 他的手要做草鞋、编斗笠,若被打坏了,他要用什么赚钱,用什么照顾娘亲? 雁晚一愣,她望着拼命护住双手的梁晦,猛然想起曾经的自己。岳知节把她的手踩在脚下,再一寸寸割断她右手的筋脉…… 她的手负载着抱负,梁晦的手负载着生计。 她好像,在做与岳知节类似的事——毁掉人的双手,毁掉人的前程。 可是,梁晦今夜的骗局,意在毁她的前程啊,她打梁晦几棍,有什么错? 雁晚僵在原地,她望着自己右腕的疤痕,愈发觉得头脑昏沉。 梁晦仍在呜呜咽咽地哭着,他见雁晚不打了,便抱住姐姐的腿,大声哭喊道:“姐姐,你再帮帮我罢!我不要钱了,你帮我回家去。我只想回家找我娘,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你如此想念谢泽兰,她一定很爱你,一定对你很好罢。”雁晚苦笑两声,扬起手刀,打昏了梁晦,并往梁晦的膝盖重重踢了几脚出气。 庄霆恰巧清醒了几分,他喝了梁晦送来的汤药,没过多久便晕倒了。待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门窗紧锁的小黑屋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而他的身体也万分燥热,欲望渐渐高涨。 就在他快要发疯时,一个女人出现了。他不管不顾地扑向这个女人,试图纾解痛苦。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救、救救我……”庄霆爬到雁晚身边,朝她伸出了手。他已经糊涂到不知此人是谁,只知道她是个女子。 “小侯爷,您中的是迷情药,让我怎么救?”雁晚为迷魂散的功效困扰,她拽着庄霆的胳膊,把人往水池边拖。 天色昏暗,看不清水池有多深,雁晚正犹豫时,附近突然想起一阵喧闹:“发生什么事了?谁在又哭又闹?” 宣平侯府的护院,循着梁晦的哭喊声,找到了此处。 雁晚见状,连忙又使劲抽了庄霆几个巴掌,再费了半身力气,才把庄霆推进水中:“您就进水里冷静冷静罢。” 庄霆落水时,水面发出一声巨响,闻声而来的护院们乱成一团,嚷道:“什么声音!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 雁晚立刻飞身跃上房顶,她见四五个护院涌到水池边,又听他们慌乱叫着:“侯爷落水了!快来人啊!” 不一会儿,更多的护院纷至沓来,皆被水中的庄霆吸引了注意力。雁晚往房顶这么一跃,便只剩下走路的力气,无法再用轻功了。她趁护院们没有察觉,右手拄着烧火棍,左手捂住肩头破碎的衣料,轻手轻脚地往府外走。 她的头脑变得混沌,眼前也渐渐模糊,这让她想起四年前的月夜,岳知节以笛声摧动“萤茧”时,带给她的感觉。 但此刻的昏沉,远不及那时的万分之一。 她今日的感觉,仅仅是“难受”而已,而非“痛苦”。 不知走出多远,她骤然撞上了一堵墙。 不对,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人的胸膛。她于迷迷糊糊之中,被来人拥入了怀里,并在此人身上嗅到了淡淡的沉香气息和沁人心脾的酒香。 一个清冽如泉的声音柔柔地浮动在她耳际,那声音满怀歉意,道:“我又来迟了?” 是谁? 雁晚没有答话,没有抬眼,而是扔了烧火棍,把脸埋在来人的胸膛处,贪婪地嗅着这能让她安心的气息,昏昏欲睡。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道:“你怎么了?站不稳吗?” 好像是,江允? 雁晚认出了江允的声音,怨气和怒意一齐涌遍了全身。她仍旧埋着头,却胡乱摆了两下手,好巧不巧,全部“打”在了江允脸上:“对,你又来迟了,又来迟了!你下次再来晚,我就把你扔进水里喂鱼,跟庄霆一个下场!” 江允给司影使了个眼色,而后抓住雁晚动个不停的手,轻拍她的脊背,诧异问道:“你把庄霆扔进了水里?” “他是登徒子,他不要脸。”雁晚推了江允一把,这样一来,她肩头的肌肤便露了出来。江允大惊失色,连忙脱下披风,欲罩在她的身上。她却极不情愿,甚至轻轻扯着衣料,满腔委屈:“信之哥哥,庄霆撕我衣服,他撕我衣服!” 以往仅在调情时才会喊的称呼,今日怎么轻而易举地吐出来了? 江允霎时晕头转向,强行给雁晚罩上了披风。他还没来及为黏糊糊的“信之哥哥”四个字心花怒放,便开始为庄霆的轻浮狂妄而恼怒了。 他见雁晚站不稳,索性把人打横抱起,边走边问:“雁晚,你有没有事?怎么糊里糊涂的?” 不仅是糊里糊涂,甚至……有点儿呆傻。 平荣深深低头,一不敢看,二不敢听。 雁晚的一只手无力垂着,一只手则反复抚摸着江允的面颊。她半闭眼睛,似睡未睡:“梁晦给我下了迷魂散。他没有被我扔进水里,但已被我打晕了。嗯,晕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长长地“呜”了一声,颤声道:“你不能杀死他,他要回家照顾娘。” 江允垂眼望着她的脸,心绪复杂,承诺道:“好,不杀他。” 雁晚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小狗,我给你留了份如意糕,放在纤纤那里,你要全部吃完。小狗最喜欢吃如意糕,是不是?” “是。”江允的心蓦然一软,笑意温和。 平荣跟在二人身后寸步远的地方,听见雁晚唤陛下“小狗”,差点惊叫出声。他拼命克制着讶异,并放缓了脚步,生怕再听见奇奇怪怪的东西。 了宣平侯府,平荣才快步追上去,为江允打开了马车车门:“陛下,您当心点儿。” 窝在江允怀中的雁晚,也开口叮嘱道:“听见了吗?陛下,当心。” “好,我当心。”江允的笑容更加灿烂,惊到了一侧的平荣。他把雁晚抱上马车,对平荣道:“你去知会舅舅,朕先回宫了。” 语毕,怀里的姑娘又说了起来。她的神情变了,不再是怒气腾腾或笑意浅浅,而是紧紧拧着眉目,连声音也是颤抖的:“即使是血亲,也不一定全心全意对我好。” 血亲,未必真心待你。 这样的道理,江允的体会比雁晚更深。 他的血亲,逼迫他、威胁他、暗害他,把他推上绝路。他替雁晚理了理鬓发,眸色晦暗不明。 雁晚面上有抹淡淡的绯色,一副罕见的娇憨之态:“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师母、阿姐和小允。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 爱我? “你爱我?”江允的双眼晶亮璀璨,纵然有纱帘的阻隔,但仍映出了窗外的灯火。 雁晚一根根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像初学识数的幼童般,道:“这是师母和阿姐,这是‘明心’,这是‘鸿书’。” 她思索了一会儿,旋即举着无名指欣喜道:“这是我家小允,他在我心里排第四。” 排第四…… 江允的额角轻轻抽动,暗暗劝说自己,第四也行,也行。 雁晚嘴里又嘟嘟囔囔了几句,江允没有听清,但接下来的话,他却听了个清清楚楚:“我真蠢,我怎会相信梁晦的花言巧语。我看见他胳膊上的烧伤疤痕,便想起了江允。火烧在江允身上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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