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奚竹先说了话:“姐姐,我也跟着回来了。”然后他微咧开嘴,清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奚容心里松了一口气,复笑道:“嗯,回来就好,阿娘可还好?” “她在幽州一切都好。” “嗯,那姐姐待会再找你。”她不好让院内的主子多等。 奚竹点头,随着她擦身而过,目光随着她进了院子。终于不是躺着看到姐姐了。 走回熟悉的东厢,她还在犹豫着,凝玉就率先掀了帘子进去了:“大公子,奚容姐姐来了!” 奚容抿紧了唇,直接走了进去。 药膏的味道未散,也并不见老夫人的身影,而是一眼望见了那个刚刚起身,身缠纱布的男人。 他冷淡藏锋的眸子抬起,一瞬间就定在了奚容的身上。 像敏锐感知到了危机的小兽,奚容只觉得身子似过电般立在原地,往日的礼节一时没记起来,忘了行礼。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大步朝她走来。 记忆里宫椋羽的样子,是隔壁院中瘦弱可怜的缩在屋檐下的人,也有灯火里单纯天真地说自己要当少将军的模样。 但今日,那些过往似影子如烟般飘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俊昳夺目,但过分冷凝的男人。 和她的记忆一点对不上。 走近了才发觉宫椋羽已经这般高大挺拔,身影如遮天蔽日笼住了她,将她的举动都压在了眉峰之下。 “好久不见。”他像感叹。 一语如高山粗粝的风雪扑面,奚容听出了,他没有半分久别重逢的欣喜,她的心沉到不见底的深处去。 “大公子。”她迎着压迫感,低头屈膝行了一礼。 宫椋羽好似没有叙旧的心思,反而是沉声说:“帮我把衣裳穿上。” 说罢兜头掷来一件玄色的圆领袍,力道之大带得奚容晃了一下。 将遮挡住视线的衣裳扒拉下来,她才注意到他上身只缠了纱布,腰身劲瘦起伏线条有力,胸膛肌垒分明,纱布上沁出些微血迹来。 奚容只看了一眼就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 大公子现在看起来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习武之人了,和当年给他上药时见到的,瘦骨嶙峋的模样已相去甚远。 再想想奚竹的情况,不禁感叹落磬寺的大师真是厉害,奚家到底是欠了宫秋庭一个恩德。 她本以为过来能见到老夫人,说几句话看能不能推脱掉此事,毕竟宫秋庭回来知道这一遭恐怕不好,却没寻好托词。 其实也想问为何还让她过来伺候,但话至唇边又咽了下去。 千头万绪尚理不清,只好先尽了本分了,找到好机会在和宫椋羽说开。 奚容发呆的时间太长了,那道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又扫了过来,她忙上前问:“公子,里衣在何处?” 凝玉忙去找了出来,想了想,递给了奚容,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她做惯了这事,也没什么犹豫,拿着衣裳就往宫椋羽身上套,顾念他有伤不好抬手,还轻托起他的手臂,可谓无微不至。 指尖那点滴落在手臂上的温度竟十分清晰,宫椋羽抿直了唇线,眉头压得更低,视线落在了钩月枪上。 奚容看着有些微微紧绷起肌肉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心里惊疑不定。 这是讨厌被挨到,所以想打她吗? 大公子从见到她就没有过一个笑脸,这回让她过来,定是存着报复的心思! 奚容低下头更加毕恭毕敬,等穿到外袍的时候连他手也不敢碰了,却未见宫椋羽眉间褶皱更深。 作者有话说: 指不定我明天还修文感谢在2022-05-02 21:18:53~2022-05-04 00: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叽咕叽冒不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推脱 等扣到脖颈下的扣子时, 才发现宝石扣子不仅圆滑小粒,搭扣也很小,不仔细些就会滑出来。 然而宫椋羽的腰身挺得跟他那杆枪一样直, 奚容仰头踮脚十分艰难。 她吞了吞口水,看到明显被折腾得不大开心的宫椋羽, 小声求道:“大公子,可以弯一下腰吗?” 本以为会被无视,没想到他真乖乖听话弯下了腰来。 奚容松了口气, 努力忽略他变得更近的脸,只想赶紧将手头的活忙完。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听从了奚容的话,宫椋羽面色一沉,倏地又挺直了腰杆。 “诶!”奚容正专心着,那扣子突然又升高了, 她脚本来就累了, 直接被带得撞到了宫椋羽的身上。 药膏、血味和檀香的味道充盈鼻端, 光怪陆离地讲述着主人复杂的遭遇。 奚容还在因这气味愣神时,双臂很快被一双大手握住,收紧。 察觉到臂上的力道, 她慌忙轻挣了一下,没挣动,抬首就见那撞入他眼中, 里边宛如夜间山潭,是深不见底的黑。 奚容不敢再动,眼神闪烁地赔礼:“奴婢愚钝,大公子恕罪。” 宫椋羽咬紧了后牙, 那梨香自她进屋起就隐隐约约, 到他怀里及至清晰。 抓着她的手一时僵木住了, 他低头,只看得到奚容乌云似的发顶,一枚铃兰发梳卧在乌发间,别无赘饰。 故人乍见,情愫似江潮绝堤,在无声处震耳欲聋。 两年了,那些记忆没有淡去,反而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越发清晰。 宫椋羽曾决意,即使做不到厌恶,也该彻底把她忘了的。 在幽州时,再吊诡的药他都能咽下去,再重的伤不足以改色,三伏炎夏千里奔袭,万丈雪崖独自攀顶,钩月枪从鸡鸣练到月升…… 师父、舅父、寺里的方丈都说,他是从未有过的意志坚韧之人,天赋卓绝之辈。 但其实不是,宫椋羽只是对苦难迟钝罢了,人生的前十几年,早让他对这些都麻木了。 可偏是忘记奚容,这一件简单的小事,反复的违抗到让他自我厌恶,只有让日复一日地用奔忙来填补,只怕一静下来,闭眼满目是她。 知道她在宫家,让她到身边来,是下意识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宫椋羽握紧了拳头,经年积累变得沉暗的目光,似实质压在她纤弱的肩头。 “别磨蹭,过来。” 低沉微哑的声音让奚容抬头。 就见他大马金刀地走到床边坐下,那猩红袍子的领口尚耷拉着,竟让冷厉的人有了几分鲜衣怒马的飒沓。 奚容很快明白了,避着迎面,而是侧挪着小心到他身边,这样看去,他的侧脸更加冷峻分明,凌厉得能刻进人的心里去似的。 一直都知道,两位公子最大的不同在眼睛。 宫椋羽似大老爷,眉骨高峙深邃,风骨锐利,而宫秋庭承了大夫人的昳丽,工笔丹青似的眉目,江南烟雨清雅以极,谁也不会将他们认错。 心里想着,奚容弯腰小心地将剩下的扣子都扣了,手指小心地避开他的喉结, 宫椋羽干脆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东厢,让白墨带着往青戈苑里去,看起来浑然不像受伤之人。 奚容和心虚守在屋外的凝玉对视一眼,一齐在后边小步跑着才能跟上。 凝玉有什么想说也来不及。 在老夫人吩咐下,青戈苑很快被打扫一净,一应用具全都添置好了,苑中还有一处开阔的平地,供大公子将来练武用。 晚上,宫椋羽有伤须得静养,老夫人就没摆宴,都在自己屋子用饭就算了。 但宫家人总要见一面回府的大公子的,一群人前呼后引地就往这边来了。 “老夫人对大哥可真好啊,这院子不单大,位置也好,竹树生风嘉木成荫,四季都是好景色。”宫盈沿着花廊叹了一路。 宫莲看着宫盈艳羡,翻了个白眼,冷讽: “老夫人到底是对大夫人的孩子疼爱有加,青戈苑当初谁不想要,老夫人想给二哥,可惜他非要住到那山上去,这院子就谁也没给,如今也算知道了,羡慕有什么用,这是你想求也求不来的。” 她刚说完亲,因不得老夫人喜爱,哥哥的名声又臭,自己宫家女的身份说出去尊贵,懂门的世家谁看不明白呀,最后也是互相嫌来嫌去地折腾,才勉强定下了知府公子。 前几日哥哥宫肃阳又一身是伤地送了回来,闹得是鸡飞狗跳的,大夫来看,只说要在床上躺上两个月了。 听跟回来的贴身小厮说是二公子打的,周姨娘就来她院子里哭骂,愣是不敢去找老夫人主持公道,让人烦不胜烦。 宫莲心中愁苦,自然看什么都有不痛快。 “四姐姐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老夫人的孙儿,自然个个疼爱,大哥吃的苦多些,还能这么有出息,将来也是宫家的荣华,如何也不该薄待,四姐姐嫁出去了,大哥将来也会是你的倚仗,说着拈酸的话好没意思啊。” 宫莲想说隔房又隔肚皮的,她能倚仗什么,但到底没再接着犯蠢,只淡哼一声:“没刘妹妹好本事,什么都能倚仗得到。” 宫承柏跟在后面听他们拌嘴,怡然自乐,只想着应付了事。 梁夫人在前面带头,由她们吵,宫盈要是吵不赢就不是她生的,懒得回头看那破落户生的贱蹄子一眼。 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思量,公子们瞧见又一个有出息的,心里都难免起异样,这两兄弟又在一个房里出来的,少了谁,大房都不会倒。 一山无二虎,这一辈其他房是难再出头了。能不能忍下来,就看自己的修养了。 青戈苑里,搬迁事多,奚容到处找着活干,只求能避开宫椋羽。 私底下她还找凝玉好好敲打过,问起她有何歪心思,拉下有怀阁不算, 凝玉却只说自己害怕大公子,奚容干脆说自己也怕,让她把到大公子面前去的活都揽了。 “这是你拉我下水的,”奚容扯着她猫在角落里,掐着她的脸小声威胁,“不去我就狠狠教训你。” 凝玉憋出个哭脸:“可我听说,白墨说的,大公子在幽州都敢活剥人皮的……” 她是个包打听,跟谁都能聊出个一二三来。 奚容劝她:“你别听白墨瞎说,那些将军都是这样,造个凶名出来,战场上才好吓人,为人奴婢的也不能总避着不见主子,一回生,二回熟,大公子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你也知道,从军的人很好糊弄的。” “那……我去试试吧。”凝玉吞着眼泪,勉强点头。 奚容姐姐说得不错,自己当初害怕才提醒大公子想起了奚容,就是自己拖她下水的,确实不对。 奚容忍不住笑,也就凝玉是个好欺负的性子。 “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活,先去忙了。”她说着拍拍手就要起身出去。 这事说妥了,她甚至想哼个歌去把院中的花木杂草清一清,虽然这不是大丫鬟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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