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珝倒是不怕付菡再帮着她逃,现今在他的眼皮底下,任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付菡能陪她说说话倒还好,只是她这会儿脸上的红肿只怕还没消,贸然吓到了她,反倒不美。 燕珝正准备进屋,忽得又想起一事。 “日后,莫唤她皇后。” 孙安何等机灵之人,赶紧道:“陛下,奴才唤云娘子,可好?” 满朝皆知皇后娘娘死于走水,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了个干净。明昭皇后的牌位还放在皇家的祠堂,若娘娘忽然回来,只怕有损皇室威严。 燕珝想的倒不是这些。 季长川做了千万件错事,但有一事倒做对了。 往事如云烟,她做云烟,倒无不可。 比之当年身不由己的北凉公主,自在许多。如今凉州收复,凉州京城还有着她的一些兄弟姐妹,若是日后拿着她的身份要挟,只怕她会为难。 燕珝道:“就这样吧。” 孙安得了令,立马吩咐下去。 他进屋,正好瞧见云烟坐在榻上,不理身旁的宫女。 侍女道:“娘子,这些杂物交予奴婢,奴婢定会收好,不会丢失。” “不成!”云烟扭过头来,颇有些张牙舞爪,凶狠地护着自己的东西。 “这是我的东西,你们这些恶人……” 燕珝走来,摆摆手,让宫女下去。 宫女行了礼,退了出去。 “何物这样宝贵,”燕珝靠近,看着她双手交叠护在怀中,不知何物,“给朕看看。” “陛下便可以什么都抢吗,”云烟颇有些无知者无畏的意思在,仗着自己不懂便嚷声道:“陛下这般,说出去了天下百姓都会笑你!” 她睡了一觉醒来,安定了许多,见小命还在,燕珝不在,胆子便大了些。被宫女换了衣衫,还要收走她的东西,正藏着,燕珝便回来了。 心情直接降到了低谷。 燕珝倒是不理会她这样讲话,只是道:“朕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朕不想让百姓知道,百姓便不会知道。” 他伸出手,一把便将她护了半天的东西捞出来,还带着点她的体温,“就如同现在,朕抢你的东西,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云烟恼火,想要抬手抢回,却又畏惧他会不会杀人,只能眼含怒意,瞪着他。 燕珝将其放于手心,看见是什么的时候,微微失了神。 那是他求的同心结。 被她保护得很好,不见褪色,红艳如初。 “还你,”半晌,他道:“不过是个同心结。” “这可不一样!这是我夫君求来的!” 云烟赶紧护住,揣进怀里。 “有何不同,同心结而已,朕想要,多的是。” 燕珝靠近,坐在榻边。 “你叫云烟?”他状似无意,主动道。 “对,”她瞪着他,像是想用目光逼退他,同时努力后缩,好像他随时来轻薄她一般,“你别过来。” “很好。”他收回视线。 “……好什么?” 云烟反而被他这般,弄得摸不着头脑。 “朕有一皇后,你可知晓?” 燕珝看着她的脸颊,像是在打量她。 云烟懵然点头,她自然知晓,全天下都知道陛下对先皇后有多深情,可不知他竟然是这样强抢民女的大恶人! “皇后名唤阿枝,容貌……同你生得很相似。” 燕珝垂眼,看着锦被上的花纹。 “有多相似?”云烟忍不住道,这得有多像,才能让陛下都认错?一口一个阿枝叫她。 “一模一样,”燕珝道:“像到,连朕都分不出来。” 云烟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便听他继续道: “先皇后故去,朕悲痛不已,寻了你来,陪伴在朕身边。” “……凭什么!” 云烟脱口而出,忘了身份。 “我有夫君,”她强调,“你也有妻子呀!” “可朕妻子故去了,你的夫君,只怕也快了。” 燕珝表情淡漠,轻飘飘地说出这些。 云烟知道季长川被关押在天牢,只好软了声音。 “……要如何,才能放了我夫君?” 燕珝伸出手,她原本想躲,可看着他的神情,不敢躲开。大掌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乖乖待在朕身边。说不定朕心情好了,便将他放了。” 云烟垂着眼,看向方藏好的同心结。 替身……她想。 总归是逃不掉了,逃不掉的,这深宫之中,到处都是他的人。 她看着燕珝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约定道:“那你一定要放了他。” 燕珝一笑,“那是自然,君无戏言。”
第54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2) 燕珝看着她的侧脸,已经清洗干净的脸颊上带着哭过的红,眼睛有些微肿,仍旧是水盈盈的模样。唇角惯性向下,带着齿痕,看得出她的满腔委屈。 云烟方才哭了很久,头痛至昏迷。 燕珝抱着她,怕好不容易寻回的她,又这么没了。 死死搂着,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直到太医来,不得不松开手,让太医为她把脉。 他等了这样久,寻了这样久,日日在梦里祈求相见的人。 竟然忘了他。 燕珝怔怔出神,好像回到了她最初,用那只长簪在脖颈处划出伤痕的那日。 他也是这样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手用力握紧她的指尖,好像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像裙摆上的蝴蝶般飞走。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她现在真的飞走了,回来时,已经忘了他。 太医说,脑中有瘀血,并且不易消散,要做好很久都记不起来的准备。 太医说,娘娘此前太过痛苦,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选择了遗忘。 太过痛苦……燕珝看着自己掌心。 好像自己怎么握,都握不住她。 她对自己是“云烟”的身份深信不疑。包括许多未曾完善的细节,也被她的大脑自动补充,完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完全不同于阿枝的人。 太医还道,她情况严重,不知何时可痊愈。有可能……此生就如此了。也有可能不知何时,自己便想了起来。 燕珝点了头,表示知晓。 遣散了太医,他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并不安宁的睡颜。 额角的伤痕那样刺眼,脖颈处的痕迹浅淡,但仍旧存在,仔细抚摸,甚至还有小小凸起。 他手刚轻触上去,便换来眼前人的一个瑟缩,像是痒,又像是在逃。 她很怕他,哪怕是在梦里,因为感受到他的存在,更加害怕。 燕珝缩了缩手指,站起身来,离开了此处。 睡梦时,还是让她安稳些罢。 …… 燕珝看着摆出季长川的命,她便一口应下了做皇后替身的荒谬要求。忍不住暗恨自己为何要一次次提起他,明知她心善,任何一条人命摆在她面前,都会是同样的结果。 但他还是想一次次试探,季长川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又有没有季长川。 燕珝被自己折磨得快要发疯,他觉得自己能提出这样荒谬的想法,就已经足够疯魔了。 更让他疯魔的在于云烟怯怯抬眼看着自己,带着害怕,还要张口问道:“陛下……我的夫君……” 燕珝抬眼,声音淡淡。 “你夫君如何?” “我……”云烟咬了咬唇,想起自己置身何处,方才又答应了怎样无礼又身不由己的要求,改了口:“妾的夫君……在牢中可还好?” “活着。” 燕珝侧身,不去看她因为别人伤神的表情。 云烟稍稍抽噎两声,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还顶了句嘴,生怕男人就因此恼怒,折磨自己都可以,千万不能因此折磨六郎和那些村民。 她坐在榻上,抱着腿,“活着”二字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什么是活着?半死不活也是活着啊。 一时悲从中来,眼眶又热了起来。 察觉到气氛又不对,燕珝转身,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意识到自己方才赌气说了什么的燕珝瞧见她害怕的模样,抿着唇咬牙:“朕说活着,便是不会让他死,你又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没死也不一定代表活得好,”云烟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看着这个恶魔似的男人,生得俊美无俦,可这心却是昏君暴君,“听他们说,陛下的牢狱里有八百多种刑罚,种种都能叫人活着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处听来的?”燕珝皱眉。 云烟诚实道:“茶楼里说书的都这么说。” 她声音越说越软,显然真心实意在害怕。 燕珝只好安抚道:“无稽之谈,明明只有百余种。” 云烟瞪大了眼睛。 …… 百余种难道就不吓人了吗,一种种在六郎身上试,那不得要了六郎的命! 眼见她唇一抿又要掉眼泪,燕珝忍着气,“你就这样关心他。” “那是我的夫君,”云烟很是委屈,将眼泪憋了回去,“不关心夫君难不成还关心你么。” 心里有委屈,有气,忍不住便顶起了嘴。意识到自己态度可能会惹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不悦的时候,她又闭上唇。 一副抗拒的模样,垂着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好像自己不去看他,他就不存在了。 燕珝深吸口气,再一次强调。 “他算什么夫君。你们可拜堂了,可拜过天地?朕没记错的话,你的盖头可是朕亲自揭开的。” 云烟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低声控诉。 “陛下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若不是陛下今日作梗,我如今不正和夫君……”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日头渐渐沉下去,忽得一顿。 刚被燕珝吓得白净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点点血色,她放轻了声音,觉得自己没有说错,理直气壮道:“陛下今日若不如此蛮横,此时陪着我的就该是我夫君!” 洞房花烛一夜春宵,哪里会是如此境地! 云烟觉得自己态度已经够好了,但还是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沉了脸色。 “……朕再说最后一次,”燕珝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危险,“不准再跟朕提你那还没成亲的劳什子夫君。未婚娘子一口一个夫君,像什么话。” “陛下有所不知,这婚仪是我夫君给我补上的,我们早便成了亲,”云烟小声补充,“是陛下,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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