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梦魇,还是记错了。” 她已然忘却了许多前尘,此时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不信任,听六郎之前说,她脑中的瘀血一日不散,便容易记不清事。 她不会年纪轻轻,便要像村口的老太太那样,什么都记不清了吧? 一面觉得那样多幅画像真实地好像就在眼前,一面又根本回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仿佛她的亲眼所见真的是梦魇一般。 但见燕珝面色如常:“室内黑暗,你身子弱受了凉,最近又忧思过头,是容易出现些幻觉。” “幻觉……” 一切都是幻觉么,这倒也说的通。 云烟低眉垂眸,握着掌心。 燕珝神情淡淡,看向她,“现在感觉如何?” “还行,”她闭上双眼,觉得有些疲惫,“就是很累。” “喝了药再睡会儿,有什么想不通的,明日再想。” 茯苓将深褐色的药汁送了进来,云烟闻到那苦涩的气息,顿时皱紧了眉头。 燕珝正准备说些什么,便看她抿了抿唇,道:“拿来吧,我自己喝。” “急什么,烫。” 燕珝按住她的手,将药碗接过。茯苓退了出去,云烟看着她离去,道:“陛下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她忽得想起此事。 明日不用上朝么,这么晚了,她方一动,燕珝就走到了她的身旁。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这样,总给她一种……他时刻守着她的感觉。 “奏折这么多,朕不批谁批,”燕珝垂下眼睫,轻吹了吹冒着白烟的汤药,“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止住你脑袋里的瞎想,不是为了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 云烟皱皱鼻子,闻到汤药的气息,稍稍有些抗拒。 “是,你什么都没说,是朕多想。” 汤药被轻轻搅动着,带着药草香气和苦涩气息的味道交织,淡青色的汤匙舀起一勺,男人淡声道:“张口。” 云烟好像个木偶戏上的木偶一般,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口,温热的汤药下肚,整个人又暖和了些。 没有什么味道,看着也不算烫了,云烟主动道:“陛下这样辛苦,我还是自己来吧。” “别动。” 男人声音依旧冷淡,但带着强势和不悦的语调,眉头蹙起。 “你是病人,乖乖躺着等人伺候不成么。” 他又抬起汤匙,看着云烟将药汁吞下,神情才舒展了些。 云烟不明白:“成是成的,就是……陛下当真要亲自喂我吗,茯苓也可以来的。”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燕珝止住话头,冷着嗓音,“朕怕你不乖,若不好好喝病死了,你这张脸朕就再也看不到了。” 玉指下意识抬起,抚上脸庞。 云烟闷声:“知晓了。” 看他这样柔情,差一点便被迷惑了心智。原来这样悉心照顾着,还是为了她这张脸。 她若死了……云烟忽地打了个寒颤。 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时候,听说过前朝有性情暴虐,做事残暴的皇帝,爱看美人皮,便将美人的皮活剥下来,敷在灯笼上做人皮灯笼…… 她当时听得时候就浑身发抖,止不住地反胃,但又因其讲得活灵活现,忍不住继续听着。最后是被出来寻她的六郎硬生生拖回去的,当晚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日还想听,却被六郎好好唠叨了一通。 脑海深处的记忆忽地冒了出来,云烟看燕珝的视线都虚弱了几分,只怕燕珝也如此将她生生活剥了皮,赶紧乖乖喝下。 燕珝看着她立时变得乖顺的模样,眸色幽深。又不知她心中稀奇古怪地想了什么东西,偏偏这会儿乖巧喝药让他无法发作,握紧了汤匙,轻轻喂她。 云烟垂首喝药,错过了他眼眸中的神情,等到一碗药快喝完,燕珝才松了手,不知从何处掏出帕子来为她擦拭着唇角。 修长的指尖在眼前晃动,云烟止不住地想着他这样美的一双手,若真沾着血……唰地一下,云烟回忆起那日婚仪上,燕珝就是这样双手沾着鲜血,抚上她的脸。 脸色忍不住白了白,又强忍着恐惧,稍稍缩了缩脖子。 燕珝看她情状,只能叹气。 她怎的一会儿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敢往他的汤里放那么多盐,害得他喝了一晌午的茶水都没好。一会儿又不知想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怯怯。 燕珝放下空了的药碗,看她神情,伸出手指捏上她的脸颊。 云烟的脸被三两根手指揪起,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捏了捏又松开,瞪大的双眼紧紧盯着做坏事的某人,眼睁睁看着对方满面嫌弃道:“太瘦了。” ……什么意思? 真要给她活剥了做□□是吧!这会儿都动手量上了? 云烟忧心不已,双手按着自己的脸,连连摇头。 “又如何,”燕珝瞧她,“说都说不得了?就是很瘦,手感不好。” 还要手感! 云烟眸中升起了浓浓的惊恐,瞧着他抽动唇角,溢出一声轻哼。 “陛下你别吓我……”她皱眉道。 “朕何时吓你?” 燕珝疑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是捏了捏脸,怎么捏不得了?从前的阿枝喜欢像只猫儿一样,把脸放在他的掌心轻蹭呢。 失忆了,又不是变了个人,从前不是很喜欢的么。 “陛下不是要把我剥了……皮,”云烟说话都有些艰难,“做人皮灯笼么。” “……?” 燕珝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换来女子再一次惊恐的视线。 并不烫。 男人凝了神色。 “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荒谬!” 他扬了声音,“在你眼中,朕就是如此残暴之人?朕如此待你,你便这般想朕?” “朕何时说过要剥你的皮,又在瞎想什么,”他肃了声音,“你若再这样胡思乱想,朕才要打开你的脑袋好好瞧瞧,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云烟瞪大了眼睛。 “别开脑袋,陛下圣明。” 燕珝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她气糊涂,索性收起视线不再看她。这会儿反倒是云烟回过了神,或许方才真是烧糊涂了,竟然会有如此想法。 若是她这样照顾人被揣测,肯定心里会不舒服。 回过神来,她脸都有些发烫,感受着热意一点点涌上脸颊,她满心愧疚,觉得自己误解了燕珝。 抬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陛下……” 在微黄的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眸子亮闪闪地看着他,燕珝背过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缩了阵,闭上双眼,拒绝同她对视。 云烟也觉得自己奇怪。 同他也太容易亲昵了些,很快就能信任他,相信他所说的话,轻易便对他放下了戒心,好像他什么都不做,自己就容易替他找一千一万个理由来替他开脱。 “别这么叫朕,”燕珝睁开眼,眸中恢复了镇定,“你这般不信朕,枉费了朕的好心。” 云烟看着他抽身离去,心头一跳。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和空虚一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明明炭火熊熊燃烧,可她却觉得随着男人的离去,整个福宁殿都骤然冷了下来。 明明,明明她是被他强掳来的,她明明应该怨他。 她分明一直在同他虚与委蛇,一切都是为了六郎,还有哀求她的付家娘子。 可她的视线却似乎粘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的离去,整个人都好像抽了一块,心跳带着慌乱。 她微微往后靠,被他细致放在背后的软枕触感明显,无一不提醒着她方才他有多用心。 明明……他待她也没有真心,都是为了已经故去的先皇后。 她不应该失落的。 云烟垂眼,蓦地听到一阵声响。 原本应该离去的男人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不知是何东西,面沉如霜,却朝她而来。 “陛下……怎么回来了?” 云烟声音中透着些迷茫,还有失落未消的酸涩,只见男人走近,那深蓝色的衣袍将整个人衬托得修长挺拔,宛如深潭包容一切。 “吃。” 他的声音中总有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魄力,或许是久居上位者的本能,本能地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膝下。 可这样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掌心,拿出了两块饴糖。 “药苦,不准吃多了,就两颗。” 声音中好像还有些别扭,像是方负气离去,又不忍离去转而复返,对自己的恼恨。 还有对眼前人不知好歹的恼意。 他就活该被她玩.弄。燕珝有些悲哀地想,管她心中如何想他,总归她现在没法儿逃离。 而他也离不开她。 他也庆幸,自己有这样至高无上的皇权,能够牢牢束缚住她,让她无法逃离。 燕珝不能想象自己没了她的生活,那样的日子,这辈子有此一段就够了。 他对她根本气不起来。 云烟半晌才回过神来,微凉的指尖拿起他手中的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 “陛下,”她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我尝不到味道的。” “朕知道。” 燕珝仍维持着递给她的姿势,眼眸微动。 “但是吃些甜的,心情也好些。” 云烟看着他的脸,缓缓将饴糖放入唇中。 她尝不到味道,但她知道,这块糖肯定很甜。 因为心里,莫名多了些甜蜜。 她含着糖,含糊不清道:“陛下,这么晚了,真的不休息……” 话还未完,只见男人的脸倏地放大,不过瞬息,唇上便落下一吻。 她下意识抬头,却正好满足了燕珝自上而下的姿势,带着微微的强势含住她的唇,温热又微凉的唇一点点轻啄着她的唇角,从周围到唇缝之中,像是在……品尝着她。 不知是在品尝她,还是她唇中的饴糖。 云烟软着身子,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抗拒之前,男人抽离了那灼人的气息。 “甜的,朕帮你尝了。” 男人的唇上还带着点点水光,云烟仿佛被那水色烫着了双眼,避开不敢再看。 ……他好会亲。 她不敢说,自己后腰一片酥麻,离动情……只差分毫。 她移过视线,背着身子。 “陛下不睡我要睡了,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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