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最后一个字落地时,李鸷只感觉大脑一空。 他一直希望殷篱对他能留有一分感情,哪怕是恨。 可现在,好像连恨都没有了,她超脱在尘世之外,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只神智未开的畜牲,人又要与畜牲论什么长短呢,它永远无法理解她的世界,于是她放弃了,她任由这畜牲辗转游走,以一种悲悯的姿态。 那眼神让李鸷愤怒,又让他羞愧。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撕开了殷篱的衣裳。 更漏声不断,此起彼伏地牵动着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他将她按倒在床上,藕色纱幔裹着身躯,反抗变得轻微而迟缓,而他也在逐渐抛弃仅存的理智。 可是就在这样落针可闻的安静中,李鸷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好像会说话,她嘲讽着他的兽性和疯狂,感慨着他的冲动和野性,她仿佛在说,看,这么久了,你没什么不一样。 李鸷忽然从她身上爬起来。 殷篱动也未动,甚至闭着眼,那张绝世清丽的容颜就那么安静地睡着,可李鸷却听到耳边肆无忌惮的笑声,一声声纠缠着他,挥开不去。 他本不该这样的。 他本不该这样的。 一个毫无道德不知廉耻之人,如何能被三两声嘲弄驯服? 可他为什么无法忽视这些声音呢? 殷篱看不起他。 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能掌控所有人的生死,他在她眼中,与畜牲无异,与蝼蚁无二。 世人敢这般说他吗?永远不会,但殷篱不怕。 李鸷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大步流星地离开紫宸殿,狼狈着逃离,一次都未回头。 殷篱解开缠绕在身上的纱幔,拉上肩边滑落的衣裳坐起身。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李鸷落荒而逃,瞧着甚是滑稽。 殷篱想着他的模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就趴在了床上,屋子里传来脚步声,殷篱也没停下,直到宋声走到床边坐下,她才支起身子挨过去,抱着他的腰。 “我以前从没想过,原来他这么有意思。” 殷篱笑累了,才不情不愿地停下,肚子都岔了气,她松开抱着宋声的手,在腰上按了按。 “是不是不管这个人多深沉多厉害多有心机,骨子里的卑贱和劣性是不会变的?我越发觉得他无能。” 殷篱在宋声面前,自然不吝啬嘲讽李鸷,宋声静静地听着,就听到末了她轻叹一声,道了声“可惜”。 “可惜什么?”宋声问。 “可惜这样的位子,如何别人不能做,要他来做。” 李鸷再怎么落魄过,他是皇家子孙这一点不会变,便也是靠着它才有今日。 谁知宋声却笑了笑。 “也没有那么容易,平衡朝堂,稳固江山是大有学问,他能走到今日,决不能说没有能力。” 殷篱抬头看着他:“那你说他差在哪了呢?” 宋声垂眸,对上她的眼睛,良久后,回答:“差在贪心。” 差在贪心,殷篱当然知道。 这世间万般无可奈何之事,而李鸷错在什么都想要。 什么都想要,结果一定是什么都得不到。 殷篱此时就不贪心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地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哪怕每天要面对李鸷那张罪恶的脸,哪怕每天要应付她厌恶不已的事情,她也想偷偷藏起片刻的温存。 是独独属于她与宋声的。 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她也一样能多骗过自己一会儿。 但是她没有想到,那天的李鸷会去而复返。 她甚至不知道李鸷在外面听了多久,只知道那天下了雨,外面电闪雷鸣,李鸷是浑身湿透着闯进东阁,将她从床上拽起来的。 他掐着她的脖子,几乎要将之折断,满腔的怒火蓄积在那只牢牢掌控她命运的手上,语气凉薄,仿若从地狱中来。 “你背叛朕。” 殷篱扒着李鸷的手,脸色涨红,已经不能呼吸,但她还是用尽全力,艰难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与……你无……无关……” 与你无关。 这世间最决绝又最伤人的四个字,是与你无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7 19:13:51~2022-04-19 00: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待霄月见 5瓶;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药引 李鸷偶有被梦惊醒的时候。 阴沉的云层透出的日光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不远处的阴凉下,假山旁,他听见怯怯的声音绕在耳畔,像钩子一样抓挠在心里, 平生第一次让他失了方寸。 “你背过身去。” 她说, 带着命令的语气, 尾音却害怕地打颤,“站在那里,不要动……” 李鸷那时其实在想,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君子, 大可以转过身去,看看她在无路可退的境地下会如何哭饶地求他放过她。 可仅仅是一念之差, 李鸷忽然觉得, 便让她以为他是个好人,也未尝不可。 直到她真的哭断了气在他面前质问说:“是我的错吗?难道是我的错吗?” 李鸷的心里好像才开始萌生一点悔意。 那点悔意不与外人说, 他只是在每个深夜里睁着眼睛巴巴地望着顶上的雕梁画栋时, 一次次在心里问自己,倘若早想到要将她锁在身边,当初为什么要用那种不留退路的方式? 可他做事又何曾给自己留过退路呢? 他连造反弑父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便以为殷篱不过是他与这个腐朽不堪的朝廷为敌时, 一颗聊以慰藉身心的棋子, 不, 她其实连棋子都算不上,仅仅不过是他的一念之差而已。 他甚至对她也没太多的恨,不论是他父皇, 还是宋家, 抑或是殷家, 李鸷早在步入黑暗的路上将他们一个个打入地狱了,殷篱是一条不起眼的漏网之鱼,留在记忆中的也只剩那一口被他扣了嗓眼吐了又吐的饼。 是他不敢承认吗? 原来没有恨,更未曾想过报复。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缘由又是什么呢? 她有何与众不同,为什么就是她呢? 亭下,雨中,短暂的一次瞥见,意料之外的一时兴起。 以至于他每次回想起那天的时候,总是忽略掉自己在朦胧细雨中失神忘情时的神态,和心底里那短暂的一抹疼。 李鸷不知道那时的心痛是什么,旁人口中的爱又是什么。 他以为那样廉价的东西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他也不稀罕用这样廉价的东西去换任何真心。 东西和人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手段,利用,威逼,利诱,或者得不到就毁灭,无所不用其极。 但在她亲手毁了殷篱后,李鸷突然又不愿看到她继续破碎。 她是个倔强的人。 李鸷那时便隐隐觉得,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她的心了,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给了她多少谎言。 那天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殷篱怀抱着衣服,小声地求他站在那里不要动,李鸷便真的站在那里,温柔地告诉她,好,我不动,你不要害怕。 他梦到那个雨夜,他掀起轿帘,对着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惊慌失措的脸回以微笑安抚,柔声宽慰道,别怕,我送你回去。 他梦到那次一门之隔,他扶住她的肩膀,告诉她别伤心,还有我。 他梦到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他虚弱地靠在石壁旁,卸下所有防备和猜忌,只是卑微地祈求她,不要抛下我离开。 他梦到那个青山绿草烟云缭绕的冬日,他执起她的手,印上她的唇,告诉她,我愿意陪你到天涯海角。 可是,梦醒了,一切都破碎了。 他看到她红着眼睛,既无悲也无恨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与、你、无、关。” 她头发散乱,身上还留着与人欢爱过的证据。 他终于可以不必在自自欺人了,眼前的人不爱他了,是从身心皆剥离的不爱,就算他将她困在这深宫,绑在他身边,也不过是笑话一样的自我欺瞒而已。 怎么可以连恨都不恨呢? 怎么可以连恨都不恨呢! 李鸷拖着殷篱的身子拽到身前,她犹如枯败的叶子一样随风摆动,身体里也早没了灵魂,望着那双黯淡无光的眼,他近乎失去理智一般压抑着怒吼:“说,你爱的是朕!” 殷篱缓缓抬起眼帘,在暴雨声中,看着他,轻轻嗤了一声。 “李鸷,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能骗得了自己吗?” “阿篱不爱你,我也不爱你,这宫里的人,根本没人喜欢你,曾经喜欢过的,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的,你不该高兴吗?这不是你想得到的吗?” 想得到什么?李鸷想得到什么? 他想破了天,能想到的唯有自己一直在毁去他想得到的东西。 就像眼前的殷篱。 他看到那样一个她,残缺却美丽,握在掌中却不受掌控,脸上,身体,无一处不被他碰过的地方,都烙上了别人的痕迹,就连他手指握着的地方,都藏着暧昧不清的红痕。 他忽然像疯了一样,闭着眼吻上去。 不可以,不可以让她逃离。 也不可以有任何瑕疵。 他亲别人亲过的位置,吻过那一道道缠绵不尽的印迹,反反复复加深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他想要她每一寸发丝都属于自己,殷篱挣扎中扇了他几个巴掌,他仍旧是无知无觉地攻占着她的领地,直到殷篱真的沉默无声,不在抵抗的时候。 李鸷心里忽地蹿出一股火,那火足以将他的所有冷静燃烧殆尽。 他掐着她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信不信朕可以杀了他!” 李鸷刚闯进来的时候,就有人将宋声带下去了,此时空荡无人的大殿,只有滂沱的大雨浇灌在耳边,殷篱的双眼像幽深的洞口,哪怕映着李鸷的脸,也好像没在看任何人。 那一刻,李鸷忽然看懂了她的表情。 眼眶瞬间变得湿热,仿佛有人狠狠掐着他的喉咙,让他连质问的声音都夹杂哽咽:“你想跟他一起死?” 殷篱不说话。 “还是你根本不在意他死不死?” 殷篱还是不说话。 李鸷声音加大:“朕大可杀了宋声,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处死,让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土里,可你根本就不怕,对吗?” 雨声也被隔绝在外了,只剩下李鸷寒冷的语气。 “如果他死了,你也会跟他一起,是吗?” 李鸷没听到殷篱任何回答,但她的表情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她,所有沉重的枷锁都已不存在了,他知道,她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住,哪怕他用金槛和阿蛮做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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