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先生,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律雁愣神的时候太久,而且脸色很难看,安五忍不住问了他,律雁却摇摇头说:“我没事。” 他这个样子哪里是没事的样子,王夫病倒,他没少操心,多半也没有休息好。 安五拽住律雁的手腕,劝道:“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吧,我也能找到。” 跟着律雁来找了两回,律雁自然也将那药草的样子告诉给了安五,凭安五的本事,她也确实能找到。 律雁看一眼自己被安五拉住的手,再看一眼安五,他仿若明白了什么。 眼底露馅的情谊,律雁看得一清二楚,眉间担忧分毫不假,安五的一颗心为他牵挂着,跟当初的所琼诗一样。 一样的容易堪破,一样的喜欢他。 律雁被这个猜想惊到,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如今回想,安五对他,确实很不一样。 她是池青道派来保护他的,自然要将他保护好,他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安五在保护他的同时,她的情绪也在跟着律雁走。 安南王府最出色的影卫,不应该喜怒深藏于心吗?那日在密室内,他一拳砸在墙壁上的时候,安五比他还要紧张,甚至捧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包扎。 所有细节都在浮出水面,律雁不得不承认,安五喜欢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跟安五的交集也就只是比其他影卫多了一点而已。 殊不知,这一点,已经足够引人动心。 律雁试探地问道:“前几日,我的窗前有一束栀子花……” “我放的。”安五坦然承认。 她看见王夫和安九在山上采花,他们都是要拿去送给心上人的,她心中一动,也想采一束送给她的心上人。 王爷喜欢王夫,安九喜欢安一,她喜欢律雁,应该都叫人瞧破了吧。 律雁低下头,已经确认之后,他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他平生从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和议论,就是往人心上扎刀子,他也不需要咬咬牙,把心一狠,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行事无所顾忌,但安五不是他人。 对于要告诉安五的话,自当更加斟酌。 “刚才,你是不是想起她了?”安五没来由地问。 她?律雁抬起头,安五甚至都不知道所琼诗的名字,律雁点点头:“是。” 他与所琼诗是夫妻,他经由山水提醒想起所琼诗,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安五往前走了一步,走完这一步之后,她的勇气散尽,再也无话可说。她要说什么?质问律雁为什么拿着她做的拐杖,跟着她走路却在想别的人。 那也不是别人,是律雁的妻主,他们成过亲拜过堂的,深究起来,她才应该是那个外人。 她一时之间竟生出来一些怨怼,却不知道该怨什么,怨时间太晚,遇到命定之人的时候,命定之人已全心全意爱上了别人?多可笑啊,安五挣扎不得。 影卫不会流泪,她还在想,既然都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不妨再放肆一点。 安五往虚空中伸手,后又垂下手,就像她自己一样,就走到这里吧,不要再往前了。 至少不能伤害律雁。 她在心里把流淌的泪水擦干净,故作轻松地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 她不光是知道这些,她还知道,律雁大概永远不会喜欢她。 律雁看向安五,他对上安五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克制之中掺杂爱恋,明明知道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错的,都没有用,可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律雁被烫到,不敢再看了,良久他才挣扎出声:“别喜欢我了。” “你可管不着我,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谁也管不着我。” “可我不喜欢你,你这份喜欢注定没有好下场。” 针锋相对过后,是片刻的沉默。 安五再清楚不过了,她却还是在笑:“谈不上没有好下场那么严重,你不喜欢我,那又如何。” 她转过脸去,“我喜欢就喜欢,难道还非要要求别人来喜欢我不成,别人不喜欢我我就要要死要活,甚至去耍一些手段得到心上人,”安五深知,自己绝不是那样的人,“那都不是我,我是安南王府的的影卫,王爷说我是最出色的影卫,我拿得起就应该放得下,我坦坦荡荡地喜欢,也愿意等。” 她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律雁。 喜欢一个人不求在一起,那喜欢人要干什么,律雁不能理解,嘴上仍道:“你等不到的。” 安五已快步往前走去,一个字不回,律雁看她频频抬手,他也不问。 他们这一次一直往深山里走,浅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味药草,要是深山里再没有,那这个地方应该就没有这一样药草了。 这药草也不是稀有之物,凡是大山里应该都有,所以律雁一直没找到,他也不甘心。 “先说好,太阳往西落的时候,我们就要回去。” 安五拿着她的好剑和好功夫在前面开路,声音冷了不少,到处都是飞起来的碎叶子和碎枝丫,她这把剑不但削铁如泥,用来砍树也是称手至极。 律雁一愣,点点头之后才知道安五不回头看,看不见,律雁应了一声,要是太阳往西落的时候还不回去,有可能就要被困在山里了。 安五从自己随身的袋子里掏出来一卷绳子,一端系在律雁的腰上,一端系在她自己的腰上。 越往深处去,草木就生长得越茂盛,往往看不见人,也看不见一些隐藏的陷阱,有可能藤蔓环绕之下,就会是万丈悬崖。 这卷绳子还是今晨出门,安五向掌柜讨要的,她一向思虑周全。 也许喜欢律雁,是她做过的最不周全的决定,但人生总该有一次逃离计划之外的事,犹如飞蛾扑火炽烈,明知是死路也不回头。 又往深处里走了一段路,律雁恨不得将那些草一丛一丛地扒开看看到底是不是。 接连一寸一寸地看过之后,总算不负有心人,那株药草近在眼前,律雁先是同安五说一声他找到了,紧接着就去抓那株药草。 “别……” 安五的别动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就看见律雁一个踩空,和着那株药草跌了下去。 这药草居然长在万丈悬崖之前,草木漫布,律雁也没瞧见。 律雁挂在一棵树上,但那树娇弱,估计快要承受不住他了。 所幸还有安五早先系在律雁腰间的绳子,安五将绳子解下来套到一棵大树上,她一面往上拽绳子,一面安慰律雁:“不要害怕,没事的,你现在不要乱动,等着我把你拉上去。” 律雁应了一声,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往上升,等到他握上安五的手被拽上去之后,整个人才瘫倒在了地上。 往常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危险,但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遭,往下掉的时候,他几乎三魂丢了七魄。 安五将律雁扶起来,给他检查了一遍,就是手上有些擦伤,刚才她也吓得够呛。 她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生平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有人死,影卫总是不断折损,搬了进来又很快搬出去。 但安五都心如止水,唯独现在,她的心乱成一团,她想伸出手抱住律雁,手垂在身侧,最后还是作罢。 人没事就好。 律雁看一眼安五,气氛无端尴尬起来,他终于将心里那口气顺下来,“多谢。” 疏离到只有多谢,安五在解绳子,闻言笑了笑,“没事。” 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律雁还想要去将剩下的药草采回来,安五拦住他,“我去就行了。” 安五身手比他好,但律雁心有余悸,还是提醒安五将绳子系上。 安五握牢绳子,很快便把崖上的药草都收入囊中。 该回去了。 依旧是安五在前,律雁在后,回去那么长的路,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客栈里,得知律雁为了采药草,居然跌下了山崖,池青道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推门就问:“没事吧?” 律雁正在给自己上药包扎,“没事。” 池青道在他旁边坐下,“有劳了。” “没事。” “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要同我说?” 听池青道这样一问,律雁忽然紧张起来,难道池青道知道安五喜欢他了,他磕磕绊绊地回:“还有什么。” “安五跟我说,你吓坏了,当时瘫倒在地根本不能动弹,我就想,你有没有感受到,还是活着比较好?” 他也没说过他要去死啊,律雁刚想要反驳,门就被敲响了,是安五端了定惊茶进来,放下她就走了,甚至连池青道都没问一句。 “我,我也没想着去死。”律雁摸到那定惊茶的边缘,却被烫了一下,马上将手抬起来放到耳朵上。 “多大个人了,还会被烫着。” 池青道调侃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走。 她走后没多久,安五又来了,手上还依稀拿着什么药膏。 “我听说你烫伤了,是我,是我不该从火上拿下来就直接往碗里倒,我是心里着急。” 律雁看出来了,也听出来了,安五确实着急得很。 明明知道没有什么结果,却还是在律雁受伤的时候往他这里凑。 律雁拿池青道的话来堵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相顾无言,安五将药膏放下,出去了,却没离开,就在律雁房间门口坐着,影子在屋里能看得一清二楚。 律雁摇了摇头,他永远都不可能忘了所琼诗,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喜欢上别的什么人了。 所琼诗将他的喜欢和爱都带走了,有这份情谊,即使是在地府里,他们也永远相依。 安五的这份喜欢,他知道,也就仅仅是知道了。 将熬好的药拿上去,房里有池青道亲自守着,安九闲来无事在后院里踢着石子,一边踢一边还在嘟囔着什么。 安五走近了,才听清楚他在自个儿念叨着—— “从这里到那棵树下,要是双数步,首领就喜欢我,要是单数步,首领就以后喜欢我。” 安一:“……” 这不是两头全占吗? “首领,你怎么来了?”将石子一脚踢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安九一步跳到安一面前。 太幼稚了,安九一直都这么幼稚。 “我找你有事。” 安九将头往前凑,“什么事啊?” “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安一再一回神,安九已经不见了踪影—— “首领,这里。” 他稳稳当当坐在李树的树干上,这棵李树已有年岁,粗壮得很,承担安一和安九,明显不成问题。 安一跃到树上,在安九旁边坐下。 安九就闲不住,晃着腿去扯那枝丫间的李子,只咬了一口就张牙舞爪地变了脸,连声叫苦,“好酸好酸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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