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着迈入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老树, 看起来有上百年之久, 正堂上挂满了卷轴, 书法潇洒俊逸,宛如山间清风明月,看了就觉得心神宁静。 角落里亦有几幅画,描摹的是灵秀的山水,一手丹青可谓高妙,只是看着有些年头了,想必是景家传下来的大作。 “请问二位想要些什么?” 一个清秀的少女从内屋踱步而出,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含着笑招呼着二人。 苏南嫣一时没有应声,无措地捏了捏陆鹤川的手,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这姑娘瞧着面生,又是江南口音,肯定是未曾见过的,兴许是雇来看铺子的,也不好上来就打探私事。 陆鹤川立即会意,彬彬有礼地理了理衣摆,轻咳一声上前,温润如玉道: “这位姑娘看着年纪尚轻,没想到也精通书画?今日想来选一幅字挂在家中书房,故而闻名前来。” “这位公子过奖了,我哪里懂这些?只是主人出去了,命我暂时招呼着罢了。”姑娘听后单纯地笑了,摸了摸后脑勺跟在二人身后。 陆鹤川在屋内转悠着,故作在欣赏字画,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这些字画看着相似,都是出自你主人家之手吗?” “是啊,我们家公子写得一手好字,只不过无心仕途,才会靠着字画为生。” 闻言,苏南嫣心中更为疑惑了。 从前景年的字是不堪入目的,无论如何调教都没有半分长进,怎么会写出这么好的字呢?难道是她猜错了,这儿并非景年的老宅? 她耐不住心中的疑团,思忖片刻后开口问道: “方才听说书先生说了景家的事情,总觉得与一位故交甚为相似,能否有幸见一见你家主人呢?” “夫人怕是认错了,您说的故交应当不是我家主人。”少女坚决地摇摇头,笑着解释道: “我家公子确实是最近才搬来的,可并非这座宅子的原主,只不过恰好都姓景,所以干脆就仗着原本景家的一点名声,字画也好卖一些罢了。” 话音刚落,苏南嫣就愣怔在原地,心中一时复杂起来。 看来是她太过武断了,凭着这么点传言就断定是景年的故居,并未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与缘由,果然世间没有那么巧的事儿。 她原本也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亦是没有预想中的遗憾,反而觉得很是舒坦,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一般。 其实过去的事情她一直不愿面对,此番提心吊胆地前来也仅仅是出于心间的一点愧疚与挂念罢了。 她只是想知道景年过得好不好,若是过得好心安离去,过得不好就顺手帮一把,从此两不相欠。 陆鹤川见她走神太久,连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向那姑娘微微笑了笑,道: “拙荆唐突了,万望不要在意。” “不妨事不妨事,毕竟我家主人从未向人提起过,还望二位不要声张才好。”少女笑着摆摆手。 苏南嫣还是觉得很是窘迫,加之陆鹤川方才说是来买画的,就随手指了指眼前的一幅字画买下,让少女包了起来,付完了银钱就离开了。 直到走出了景家老宅好几步,苏南嫣才能顺畅地喘息,扶着陆鹤川的肩膀,悔恨地一拍脑瓜,埋怨着自己道: “方才真是魔怔了,怎么会无凭无据就会有这样的想法,还偏要拖着你一起来......” 她越想越是气不过,暗暗锤了自己两拳,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陆鹤川倒是觉得无所谓,买了一幅画也当是赔偿了,哭笑不得地戳了戳苏南嫣的脸颊,安慰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街巷里的这种小道消息本就有极大的偏颇,又是说书先生随口说的罢了,怪不得你......” 苏南嫣这才好受些,拉着陆鹤川快步离开了梨花巷,与方才指路的阿婆撞了个正着,礼貌地点点头就逃也似的走了。 阿婆浣衣回来时折了许多梨花,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苏南嫣的背影,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路过景家老宅时与那姑娘打着招呼,递上一枝梨花道: “兰儿,那是你们的新客吧?” 少女笑呵呵地应了声,谢过阿婆后就进屋去了。 倒是阿婆望着兰儿的笑脸,倏忽间定住了,一下子想起了方才那个问路的姑娘,两张面容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怎么总觉得这二人有些像呢?阿婆不解地揉了揉眼睛,只当是她老眼昏花了。 * 在苏南嫣离开景家老宅不久,一个单薄挺拔的身影从老宅的门口探出,默默目送着她离开,素色袖口上沾染着点点墨迹,眸光似悬崖般深不见底,暗暗翻涌着思绪。 他就这样看着苏南嫣与陆鹤川亲密无间,宛如神仙眷侣,直到他们完全消失了也未曾动弹,如同一尊雕塑。 “公子,兰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少女走到景年的身边,小心翼翼却很是好奇地问道: “您......认识她吗?为何要这样骗她呢?” 景年敛着眉眼,沉默了许久也未曾回答。 确实是他骗了阿烟,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他明明自幼苦练书法字画,就算是在掖庭也以树枝为笔,尘土为纸,却故意在姐姐的面前表现得笨手笨脚,一窍不通。 这样姐姐就会多多地陪着他练字,多一点属于他的时光了...... 当他方才在街上偶然瞥见苏南嫣与陆鹤川的时候,差点以为认错了,没想到帝后也会微服下江南,还恰巧就在姑苏城。 可是既然做了诀别,此生就不会再见,他亦是不想打扰姐姐幸福美满的光阴,只是想默默地送了送她。 毕竟,可能这是今生的最后一眼了吧。 日后只愿姐姐能永远忘了他,而他会永远记得阿烟。 “公子?”兰儿伸出手在景年的面前挥了挥,担心地问道: “您怎么了?他们应当没有走远,要兰儿帮您叫他们回来吗?” “不必了。”景年断然拒绝,目光落在兰儿那张与苏南嫣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眸色慢慢地恢复冷厉,沉声道: “以后不许随意揣度我的心思,干活去吧。” “......兰儿遵命。” 少女唯唯诺诺地应声,一边委屈地撇撇嘴,一边无奈地偷瞄着景年,快步退下了。 谁让是公子救了她呢?她发过誓,此生都要待在公子身边报恩的。 * 出了梨花巷,天色渐渐阴沉起来,飘荡的乌云似是要下雨的征兆。 “这个时节江南多春雨,眼下大雨将至,属下已经找好了客栈了。”禁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道。 马车驶进了宽敞些的小巷,停在了一家僻静却雅致的客栈前,等到陆鹤川刚刚扶着苏南嫣下车,大雨便倾盆而下。 陆鹤川连忙将苏南嫣护在怀中,拿着禁卫早就准备好的钥匙进了客栈。 掌柜看上去像个清雅的读书人,看了一眼对牌就命人领着陆鹤川去了小径最深处。 那是一个用木篱笆围成的小院,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胜在清净,单独的一间屋子很是舒心,再也没有与邻居住客相见的困扰,极为适合隐蔽身份。 苏南嫣见了也极为欢喜,迫不及待地挣脱开陆鹤川的怀抱,快步向屋内走去。 江南较为潮湿,大雨浸润着青石板,生出不少苔藓,苏南嫣未曾注意,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前倾倒而去。 “小心!” 陆鹤川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托住苏南嫣的腰,免于整个人摔在地上,可还是晚了一些,苏南嫣跌坐在地,小腹猛地一震。 一阵痛苦从腹部传来,苏南嫣瞬时就渗出冷汗,眸中蓄满了泪水,虚弱地捂着小腹道: “疼.......”
第97章 双生子 小腹传来的疼痛愈发剧烈, 苏南嫣额角的汗珠混杂着雨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一时间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陆鹤川立即将她横抱而起, 稳而快地向屋内走去,尽量让苏南嫣少受一分痛苦,焦急地嘱咐禁卫道: “快些去请郎中来, 务必要姑苏城最好的!” 苏南嫣紧闭着双眸, 唇色苍白地靠在陆鹤川的肩头,无力地呜咽着,掌中的衣料越攥越紧,仿佛要生生揉碎似的, 短促地喘息着, 喃喃道: “夫君......” 陆鹤川恨不得能够替阿烟承受这般痛苦, 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哄道: “都是为夫不好,没有注意到路上的青苔, 阿烟再忍忍, 郎中马上就到了......” 苏南嫣本就神志模糊, 心中得到了一丝慰藉后,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陆鹤川帮她褪去沾了雨水了外袍, 轻轻地将她平躺在床榻上, 一丝不苟地掖好被角, 放下帷幔后在一旁守着。 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几乎是被禁卫火急火燎地推进门的,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扶着腰连连叹息道: “哎呦, 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们给整散架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呀......” 陆鹤川已经将苏南嫣的手腕用软垫托起,覆上两层金纹牡丹丝帕,慌忙起身请来郎中,拧着眉心道: “我家夫人方才跌了一跤,腹痛难忍,您快看看是何缘由?” 郎中一听病人危难,立即压下了劳累的神色,沉着地在旁边坐下,并着二指搭在苏南嫣的腕间,微微眯起双眸感受着脉象的起伏。 片刻后,郎中轻轻“噫”了一声,像是疑惑又像是无奈,面容上的皱纹更深了些,不确定似的换个角度继续把脉。 陆鹤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指尖泛着刺目的白色,颤声开口问道: “我家夫人......如何了?” 郎中沉吟片刻,忽的舒展开面容,松快地露出一丝笑容,乐呵呵地拱手,笑道: “恭喜公子!您的夫人并无大碍,是有喜啦!” 陆鹤川听了一愣神,过了半刻才明白过来,揪起来的心终于轻飘飘地落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双手激动得发颤,无措地拦着郎中,不可置信地问道: “真......真的?” “还能骗公子不成?”郎中抚着花白的胡须,笑容愈发和蔼,道: “已经一月有余了,方才跌了一跤怕是动了胎气,无甚大碍,按时服下安胎药定会平安无事,还请公子放心。” “好、好......”陆鹤川高兴得有些不知如何说话,用心记下了郎中说的每一句叮嘱,又吩咐禁卫好生送了郎中,忙不迭地回到苏南嫣身边守着,紧紧握住她的手。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欢喜,比任何时刻都要欢喜和珍惜。 曾经他与阿烟是有过孩子的,只不过没能守住,这也是他终身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每每在深夜想起还是会自责万分,恨不得回到过去重来一次。 他也千万次地想过再与阿烟有一个孩子,可是从未与她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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