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看她,两个经商的人…… 妇人似是也觉得刚才那么说,有些敷衍,便补了一句,“其中一位身子不怎么好,好像病着,一直在咳嗽……” 听到这里,李裕的手心攥得更紧,继续听妇人说起,“但还好,还有人同他一道陪同照顾着。” 一个一直生病,另一个陪同,李裕脑海中的第一印象是温印和童年,或是娄长空和童年。 李裕心中莫名紧张,却平淡问起,“生病的那位,是姓娄吗?” 妇人眼中明显诧异,“原来,你们认识啊?” 李裕屏住呼吸,是温印,或是娄长空来过…… 妇人感慨,“只是后来走了,好像祖屋的事情没谈成,不过,是我相公同娄老板谈的,我也不知道具体的。这样,你们稍作,我请人叫他回来。” “有劳。”李裕还是这声。 虽然李裕听起来语气平静,但心底已经慢慢泛起涟漪。 梦里,或是说,他眼下已经慢慢趋近于相信,是记忆里,他同温印一道来过这里。 就是这间宅子,厅中的陈设都一样,温印来因为在沧州调查舅舅的死因,来的项城打听图光的下落,但温印惊讶于图光同李坦生得一模一样,所以让人叫了他来。也因为他在,所以推断出了图光和李坦的身份,也推断出舅舅的真正死因。 眼下,周遭都如出一辙。 而且,温印,温印或是娄长空也来过,但如果只是温印,他不在,温印只会觉得图光同李坦很像,就算惊讶,也不会想到旁的。 她只能从图光这里知晓舅舅在沧州的行踪,最多,只会知晓阮家两兄弟的事,但旁的,温印猜测不住来…… 这些所有的似曾相识,一步步,一幕幕,都让他产生了比早前更浓郁的念头。 ——温印和娄长空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人…… 他早前一叶障目,从来没往这处想过。 但记忆里不糊有错,在离院的时候,温印能这么娴熟得使唤娄长空的人,也对经商之事头头是道。 真的是…… 李裕端起茶盏的手逐渐握紧,也正在这个时候,屋门开合的声音响起,李裕不由起身。 彭鼎看向天子,天子很少这样,甚至,彭鼎从天子面容上看到了一丝紧张。 彭鼎也看向厅外。 果真,当图光抱着拿着糖葫芦串的女儿入内时,李裕也好,彭鼎也好,都一眼看到那张同李坦一模一样,宛若双生的脸。 彭鼎眼中都是惊骇,这! 李裕眼眶却微红。 一样,一模一样…… 图光和李坦生得一模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阿茵,娄长空,图光。 一时间,李裕心底隐隐蛊惑着。 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通透,也愣住没有出声。 “夫君,这位就是木公子,木公子家中经商,相中了我们在沧州的祖屋,想要买下来。” 图光诧异看向李裕,早前娄长空来是因为区叔叔的事,只不过借着祖屋的幌子;眼前的人…… 图光有些拿不准。 图光放下怀中的女儿,温声朝妻子道,“你带小豆丁去玩会儿吧,我同木公子说会儿话。” 妇人从善如流。 图光多打量了李裕几年,确认没有任何印象,也应当有顾虑,他是尾随娄长空来的这里,不过就这两日,前后脚功夫,或是还有旁的目的,甚至,同区叔叔的死有关? 图光谨慎,也支开了妻女。 李裕尽收眼底。 “木公子想要沧州的祖屋?”图光眼中有试探,“那处祖屋年久失修,怕是住不了人了,公子是买来做什么的?” 李裕看着眼前同李坦一样的脸,脑海中是关于李坦全然不同的两种记忆。 一种,在记忆中有些模糊,是宫门破,他去到金殿时,金殿这处已经火光冲天,旁人告诉他,贵平陪同李坦一起烧死在金殿之中。 而另一种,记忆很清楚,是他确确实实经历过的。 宫门破,宫墙内血流成河,他拎剑步入天子殿堂,见李坦身着日月星辰龙袍,高坐在金殿龙椅上等他。 ——说实话,朕没想到过会有今日,也没想过你能赢到最后。 ——我当初应当杀了你的,李裕,我应当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这天下还是你的,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哈哈哈!终于走到这里了,你开心吗?除了这个皇位,你还剩什么了?李裕,你什么都不剩了,你和我一样,是孤家寡人!哈哈哈哈!你也来尝尝这龙椅滋味,我尝过了,到你了! …… 李裕垂眸,敛了眸间情绪,再睁眼时,眼中似古井无波,“说过了,经商的人,买来定风水用的。” 李裕说完,声音中有疲惫,“彭鼎。” 彭鼎会意上前,从袖袋中拿出一枚钱袋直接递到图光手中。 图光微讶,他没想过对方真的是…… 手中沉甸甸的一包,图光打开一角,顿时眉头皱紧,“太多了,不值这个价。” 图光还同记忆中一样正值,也想还给彭鼎,但彭鼎多精明。 图光看向李裕,知晓他是真的存心要买那处宅子,也不会收回去了,图光从钱袋中拿了一枚银锭子,剩下的,又上前塞回彭鼎手中,“这样吧,我收定金,一年内,你要想反悔就来我这里取定金。” “不会反悔。”李裕淡声。 彭鼎重新将钱袋放回图光手中,图光刚想婉拒,但这时才明显发现对方是练家子。 图光沉声,“无功不受禄,木公子,这不合适。” 李裕看他,“它在我这里值这个价,收好,如果真觉得无功不受禄,我想问问,娄长空什么时候走的,往何处去了?” 图光目露惊讶。 李裕继续道,“他是故友,原本也是想来打听他父亲的消息,既然他来过,就是打听过了,我想去见他,很重要,图公子,能否告诉我?” 听到这句,图光明白了,“就前两日才走的,说是往繁城去了。” 往繁城去,要穿过鸿山。 鸿山有三日路程,能撵上…… 李裕转身。 彭鼎也跟着转身。 图光再次目露惊讶。 “去繁城。”李裕沉声吩咐。 “是!”彭鼎等人也跃身上马。 只是马车刚要驶离,是图光的夫人上前,“木公子。” 李裕撩起帘栊,“夫人怎么了?” 对方目露感激,“其实,家中正好有笔银子短缺,木公子是解了我们家燃眉之急,木公子早前不是问,娄老板同谁一道来的吗?” 李裕颔首,“夫人请说。” “同他一道来的人,是沧州那边的商人,姓张。” 姓张?李裕略微蹙眉,不是童年…… 李裕印象中没有一个姓张,又同温印熟悉的商人,又或者是说,是他根本不知道的某个人。 但很快,李裕眸间微滞。 想起梦里的某段记忆,就是他在红城郊外赶去见温印那次。温印是同一个叫张许可的人在一处。 温家的铁矿,需要人冶炼,那批武器是张家冶炼的…… ——要钱好说,银子都留下,别动人,我们都是跑商的,无非挣些小利,军爷行个方便。 ——这位将军火气有些大啊。 对方是叫张许可,年长温印几岁。 而且,很护着温印。 是张许可陪着温印一道来的项城? 李裕心底莫名心慌,也朝图光的妻子问道,“夫人,对方可是叫张许可?” 妇人摇头,“这就是不知道了,我只知晓他姓张,哦对了,我听娄老板都是唤他誉白……” 誉白,应当是字。 唤誉白已是亲近…… 李裕喉间轻咽,“我知道了,多谢了。” 妇人笑道,“那,不担心您了,木公子。” 李裕笑了笑,放下帘栊。 马车缓缓驶离项城,马车中,李裕撩起帘栊看着窗外出神。 ——我告诉过你几次别吃娄长空的醋了,是你自己不听! ——殿下不是想见我吗?我是娄长空。 李裕仰首靠在马车中,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阿茵…… 为什么不见我? 到底,是病了,还是早前受伤了? 到底伤得有多重,不愿意见我? *** 马车上,温印靠在马车一角打盹儿。 秋意渐浓,东家早前就怕冷,大病一场后,冬日里近乎就没有能睡安稳的时候。 尤其是阴雨天,伤口还会作疼,疼起来的额头都是冷汗,但这些年的奔波却没停过…… 安心给她再盖了一层狐狸毛披风。 她也不知道在东家心中,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东家,童老板的信来了。”顺子的声音在外响起,安心刚想出声制止,让顺子小声些,但温印已经醒了。 温印本就睡不踏实,车上更是。 顺子的声音又大,温印听到“童老板的信”就没了睡意。 安心知晓,因为这些年都是童年在同天子接触,童年这处总会给东家送信,说起天子的事。 东家一封都没落下过。 顺子撩起马车帘栊,递了进来。 安心接过,转呈给温印。 温印拆信,信封上是童年的字迹,但信封同早前比明显厚了不少。 从前都是一页纸两折,眼下应当有三页纸对折的厚度…… 果真,信封拆开,平日里的一页纸,这次竟然洋洋洒洒真有三页,温印还没看,眉头就皱了皱。 还是逐一看下。 童年的信与旁人不同,他是想说什么就写什么,就像是用嘴写的,近乎他本人在你面前说话一样。 ——哎呀呀,温印温印,天子给我找了个弟弟!怎么办,怎么办!我是该当祖宗一样供着,还是走哪都带着他呀?天子让他 跟着我不是想让他同我学经商吧?啊啊啊!这该不是天子的私生子吧!我这是不是被天子选中,替他养私生子了!啊啊啊啊!温印,呃,这是不是你儿子啊? 温印顿时头疼。 温印宁肯看得是之乎者也,也不想看童年的口水账,但果真,下一句接踵而至。 ——不对啊,温印,你这是什么时候生得儿子啊!我怎么都不知道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给我说!都长这么大了,诶,不对啊!要真是你和天子的儿子,天子肯定自己带在身边啊,天子多想你啊,要真是你同他的儿子,也不会给我带啊。可是,温印,这孩子同天子真的有些挂像,什么情况啊? 同李裕挂像? 温印想不起李裕有没有提起过谁的孩子要托孤,就算有,她应当印象月不深。 温印继续看下去。 ——这孩子好像受过惊吓,举止有些奇怪,还胆小,见到生人都害怕,身上很多伤痕,估摸着没少被人欺负。前几日刚跟着我,见到什么都吃,就像乞丐堆里出来的。诶,你说天子上哪找这么一个人,还怎么偏偏让我带啊?该不会真是天子的私生子,天子以为你是娄长空,不好直接托付给你,所以托付给我?不对啊,天子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天哪,温印,你说该不会被天子发现了,我在帮你瞒着他,他故意试探我的吧!啊啊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82 首页 上一页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