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说了谎话,雪棠愈发心虚,脑袋简直要垂到地底下去。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和煦温雅的皇兄已然变了脸,眸光凄寒,仿若积年的冰山,肃杀之意溢于言表。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也仿若凝滞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雪棠忽听沈离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将傅世子派到江南修筑堤坝,他又何至于跌入乌江?” 这是哪里的话,皇兄分明是一片好心,为了给傅修安加官进爵才让他到江南任职,他失足跌落水中又与皇兄何干? 雪棠抬起头来,入目是沈离满是愧疚的面颊,她忙开口劝解:“世事无常,傅世子是运道不好才坠入乌江,和皇兄毫不相干。皇兄若因着此事不安,这世上便没有天理了。” 沈离皱起眉头,仿佛仍沉溺在自责内疚之中,他温声对雪棠道:“你这样伤心,我实在放心不下,这几日我便留在长乐宫照料于你。 因着我将傅世子指派到江南,才导致他溺水,这才让你们天人两隔。我实在于心不安,只有百倍千倍的待你好,我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皇兄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雪棠又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皇兄就是太善良了,才强加给自己无谓的包袱。她又如何能不成全他? 雪棠“嗯”了一声,接着道:“那就劳烦皇兄了。” 沈离颔首,俯身托住雪棠的臀部,像抱婴儿一般把她抱起来,缓步向床榻走去。 男子的体温比女子要高一些,沈离小臂的温度透过软烟罗衣料传递到雪棠臀部,雪棠只觉得臀部热得简直要烧起来一样。 她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哪成想直接将左臀移到了沈离手中,臀部的肌肤比豆腐还娇嫩,她甚至能感受到沈离五指的轮廓。 “皇兄!”雪棠红着脸低低唤了一声,话毕就挣扎着要下地自己行走。 “乖,不要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雪棠只觉得沈离的五指轻轻收拢了一下,那一下像是有魔力,顷刻间便将酥麻从她的臀部散发开来。 雪棠顿在原处,再不敢动了。 这时只听沈离接着道:“你哭了大半日又未用暮食,身子弱不胜衣,又如何能自己行走。” 他一边说话一边踱到拔步床边,小心翼翼把雪棠放到榻上,伸手在她的脊背上轻抚了两下,低声安抚:“人死不能复生,傅世子若在天有灵定也舍不得看到你受苦。 我让御膳房熬了一盅雪蛤银耳汤,你好歹吃一些,你若是实在吃不下去,待我处理完政务,便亲自伺候你用膳。” 沈离所说的伺候自然是一勺一勺给她喂食,皇兄政务繁忙,雪棠又哪里好意思再给他添乱,忙应道:“那会儿我还不饿,现下觉得胃里空空的,定能把一整盅雪蛤银耳汤都用下。” 得到雪棠的承诺,沈离才放下心来,转身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堪堪坐下,便听房门被人敲响。 十一推门而入,拱手说道:“陛下,江南道刚刚传来消息,说是乌江水流湍急,将傅世子推入河道后,他便被江水裹挟而去,沿着乌江寻了一整日也未寻到他的踪迹。” 竟是死不见尸了?沈离沉下眼眸,低声对十一道:“斩草必除根,把事情做的利落些,务必要寻到傅修安的尸首。倘若傅修安侥幸未死,那便让他再死一次!” 想到傅修安的真实身份,沈离的眸色愈加深沉,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沉声道:“傅修安失事,龟兹国定会有大动作,让龟兹的暗线警醒些,定要把龟兹国主的一举一动都报给朕。” 沈离聪明绝顶,无论在边疆还是战场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唯独在傅修安这儿出了纰漏。 若不是龟兹的暗线传来密信,他恐怕也要像雪棠一般,一直被傅修安蒙在鼓里。 他怎能让雪棠陷入险境呢,便是身家清白的宣平侯世子尚不能把雪棠娶走,更遑论心怀不轨的龟兹王子。 阿棠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其他觊觎阿棠的人,只能去死。 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沈离缓步行至雪棠的寝屋门口,只见门口直挺挺站着两个小宫人。 有了上次的教训,流萤、流碧再不敢拦人,悄悄向沈离行了个礼,便退至两侧。 沈离大步踏到屋内,掀开纱帐,只见雪棠正睡得香甜,烟霞色软烟罗寝衣服帖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愈发衬得她柔媚多姿,勾的人片刻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沈离把墨汁晕染开来,一点一点把雪棠的模样勾勒出来,可惜,左手终究比不上右手灵活,画出来的人儿虽有雪棠的皮囊,却没有她娇憨柔媚的神韵。 沈离深吸一口气,将案几上的画轴卷起来,提步向密室走去。
第42章 傅修安跌落乌江后, 谢华莹唯恐雪棠伤心成疾,日日都给她写书信,有时是生活趣事, 有时是和宣平侯相处的日常,虽然都是琐碎的小事,却满含温情。 这一日, 雪棠一睁眼,便看到了床边的书信,打开信筏,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谢华莹道傅修安虽不是宣平侯亲子,却由宣平侯抚养长大,二人感情甚笃。即便寻不到傅修安的尸首,宣平侯也不忍他成为孤魂野鬼, 欲在傅家的陵园给他建一座衣冠冢。 想起傅修安雪棠又是一阵伤怀,因着大英有新妇给郎子做针线的风俗,雪棠虽不擅女红,却还是在婚期前夕给傅修安做了两双绫袜。 现下斯人已逝, 那绫袜也再没用处,倒不如添置到傅修安的衣冠冢中, 好歹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雪棠打开立柜,拿出她亲手缝制的竹枝纹绫袜交给凝枝,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凝枝退出房间。 随着衣冠冢的建成,傅修安便算落叶归根了, 只谁也没想到乌江河畔, 一行人正趁着夜色匆匆行路,正中间的那个正是傅修安。 乌江水流湍急, 若不是龟兹国的暗哨一直悄悄尾随在他身后,及时把他救了起来,他现下早已魂归西天。 傅修安捏紧拳头,眸中溢满恨意,沈离这竖子果真生了一副毒辣心肠,把他派到江南任职,既能取悦雪棠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夺掉他的性命,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龟兹侍者,低声问道:“前方可有探子?” 沈离心狠,唯恐出现纰漏,将傅修安推入乌江后一直在派人搜寻他的尸首,若不是有那些探子碍手碍脚,他又何至于在乌江边上东躲西藏半旬都逃不出去。 侍者应声答道:“暂且没有探子,王子可尽快返回龟兹国,有国主相护,您定能安然无恙。” 傅修安轻嗤一声,回龟兹国做什么呢?龟兹弹丸之地,便是举全国之力也伤不到沈离分毫,除却雪棠,沈离又哪里还有分毫软肋。 他没有接侍者的话,提脚便向豫南的方向行去。他要把沈离对雪棠的心思告诉谢华莹,届时再和谢华莹一起入京,不愁挖掉沈离的心肝,让他痛不欲生。 眼看着便到了万寿节,男子二十而冠,沈离已然二十有三却后宫空置,膝下空空如也,朝臣又如何放得下心? 是以万寿节前夕,朝臣纷纷上书请沈离充盈后宫,为皇家绵延子嗣,与此同时郑太后也向贵女发出帖子,邀她们进宫参加宴会。 表面是在庆贺圣上寿诞,实际上却是在暗暗为圣上选妃。 郑太后属意周晗蕴,便让周晗蕴筹备宴会事宜,尚未到开宴的时辰,周晗蕴便筹备了个妥妥当当,趁着间隙,在豫章宫小憩。 虽说万寿节是天子的生辰,到底不能忽略遭受了生育之苦的生母,是以沈离处理完政务便到豫章宫给郑太后请安。 郑太后一心想要撮合沈离和周晗蕴,自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对沈离道:“哀家忙了一整日,现下乏得很,皇帝便留在屋内和蕴儿说话吧,待哀家起了身,咱们再一起到花厅赴宴。” 沈离和郑太后胶着多日,且今日又是郑太后受苦受难的日子,沈离并不想再和郑太后起口舌之争,便低低应了一声“是”。 因着沈离那一声“是”周晗蕴心里倏得便燃起了希望,她灼灼地凝着沈离,只望着能和他亲近一些。 哪成想内室的绡纱门帘一放下,沈离就变了脸色,他连眼角余光都未分给周晗蕴半分,提脚便向侧间走去。 周晗蕴恨恨地盯着沈离的背影,直把手中的帕子绞成一条麻绳。论出身、论才学,论手段,她周晗蕴有什么地方比不过安宁那狐媚子,凭什么沈离视她如草芥,却将安宁当成眼珠子一般护着? 且等着吧,她早晚都要把安宁踩到尘埃里去。 更漏滴答作响,已然到了开宴的时辰,皇亲国戚和世家贵女鱼贯而入,不过须臾就坐满了整个花厅。 贵女对太后的用意心知肚明,是以都精心打扮了一番,梅兰竹菊各有特色,美不胜收。 待众人落座以后太后和沈离才姗姗而至,陪在太后身侧的正是周晗蕴。 沈离日理万机,哪怕是万寿节也只在宴会上露了个脸便借故离去。 因着上次宴会,便是周晗蕴陪在沈离和太后身边,众人愈加笃定了周晗蕴在沈离心中的地位,纷纷对周晗蕴投去艳羡的目光。 雪棠冷眼瞧着这一切,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难受得紧。便连吃饭都失了滋味。 她尚在发怔,忽听身旁的贵女絮絮低语起来:“周家小姐的皇后之位是板上钉钉了,难不成太后娘娘还想让六科给事中家的十二娘进宫伴驾?” 这人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那花家十二娘不过是个妾室所出的庶女,身份卑微,又如何能有伴驾的资格,妹妹莫不是会错意了?” “我可没有会错意,你瞧,太后把十二娘叫到主位去了。” 雪棠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缓步行至主桌,施施然向太后行礼。 那女子容貌倒是平平,只一双眼睛呈桃花状,水光潋滟,很有几分姿色。 雪棠莫名觉得十二娘的眼睛十分眼熟,思来想去忽察觉那眼睛和她有三四分相似。雪棠一凛,脊背倏得便抽紧了。 她拿起手边的饮子轻啜一口,自我安慰道定是她想多了,太后对她最是厌恶,又如何愿意把和她相像的人安置到皇兄身边去? 正如雪棠的推测,郑太后就是因为花十二娘的眼睛和雪棠有几分相似,才起了把她纳入后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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