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沐夷光点了点头,他开心地伸出手指,指向远处一座矮山:“我知道哪里有,我带你们去吧。” 沐夷光看了陆修珩一眼,见殿下颔首,笑眯眯应道:“好呀。” 她看了看手中已经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从殿下手中拿过那一小袋桑果递给他:“不知要走多久,先吃一点桑果吧。” 小男孩再也忍不住了,接过桑果,狼吞虎咽起来,紫黑色的汁液浸透了他白白的牙齿,看起来狼狈又可爱。 陆修珩腿长,走在前面,两个人慢吞吞在后面跟着,他甚至还有空暇去路边买了几块油饼。 沐夷光轻声与他搭话:“不着急,咱们慢慢走,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咽下口中酸甜的桑果:“唔,我叫狗儿。” …… 狗儿带着他们来到那座矮山上,指着土坡下一片又深又密的林子,里面当真有一颗青梅树。 他已经吃过了那个哥哥买的油饼,咽下一个饱嗝儿,颇有些骄傲地告诉沐夷光,自己以前乞讨时被人追赶,慌不择路逃到这里来过,见有一棵果树,便记下了这里的位置。 明明一无所有的孩子,却还能这样大方地分享,沐夷光的眼眶一酸,连忙催促殿下拿些银两出来感谢狗儿。 狗儿摆了摆手:“不用了,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陆修珩也没有动作,怀璧其罪,就算给了狗儿银两他也护不住。 狗儿只怕自己再多待一刻便会舍不得离开这个好心的姐姐了,挥挥手,一溜烟地跑了。 见他这样懂事,沐夷光的眼睛更酸了,珍珠一样的眼泪滚落下来,迷迷蒙蒙地喊了声:“殿下。” 世上从来不缺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便是再繁华的盛世,也没有君王敢担保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乞儿,在他眼里,狗儿还活着,便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只是见沐夷光落泪,陆修珩心中便一软,温声应道:“别哭了,孤会派人看顾他的。” 殿下的语气越温柔,沐夷光的泪珠子便像不要钱一般地掉得更凶了。 陆修珩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语气里带了点低低的笑意:“太子妃这是见了人世沧桑,多愁善感起来了?” 沐夷光哭得抽抽噎噎的,红红的眼睛瞪着他:“臣妾怀孕了,多愁善感也是正常的!” 还停留在她眼下的指尖轻微颤了颤,陆修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被雷劈中的表情。 他怎么就忘了她这一句话将人气得死去活来的本事? 林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几乎能听到隐约的虫鸣。 过了半响,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调古怪,几乎带了点儿咬牙切齿地提醒她:“不可妄言。”
第52章 殿下这样的反应却是沐夷光不曾想到的。 她愣愣地抬起头, 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明亮又清澈:“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倒反问起自己来了。 陆修珩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你如何得知自己怀孕了?” 沐夷光咬着唇,幽幽地控诉他:“殿下那日分明与自己同房睡在一起的, 如今不认了是么?” 那语气幽怨, 若不是知道实情,连他都觉得自己成了负心薄幸之人。 太子殿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刘宝时常劝慰他的话:罢了罢了, 她如今失忆了,自己便多担待些。 只是他仍旧觉得有口难言,陆修珩深吸一口气, 半遮半掩地同她解释:“并不是睡在一处便算同房,所以你也没有怀孕。” 那便是自己弄错了? 沐夷光手指捏着衣角, 为自己说出的狂言而脸红。 她只隐约知道夫妻睡在一处便会有小孩,但如今看来,自己还遗漏了一些关键步骤。 羞涩也并未阻挡住她的求知欲, 她忍住颊边热意,十分诚恳地向殿下求教:“那还要做什么,才能算作同房呢?” 陆修珩被她问得一噎,没想到自己身为太子还要肩负婚前教习嬷嬷的重任, 他实在忍无可忍, 没好气地拿沐夷光先前的话来堵他:“还要在一起发誓,愿意共同孕育和抚养子嗣。” 沐夷光自然听出殿下这是拿自己先前关于太监净身一事的胡说八道来搪塞自己,她难得地多了一分心眼,忍住心中羞恼, 佯装不知地她往殿下面前凑了凑。 她踮着脚扬起脸, 鼻尖几乎都要与殿下相抵, 看着他的眼睛:“臣妾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不知殿下可否?”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 似乎能望到人的心里去,勾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陆修珩愣了愣,面对那样清亮的一双眸子,似乎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感觉到林间有清风,有鸟鸣,甚至能闻到树木草叶的清香,但竟不知自己那时想了什么,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鼻息传来殿下身上清冷而矜贵的青桂气息,他明明什么也没说,沐夷光的心却急速跳动了起来,慌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红痕还未退,只是热意越发滚烫了。 原本只是想要逗弄对方,最后却轻易将自己的情绪牵扯了进去,两个人做贼心虚地安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空气里弥漫着青梅独有的酸甜气息。 林间的青梅是陆修珩下去摘的,殿下习武,轻功自然也很好,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只是树上本来就没几个青梅,他几乎将那棵树南面的果子都摘光了,才将将装满沐夷光的小篮子,只不过现在换做是他来提了。 见她眼巴巴地站在树下看着,陆修珩将最大最好的那颗青梅在附近山泉里洗了洗,连细软的绒毛也洗得干干净净,然后递给了她。 那颗青梅不过拇指大小,青嫩的表皮里微微透着一点黄,有清香温柔地拂过鼻尖。 沐夷光没洗手,就着殿下的手咬了一口,整张脸立刻被酸得皱成一团,但是又奇异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甜意。 陆修珩看着手中青梅上浅浅牙印,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浅笑:“既然酸,便不吃了。” 沐夷光摇摇头,不许他扔,那是殿下为自己摘的果子呢。 最后陆修珩只好在旁边的空地上刨了个浅坑,将它埋了进去,明年此处兴许便会有两棵青梅了。 正值未时,太阳懒懒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热意,李天生将宅门打开,有穿堂风从屋中穿过,带来一点凉爽。 夫人原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便将她抱回房中歇息,又盖上一层薄被。 此时有脚步声传来,他敏锐地往门外看去,正是上午见过的那两个外乡人,只是手中多出一个竹篮来,竹篮里好像还装着一篮青梅? 他眼中一亮,飞快地跑出门去喊道:“喂。” 似乎察觉到自己这样说话不太客气,他清咳一声,又道:“二位请留步,你们……手里的青梅卖吗?” 篮子拎在陆修珩手里,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李天生一眼,语气透着一丝揶揄:“这是为拙荆摘的青梅,她有孕在身,就想吃些酸的。” 殿下明明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还故意这样说,沐夷光恼羞成怒,大着胆子捶了他一下,只是力道轻轻的,连挠痒痒也不如。 李天生不知内情,有些同情地看了陆修珩一眼,虽然都是怀了孕难伺候的主儿,但自家夫人可要温柔多了。 为了自己的夫人,他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说来也是巧了,在下的妻子也在孕中,她今日也想吃青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这篮青梅卖给在下一半?” 陆修珩看着沐夷光,示意由她做主。 再提起青梅,沐夷光差点没忍住捂了捂腮帮子,她十分大方:“说来我们也是陶家远亲,今日相逢便是缘分,既然尊夫人喜欢,那便全都赠与尊夫人吧。” 为了令人信服,陆修珩又重新拿出了陶宛儿给的簪子,递给李天生分辨。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枚簪子,但见这木头的材质与纹路,的确是陶先生爱用的那一种。 先前听闻沐夷光有孕,李天生心中的防备早已卸下一大半,此刻已经信了十分,爽快地放二人进了门。 他在院中汲了井水,一边将青梅洗净,一边轻声道:“敝姓李,受陶大人之托在此处看守陶宅,怀孕之人嗜睡,内人已经歇息了。二位既然是陶家远亲,便请自便吧。” 陆修珩点了点头,此人善武却无谋,如此轻信,看来对名单一事一无所知,还是只有靠自己寻找。 沐夷光自然也是在思考此事,待走得远了些,她自言自语将陶宛儿的话重复一遍:“若是遇到了信任的人,便带他回祖宅看看,应当是去哪里看看呢?” 陆修珩早已有了答案,淡声答道:“既然是一个父亲的嘱托,应是最为希望陶姑娘可以遇到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吧。” 沐夷光恍然大悟:“所以是作为新婚夫妻,回祖宅祠堂祭拜先人?” 陆修珩点了点头,是以他才借用陶家远亲的身份。 祠堂在院子正中位置,陶家绵延数代,祖上亦有过兴盛时,神龛里摆了许多牌位,只是如今已经凋敝了,只有李天生偶尔来为陶大人上一炷香。 供桌前端端正正摆了两个蒲团,久无人往,已经落了一层薄灰。 沐夷光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不会是要自己和殿下跪上去吧?自己也就罢了,殿下的膝下可不止有黄金,这一跪只怕没几个人受得起啊。 她才这样想,陆修珩已经拿起了蒲团,站在了蒲团摆放的位置,并示意她也站过来。 感受到压力,茫茫的牌位中,已经有一块掉落下来,露出后面的桃木所制的观音像的衣摆。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这观音像的眼睛是活动的,按压下去,便露出身后一个孔口,将木簪嵌入,如意云纹与观音座像严丝合缝,连木质花纹都一模一样,此时底座掉落下来,陆修珩掂了掂重量,是空心的,其中有夹层。 沐夷光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地看完了陆修珩找到名单的全过程,那双弯眉之下眼波流转,望向他的眼神仿佛时刻都含着水光:“殿下好生厉害!” 不过是一蹴而就的小事,陆修珩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但被那样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凝望着,回望她时也情不自禁地带了一丝笑意。 拿到名单,还为陶大人烧了纸钱和香烛,两个人便又乘船回了应天,陆修珩一面将赈灾事宜安排妥当,一面令人按照名单逐个击破,确保即便冯德阳“失踪”,也能挖掘出完整的利益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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