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即刻修书一封,将太子妃受伤一事告知于他,询问这失忆离魂之症该如何医治。” 刘宝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太子妃的病情,他呵呵笑道:“太子妃娘娘失忆后性子跳脱许多,倒像小孩儿似的,天真活泼。” 陆修珩并未接话,他面无表情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头疼了。 他更需要没有失忆的太子妃,省心懂事不说,更不会出言无忌、……恣意妄为。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给她安上轻浮不庄的罪责。
第9章 送走了太子殿下,青霜与长缨又请来医女为娘娘的伤口换药。 医女小心翼翼地将沐夷光肩上的纱布拆下,发现伤口已经结痂了,连忙换了干净的棉布沾了盐水为她进行清洗,深色的药膏痕迹被轻轻擦净,光滑白皙的肩窝上露出半寸大小的红褐色血痂来。 沐夷光只觉得受伤的地方痒痒的,低头看了一眼,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本宫这伤口还要多久才好啊?” 医女在宫中服侍了这么久,对娘娘们的顾虑都十分了解,她温声劝慰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为您换了新药,大约十日左右这血痂便会自行脱落了。” 她一边涂药一边道:“这是宫中秘制的玉露膏,对伤口愈合极有好处,每晚涂上一次,不可过多使用。” 绿色的膏药薄薄涂了一层,立刻便有清凉舒缓的感觉从伤处弥漫开来,沐夷光才舒了一口气,医女又嘱咐道:“这新肉生长时伤处会痒,娘娘您可千万要忍住了,血痂脱落之前肩膀动作都要小心些,饮食也要清淡,若是不小心将血痂揭掉了,就有可能留疤。这几日衣裳最好也穿宽松些,让伤口透气,有利于恢复。” 沐夷光点了点头:“多谢姑娘。” 医女将玉露膏交给青霜,便行了礼退下了。 沐夷光躺在厚厚的锦被里,露出半个肩膀来,开始发愁:白天尚可克制,若是晚上不小心碰到了可如何是好?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长缨,你去为本宫取条丝帕来,入睡前将本宫的双手绑住。” 长缨知道娘娘对容貌的重视程度,也只好应了。 她取来丝帕,掀开锦被,但见娘娘身着抹胸,朝自己伸出双手——那抹胸是墨绿色的,上面绣着鹅黄的牡丹,将娘娘的肌肤衬得白嫩润泽,腰上的系带不盈一握,配上那双纤秀莹白的柔荑…… 沐夷光催促她:“本宫让你绑你就绑。” 长缨还在心里惋惜殿下今夜没能留寝,连忙抖抖索索地为娘娘绑上丝帕,又盖上锦被,觉得自己实在是越大级、逾大矩了。 丝帕柔软,又绑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杜绝了自己入睡后误触伤口的可能,沐夷光很是满意,只是目前还有点不习惯。 她命青霜熄了烛火,在黑暗里躺了好一会儿,仍是睡不着。 今晚是青霜守夜,她听闻娘娘的叹息声,立刻走了过来:“娘娘,怎么了?” 沐夷光心里还有别的事,她也不忸怩了,直接道:“青霜,你说太子殿下今夜为何不留寝呢?” 之前她的伤口都包着纱布,如今将纱布撤换下来,她才发现伤处长得那样丑陋,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了,再联想到之前陆修珩拒绝侍寝一事,她心中自然就有了别的想法。 青霜猜到了她的心思,努力安慰道:“娘娘宽心,太子殿下的战功亦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见过的伤疤多了去了,而且殿下也不是这般肤浅的人,娘娘的伤是为了救太子殿下留的,殿下见了,只会更为感动才是。” 沐夷光抿了抿唇,仍然沉浸在被拒绝的小失落里,她的心思也矛盾,又不想让殿下看见自己的伤,又不愿意太子殿下拒绝自己。 过了一会儿,沐夷光又道:“本宫问你,本宫与殿下成亲以来,是如何同房的?” 青霜犹豫了一瞬,如实答道:“除了新婚之夜,娘娘与殿下从未同房。” 这个答案出人意料,沐夷光追问道:“这是为何?” 青霜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她说的亦是她所了解的实情,新婚那夜太子殿下的确是留宿了的,只是他屏退了众人,青霜不知二人只是和衣躺了一夜,亦不知那送入宫中的元帕也是殿下派人伪造的。 “那陛下不会敦促殿下的子嗣问题吗?” 纵然沐夷光现在只有未出阁前的记忆,她也是知道夫妻二人是要在一起睡觉才会有小宝宝的。太子嫡子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何况太子殿下的身体本身就不好…… 等等,自己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沐夷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有子嗣的前提是夫妻身体康健,自己当然没有问题,而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却是有目共睹的。 青霜还在绞尽脑汁地回答这个问题:“……殿下身体不好,常年养病,陛下对殿下看顾得少,奴婢也未曾听说陛下过问过此事。” 沐夷光只觉得青霜的回答也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殿下身体不好,不能有子嗣,所以甚少与自己同房。 顾虑到太子殿下的自尊心,她一脸严肃地对青霜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以后除非太子殿下主动提起,休要再提此事,下去吧。” 青霜不知道这片刻的时间里娘娘已经走过了怎样复杂曲折的心路历程,她点点头,默默地下去了。 将不能同房的锅甩给了陆修珩,沐夷光便能心安理得地睡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青霜与长缨便带着丫鬟进门伺候娘娘梳洗,沐夷光扬眉一看,白露与素月也跟在后面。 青霜一边为她净面,一边低声道:“昨夜刘总管便将清风与晓霞带走了,据说是安置在外院做事,这两个仍留在毓华殿。” 沐夷光面上强装镇定,心中却立刻生起气来:陆修珩昨日明明答应自己将人打发出去的,留了两个在毓华殿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生得好些的那两个,他挑人竟是按容貌挑的吗?! 她犯不着和一个奴婢计较,只是越想越生太子的气,好在她气头上也仍然记着医女的劝告,吩咐长缨取来一身艾绿织金的云霞练鹊纹花缎圆领女袍,未配云肩,连早膳也不用了,径直带着两个大丫鬟缓步去端敬殿找太子殿下算账去。 端敬殿守卫森严,即便是太子妃娘娘,也须得太子殿下的允许才可进入,沐夷光被侍卫拦在门外,心中又狠狠给陆修珩记了一笔。 时辰尚早,刘宝正准备服侍太子殿下用膳,却听得侍卫来报,太子妃娘娘求见。 这还是娘娘与殿下成亲以来第二次主动来端敬殿——第一次便是上回刚失忆误打误撞进来的时候,刘宝不敢怠慢,连忙请示殿下:“殿下,娘娘在端敬殿外求见,可要让娘娘进殿?” 陆修珩已经猜到她此行所为何事,左右今日无事,他点头应允了。 给李禄仕的飞鸽传书昨夜才发出去,他一向云游不定,回信也不知是何时的事情了,要在太子妃失忆期间不露出端倪,自己还是得多费点心。 刘宝立刻派人去迎接太子妃,顺便告诉她殿下请她一道去用饭。 小太监走在前面为沐夷光带路,青霜与长缨跟在后面,她俩也是娘娘与殿下大婚以来第一次进殿。 早饭摆在西边的次间里,陆修珩坐在主座,正在等她吃饭。 见此情景,沐夷光的气消了一点,但还是翘起嘴巴瞪他一眼。 沐夷光的心思简单好猜,陆修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正要说话,又被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气吸引了注意。 桌上的菜色简单,分别是沙参玉竹汤、白玉萝卜盅、淡菜煨肉、双贝煲冬瓜以及芦根杏仁粥,大多是润肺清心的食材,盛在珐琅彩瓷的黄地牡丹碗里,倒是为清淡的菜肴增色不少。 沐夷光原本是来生气的,看到一桌子养身的药膳,立刻便懈气了几分。 陆修珩身体不好,自己还是不要在吃饭的时候与他怄气了。 因是两个人吃饭,桌上摆了两双公筷,陆修珩在吃饭的时候也不喜人侍奉,都是亲自动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公筷放下的时候一点儿声音没有,整个过程安静而优雅,像是一幅会动的画一般。 沐夷光带着气性地审视着眼前这幅画,只是她看来看去,也实在无从挑剔,太子殿下的容貌和气度都是顶顶好的,虽然看上去冷清疏离了些,但配上那身因为病弱和少见日光养出来的冷白皮肤,整个人像是釉色莹润、精致脆弱的白瓷一般,哪怕得了他的冷脸,也依旧让人想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心。 再看下去就生不了气了,她移开眼神,决定认认真真开始吃饭。 虽是药膳,味道依旧做得精致鲜美,沐夷光不过挑了一筷子,眼睛就亮了。 尤其是那白玉萝卜盅里的肉圆,香滑弹嫩,鲜甜爽口,那圆子又做得紧实可爱,几口就能吃掉一个。 那拌肉圆的佐料也不知是怎么调的,将肉的鲜甜与萝卜的清香融合到了极致,光是好吃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沐夷光又伸手夹了一个到自己的碗里。 除了必要出席的宫宴,这还是陆修珩第一次与沐夷光同桌吃饭,而那些宫宴大多无聊又俗套,宴会上的沐夷光只是温良娴舒的太子妃,进食也只是一种礼节而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东西的时候认真极了,眼睛亮亮的,像是一只……努力啃食食物的小动物。 陆修珩摁下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用着早饭,两个人都沉默无言,刘宝却惊喜地发现殿下竟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粥。
第10章 这份平静只延续到用完早膳,毕竟端起碗要吃饭,放下筷子就可以算账了。 沐夷光正襟危坐,对陆修珩瞋目而视:“太子殿下!” 他挑起一双好看的眉眼看向她,沐夷光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正色道:“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陆修珩抬手示意下人奉茶,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抛还给她:“什么话?” 沐夷光立刻就沉不住气了:“你昨天明明答应我的——” 她还要再往下说,却被小太监端来的茶盘吸引了目光。 茶盘上的阳羡紫砂小茶壶与甜白八方茶钟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但那茶盘上居然还摆了一座粉白色的双鹅玉雕,这玉双鹅是用桃花冻石雕成,一大一小两只玉鹅在水中嬉戏,口中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整块玉雕不过拳头大小,但是情态生动,相映成趣,更奇的是那水中淡淡绯红似动非动,宛若轻薄桃花逐流水。 沐夷光着实喜欢,而且她收藏了一套小巧玲珑的桃花冻石茶盏,正缺这样一小座同色的玉双鹅摆件。 只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若是自己占了两样,说话还怎么硬气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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