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珩此刻还乖乖在榻上躺着,冷白的肌肤上像是蒙了一层耀眼的光,沐夷光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威胁道:“殿下,听见了吗,吃多了会变成傻子的。” 陆修珩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弯了弯,像是在笑,但是很快便连着笑意也支撑不住,他前些时日紧绷太久,如今乍然松懈,加之药物使人昏昏沉沉,已然泛出困意。 平日里宵旰忧劳的一个人,今日却午时不到便睡了,可见累极。 沐夷光彻底没脾气了,有些心疼地为他掖好被子,这才轻声问道:“那李神医现下在何处,何时能为殿下解毒呢?” 刘宝的声音也小了些:“李神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瞒娘娘,李神医也是赞成殿下服这副药的,因为那秘法亦是以命搏命,使用之前,还得先调理殿下的身体,将毒性压制些许,成功的几率才更大。” 沐夷光默了默,并未去问能有几分把握,不管是几成,她都相信殿下。 她心中更疑惑另一件事情:“好端端的,殿下的毒为何会复发?近日可接触了什么东西?” 刘宝摇了摇头:“府内的东西每日都会查探,没有任何异样。” 这倒也是,她与殿下一直同饮同食,没有自己毫发无损,殿下却中了毒的道理。 若说两人接触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宣成帝近日一直都传召殿下进宫处理政务,问题可是出在宫中? 刘宝明白她的顾虑,左右四下无人,他便大胆道:“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便是进了行宫,奴才也小心谨慎得很,就连殿下经手过的奏章都是查验过的,都没有问题。” 沐夷光慢慢地点了点头,心里想起另一桩事:听闻宣成帝近日龙体有恙,许久不曾上朝了,这两件事情是否有联系? 都道皇上是染了风寒,若只是普通风寒,想必不会如此来势汹汹。 她打定主意要将此事过问到底了,又问道:“今日原本不必朝会,殿下为何进宫?” 刘宝整日跟在殿下身边,对此事也略知一二:“回娘娘的话,近日鞑靼在边疆屡屡挑衅,以游击战术骚扰边关军民,今日皇上特地召殿下进宫商讨是否由京营驰援,将其一网打尽。” 刘宝话音刚落,沐夷光已经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鞑靼本就是游牧民族,要在茫茫草原上寻找居无定所的鞑靼军队,实在不是易事,若是轻敌冒进,反而可能因为不熟悉情况而全军覆没。” 刘宝也道:“先前京营提督已经奏请过此事,殿下亦有此考虑,将其驳回了,只是近日秦王成了京营三大营的总督,大约是立功心切,又重提了此事。” 沐夷光对秦王立功心切这种说法是不信的,如今宣成帝、太子身体皆抱恙,朝堂局势风云变幻,他哪里还有心思去边关立功?只怕驰援是假,趁机掌控军权是真。 何况今日调查之事,表面上看是针对自己,实际还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若是检举成功,自己是何下场不消说,爹爹势必会受到影响,太子亦会失去沐家这一助力。 她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只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徐徐逼近。 不等陆修珩醒来,沐夷光已经擅自做主了,就让刘宝对外宣称自己被此事气得大病一场,殿下衣不解带照顾太子妃,谁来也不见。 * 陆修珩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却已经天黑了。 偌大的房屋中,仅有书桌上燃了一盏烛火,昏黄的光透过下垂的帷幔融融地落下来,朦胧地映出一个曼妙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不知在写什么,但表情十分认真,又奋笔疾书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笔来,慢吞吞地伸了一个懒腰,像是一只看了一会儿家就没忍住偷懒的小狗。 沐夷光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殿下已经醒来了,她赶紧放下笔走过去,倒上一盏热茶:“殿下,你醒了,可要用些膳食?” 睡了一天,陆修珩反倒不觉得饿,他难得放松地靠坐在床上,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懒洋洋地看着沐夷光,似乎在等着她给自己喂水。 沐夷光假意抱怨:“生个病,殿下倒是娇气起来了。” 陆修珩朝她偏了偏头,虽然神色乖巧,但是一动不动的,坐实了此言。 那双墨色的眸子干净又温柔,里头细碎地闪着笑意,沐夷光被他看得心中一软,自己先饮了一口试探茶水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喝。 陆修珩就着她的手饮完了一盏茶,声音还带着一丝初醒后的慵懒:“在写什么?” 沐夷光吹了吹最后一张纸上的墨迹,这才将书信拿到他面前:“给爹爹的信。” 原来是给泰山大人的家书,陆修珩立刻坐直了身体,仔细翻看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乍看起来十分普通,只说自己跟随太子前往热河行宫避暑,在这里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最后还表达了一番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陆修珩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之处:“这里边有隐语?” 沐夷光骄傲地点了点头:“这是爹爹教我的,咱们沐家自己的隐语,便是神仙也看不出其中的意思。” 这倒是,即便是陆修珩也只能猜出其中暗含了隐语,具体的内容便无从知晓了。 不过他对隐语的内容兴致缺缺,将书信又翻看了一遍,耿耿于怀道:“既然是家书,怎么连半个字也不提我呢?” 他连“孤”也不自称了,谦卑得像是第一次上门的新女婿,一心想在泰山大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第100章 沐夷光轻哼一声, 不客气道:“殿下都要变成傻子了,臣妾还与爹爹说那么多作甚,也不怕日后想起伤心么?” 陆修珩自知理亏, 轻咳一声, 低声道:“是孤的错,不该瞒着你。” 沐夷光难得有如此占理的时候, 她在床边坐下,煞有介事地数落道:“当然是你的错,夫妻本就是一体, 瞒着我,殿下能落着什么好处么?” 陆修珩只觉得她这幅正经模样可爱极了,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厚着脸皮道:“自然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孤知道了孤的太子妃心地善良, 即便将来夫君成了痴儿,也依旧不离不弃。” 他身上仅着了一袭中衣,锦裘里捂出来的暖意透过细密的丝绸侵袭而来,还带着熟悉的草木清香,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顺手把玩他鬓边垂落下来的一缕乌发。 听到陆修珩这样打趣,她也不生气,嘿嘿笑道:“那是自然,殿下成了痴儿又有何妨, 回头本宫生下皇长孙, 说不定还有垂帘听政的机会, 届时本宫再多养几个面首,殿下应当也不会生气的吧?” 陆修珩没有反驳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那梨梨可得瞒得仔细些。” 这回答实在不像陆修珩的风格,沐夷光反而生气了:“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打算服用这副药到什么时候?李神医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陆修珩如实道:“他如今正在汝宁府。” 沐夷光对汝宁府不太了解,只知是在河南,便问道:“从汝宁府到此处需要多久呀?” “快马疾行,应需十日。” “无妨,殿下如此聪明,便是再喝十日的药,也不会变傻的,”不知是为了安慰陆修珩还是安慰自己,她很快又乐观起来:“不知李神医寻到的是何解毒之法呀?” 陆修珩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语气懒洋洋的,只是抱她抱得再紧了一点:“他在西南为孤寻到了一种蛊虫,辅以换血之法,能够吸附化解此种毒药。” 这换血之法听着就很疼,不过沐夷光的声音还是十分轻快:“太好了,我听刘公公说五日前便收到了李神医的飞鸽传书,已经在赶往热河的路上了,估计再过五日就能到了。” 陆修珩犹豫了一会儿,将此事也一并托出:“李禄仕还在汝宁府。那蛊虫不知为何,一过秦岭便会死亡。” 沐夷光一愣,她努力地想了想:“是不是秦岭太冷了?” “换过路线,也换过装蛊虫的器皿,哪怕用汤婆子给蛊虫暖着,只要一过秦岭,仍然会死。” 她很快又想出办法:“那有何妨,既然山不来就我,殿下去就山便是。我去为殿下收拾东西,连夜就前往汝宁府。” 沐夷光要起身,却被陆修珩的怀抱禁锢住了。 她疑惑地出声:“殿下?” 陆修珩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所说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心中有更多顾虑。 他前些时日见到宣成帝,见他脸色隐约有些灰败,原本以为是患病所致,现在想来,其实亦是中毒之兆。此时自己若是离开解毒,恐怕正好中了背后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陆修珩也不顾自己带着沐夷光一同离开会引起多大的猜忌和后患了,抱着她无赖道:“你同我一起去。” 沐夷光坚定地摇摇头,太子现在奉命监国,若是在宣成帝病重之际公然带着太子妃一同离开,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她又道:“放心吧,我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不会有人敢把我怎么样的,而且京营之中的神机营与三千营有不少将领都是爹爹的老部下,我已经给爹爹写了信,让叔叔伯伯们都安心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陆修珩的脸色这才没那么凝重,从腰间解下半枚玉牌递给她,玉质清冷,还沾染着青桂的香气。 这像是半块无事牌,通体漆黑,上面没有半点字迹,断处的缺口也并不平整,是独一无二的防伪标志。 沐夷光好奇地摸了摸:“这是什么?” 陆修珩低声解释:“这是孤的死士令,你留下防身。” 沐夷光摇了摇头:“不要,殿下此去汝宁,山高水远,应当自己留着才是。那蛊虫过不了秦岭,若是有人在此设下埋伏截杀,该怎么办?” 感受到她话语里的在意,陆修珩心中满足得不得了,低声轻笑道:“放心吧,孤不会给你豢养面首的机会的。” 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自己,沐夷光气得瞪了他一眼,已经不由分说叫来了刘公公,自己也起身准备给太子殿下收拾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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