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夜分明还在问自己是如何与谢衡相识,又醋得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今却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落了下来。 太子妃虽然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众人却不可能忽视她的反应,更重要的是,她这样一哭,太子殿下此言的可信度就要重新估量了。 想明白以后,厅中众人皆不忍直视地低下了头,只觉太子今日顶上的玉冠青翠欲滴。 有的感慨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实在是用情至深,为了保住太子妃的名声,硬生生地把奸夫的书信把自己头上栽;也有的想得复杂一些,觉得太子殿下不过是为了保全和沐家的这一桩婚事,留住沐将军的助力,即便如此,也仍是不得不佩服太子殿下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定然能成大事! 不管在场众人怎么想,只是没有一个信他这句话的。 见此情景,陆修珩只好咬牙切齿翻开书信,妄图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快速记下信件内容,好将这口锅背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他随手翻开一页,印入眼帘的是一行行熟悉的字迹,似乎是出自他手。 陆修珩原以为是沐夷光提前替换了信件字迹,可再看仔细些,那双墨色的眼眸蓦地睁大,前一秒钟眼里还冒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信纸焚烧殆尽,此刻已满是惊讶和狂喜。 电光火石之间,陆修珩已经理清了其间的来龙去脉,惯来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他将书信摊在众人面前,欣喜若狂道:“这真是孤的,这真是孤的!” …… 安齐与柯文华面面相觑,太子殿下先前那句“这是孤的”虽有些石破天惊,但也算是有理可依,如今这番欣喜若狂的样子,可就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只有锦衣卫办案办多了,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一个年轻的就叹了口气,小声道:“完了,又疯一个。”
第98章 陆修珩并不理会这些误解, 他捧着脆薄信纸的手力道越发和缓,像是捧着一份珍贵而易碎的回忆。 这是两年前他在漠北写给初识的小姑娘的信。 那时他初来乍到,大齐也未正式与漠北开战, 边关形势复杂多变, 军营势力盘根错节,为了摸清实情, 陆修珩对外称病了一段时间,乔装打扮成新兵“沈恒”,在军营和民间混迹, 也是在那时,他认识了自称是军医女儿的“苏慕”, 两人关系日渐交好,有时不便见面,便会在约定的地点交换信件。 后来边关烽火四起, 他率军奔赴前线,屡战屡捷,鞑靼见大势已去,竟然偷袭了边陲的小镇, 屠杀了小镇所有的百姓。 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一个姑娘的性命与军国大事相比,自然不足挂齿,直到他赢得一场关键战役后才听闻了她的死讯。 陆修珩起初不愿相信, 派人去查找苏慕的下落, 却得知她父亲在救治将士时因流矢而伤亡, 她和她的家人在这场战火之下无一人幸免。 他沉默着接受了,也明白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有多么重要。 太子殿下在亲自率军奇袭鞑靼大营后, 干脆利落地下令屠城,将鞑靼王公贵族各级官属三千人,男女五万余人,一举歼灭。 此举彻底断绝了鞑靼反攻的可能性,为边疆换来了两年的安宁,而他自己被里通外国的奸细出卖,在战场上吸入了过量的毒烟,只换回了一副沉疴病体,还有屠杀数万平民的修罗名声。 不过陆修珩那时已经重病,难有清醒的时候,一路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命,勉强回到了京城。 再后来,皇上赐婚冲喜,他的病情也慢慢好转。 新婚夜里,沐家的女儿自己挑了盖头,两人背对而眠。 他只看了一眼沐夷光那张千娇百媚、艳色绝世的脸,心中莫名地想起了边关的那个小姑娘。 “苏慕”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可她身份不及沐夷光矜贵,长相也不及沐夷光美艳,如果没有惨遭横祸,也许他会带她回京城,但绝不会明媒正娶为太子妃。 他的太子妃,就该是沐夷光这样,出身名门,聪明懂事,毕竟情爱在帝王家皆是虚妄,比起爱人,他更需要一个乖巧省心的盟友。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默契,在人前是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在人后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见上一次面的陌路人。 如果不是后来的失忆,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口中的“阿珩哥哥”,从始至终唤的便是自己。 ………… 若是以往的案件关联人员犯了癔症,唐言早就令人一盆冷水泼过去了,可眼下这人是太子,他只能老老实实跪着,在心里祈祷殿下不要被美色所惑,早些清醒过来。 就连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沐夷光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她走过去,小心翼翼拉住陆修珩的手,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 听到沐夷光的声音,陆修珩这才从回忆里走出,他收敛了神情,肃然危坐,已然看不出方才失态的形迹。 自己这边的故事是理清了,可梨梨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怎么让谢衡这厮趁虚而入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为梨梨洗清冤屈。 陆修珩回握住沐夷光的手,难得大方地向唐言展示他手中书信。 他嘴角微微翘起,扬眉吐气道:“看清楚了,这信纸上可是孤的字迹?” 难得见太子殿下情绪如此外露,安齐与柯文华也齐齐挤了上来,这信纸粗糙普通,五十文便可买上一刀,虽然被保存得极好,但仍然开始泛黄发脆,信上字迹劲骨丰肌,矫若惊龙,确是太子真迹无疑。 上面的落款写着“沈恒”二字,应该是太子当时所使用的化名,只这“恒”之一字,这段时间的流言与误会也不攻自破。 三人大着胆子瞄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从流沙残阳的大漠风光到不紧要的军营趣事,不一而足,虽然不曾表明心迹,少年暧昧的悸动已经跃然纸上。 唐言只觉额上有冷汗滴落,自己这下可把太子得罪狠了。 柯文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奉承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笔下生花,与太子妃娘娘结不解缘,情比金坚,实在羡煞我也。” “结不解缘,情比金坚”这八个字着实说进了他的心里,陆修珩微微地点了点头。 见殿下心情不错,唐言也赶紧道:“微臣听信谗言,差点有损太子妃娘娘清名,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陆修珩却置若罔闻,只是轻轻捏了捏沐夷光的手,眼眸含笑,深深地看着她,任凭她做主。 大约是缘身在此山中,沐夷光只觉云山雾罩。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殿下手里的信件分明是自己藏好的原件,但唐指挥使、安尚书和柯监正却都认定了是他的字迹,总不会是三人同时说谎吧? 还是说,是自己一直将沈恒错认成谢衡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实在是搞了一个大乌龙。 她忽然心里一虚,有些不敢看殿下的眼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锦衣卫给糊弄走,沐夷光藏好疑虑,故作大方道:“无妨,唐指挥使也是听令行事,误会解开了便好。” 见太子妃不计较,唐言长舒一口气,由衷感激道:“谢太子妃娘娘开恩,微臣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一个交代。” 他不敢保证能够揪出幕后主使,但至少武安侯府的姑娘脱不了干系。 沐夷光点了点头,此事在场面上就算过去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见安尚书正在欣赏自己闲暇时所作的一首边塞诗,陆修珩装作漫不经心、想要解释一番的样子,实则着重强调:“两年前,孤与太子妃便在漠北相识。” 他恨不得告知天下自己早就与梨梨结缘,但为了她的清誉,他还是含蓄道:“太子妃体谅孤初来乍到,不通当地风土人情,便与孤以文会友。” ……“以文会友”四个字,年轻过的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三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男人在听着太子殿下摁头秀恩爱,居然生出了自愧不如的酸意。 “那时孤便已经动心了,只是山河未定,未宣于口。好在回京之后,父皇就已经下旨赐婚,孤又得以与太子妃再续前缘。” 只见太子殿下看向太子妃的眼神已经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便是用“心花怒放”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在场的人牙都要被酸倒了,但是还不得不恭维: 柯文华:“真是天赐良缘。” 唐言:“天、天造地设。” 安齐:“……天作之合。” 陆修珩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他们离去,这三人也都避之不及地带着人溜了,转眼间,偌大的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两人。 沐夷光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红红的,她小声道:“多谢殿下。” 陆修珩慢条斯理拢好手中信件,循循善诱道:“谢孤什么?” 沐夷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修珩将信件重新放回妆匣里,见沐夷光还是一脸茫然,似乎又被她气到了。 他恨铁不成钢道:“怎么,承认孤就是你在边疆认识的‘谢衡’,这很难吗?” 要是能重来,他宁愿化名成张三李四,也绝不愿用这个“恒”字。 沐夷光虽然已有所料,但见殿下亲口承认,心中的震惊仍是溢于言表,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像不认识了一般,转着圈地从上到下将陆修珩看了一遍。 “沈恒”那时应是易了容,长相远不如殿下本来好看,只那一双眼睛仍是一样地赏心悦目。 陆修珩兀自站着,岿然不动,一脸傲娇地任她打量。 “殿下,”沐夷光有些不敢置信,又惊又喜道:“真的是殿下!” 她眼中的惊喜很快又化作心疼:“殿下,你瘦了。” 陆修珩轻描淡写道:“在战场上不慎受了伤,伤了肺,便是这样了。” 沐夷光果然伸手抱住他,心里酸酸的,殿下的身形的确比以前消瘦不少。 她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自幼就崇拜父亲这样骁勇善战的大英雄,她在边关认识的“沈恒”,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也没有殿下这么好看,但是孔武有力,矢无虚发,就是她在那个年纪最喜欢的英武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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