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趟印坊啊。” “你可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身子都弱成这样了,晚上还得去赴宴呢。下午哪里都不许去!一会郭大夫来了,吃了药,好生再睡一觉。印坊那里,还有云伯呢!” “当当当!”家仆在外敲门,“小姐、表小姐,郭大夫来了。” 丰秀儿回:“让郭大夫外屋候着,我们马上出来。” 晏亭柔方在睡觉,身上只着了小衫,她从屏风上拿下了长褙子,裹在外头,出闺房到外屋来。 边走边说:“行行行,听秀姐姐的。你派人去跟云伯说一声吧,就说晚上也需开工,把人分成三波,轮流各做四个时辰,银钱给双倍。” “好……”丰秀儿答应着。她同郭大夫问了安,聊了一下晏亭柔这几日的情况,又嘱咐着:“郭大夫,万要注意,用药不要过急。她最近太虚弱了,我怕药猛了,伤了根本就不好。” 那郭大夫是临川城里最大的药坊里的坐堂大夫,留着半长的胡子,约莫五十多岁,医术最是老道。 他拿了个靛蓝色的脉枕放在晏亭柔手腕下,号了号脉,一阵望闻问切,才收了脉枕。 郭大夫摸了摸下颌的胡须,沉思半刻,“秀儿姑娘放心,这药以养为主,但是也不能过于劳累了。晏姑娘这几日尽量少出门,总得在屋里养上三日才好。 方才去叫我的人,已经说了大概,我带了些丸药来,先温水服了吧。然后我再开剂汤药,一日三顿,吃个三日。你派人随我来取药吧。” 丰秀儿谢过郭大夫,就要送他出门。 晏亭柔头沉的很,总觉得自己应该同郭大夫说什么。但是知道人都出了外堂,才想起来,用了力气喊道:“郭大夫,请留步。” “怎么了?”丰秀儿停了脚步问道。 “我早上同赵拾雨有些争执,拽马缰绳的时候,伤了他的手掌。当时没细看,伤的怎样。就记得留了不少血的。秀姐姐,你带郭大夫去杜府吧,给他看看。” 从金山寺回杜府的路上,闻言良给赵拾雨包扎了一下的。可终是不知道伤口深浅,应该他们着大夫给看看的。 丰秀儿让家仆带着郭大夫去外堂歇息一下,吃杯茶。自己走回来,低声问:“我还没问,今日你是什么了,怎会伤了小王爷?” “他非要拦我马,夺我缰绳。我,我不是有意伤他的。” “你与小王爷……”丰秀儿在斟词酌句,该怎么形容。 “不是,没有。你别多想。” 丰秀儿笑了,“我都没说你同他怎样,你怎么回答的这么快?” 晏亭柔解释道:“三年前,秀姐姐还没来晏府的时候,他来临川姨母家探亲,谁知扑了个空,杜家夫人不在家,我爹爹收留了他几日。他不小心落水,我救过他命,是以他待我比旁人客气很多。仅此而已。” “救命之恩啊,以身相许都不过分。”丰秀儿低眼笑着看晏亭柔,将郭大夫给的丸药递给她。 “你就笑话我吧,以后再不理你了。”晏亭柔拿了茶盏,将药服了。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那你且说说,他为何拦你?” “我本就头疼,瞧见高水阔和陆小小更头疼,就要先回家。他一路骑马追着我,非不让我走,我还奇怪呢,拦我作甚?” “我听着小王爷在陆小小面前维护你,瞧出对你很是不一般。” 晏亭柔放下茶盏,垂眸思量一下,淡淡的说:“你别多想,他是小王爷,皇亲国戚。我不过是临川这等小地方开印坊的,天差地别的。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在此事上替我担心。” 丰秀儿见她模样,似是对自己有些没信心,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姐姐眼里看着,我家小柔就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他小王爷丰神俊秀的不错,我家小柔也是聘聘佳人。放在一起,倒也般配得很!” “秀姐姐……”晏亭柔微嗔,“你今日也听了,赵拾雨说,我同他,与我同高水阔一样,「亲如兄妹」,我们都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那句话是说给陆小小听的,不过是个说辞。你当局者迷,我旁观者看的清楚得很。” 丰秀儿本来心上还不确定,现下看着,小柔和那小王爷之间,倒是有些眉目的。 晏亭柔说她不过,就忙将她支走,“秀姐姐,我饿了,想吃酸馅儿包子和豆豉汤,你快去让厨子给我弄。” “好,这是害羞了。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晏亭柔欲言又止。 “怎么了?” “秀姐姐一会跟郭大夫同去吧,看看什么情况,我,我就不过去看他了。” 丰秀儿明知故问,笑着问:“不去看他了?他是谁?” “你……爱去不去!” “去去去!自是要去的!还要备上补品去,毕竟是我家小柔的不是。啧啧,我当时就看了一眼,手掌血肉模糊呢!我得赶紧去,上门道歉啊!” 晏亭柔无奈,有些心里不确定,小声嘀咕:“没……没那么严重吧。” “啧啧!我看着就肉疼,你若担心,晚宴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第12章 蝶恋花·红颜 杜府,崇玉苑。 院中植了三棵海棠,花期比桃花晚些,还未全开,可那桃粉的花骨朵比花还娇。 武同端了一个黑色大漆盘,摆着点好的茶,几碟茶点,打厨房走过来。 见闻言良拿着一把剪刀挑了半晌,就站在门口,嫌弃道:“就剪一枝海棠的事,能多难?我这去厨房一来一回,茶也沏好了,点心都备好了,你这还没下剪刀呢!” 闻言良蹬在石凳上,左手拉住一个海棠枝,这才「咔嚓」下了剪刀,一根稀稀疏疏的海棠枝,一尺来长,上面才有十来个花骨朵,他将海棠枝插到石桌上的天青色汝窑长净瓶中,将花瓶放到武同的漆盘里,“小王爷心情不好,自要挑的更细心些。你这备的什么茶点?” 武同说:“梨条、若水荷花酥饼、杏肉干,我见他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可能没什么食欲,想着还是拿些酸甜可口的吧。” “他没食欲也不在这上头。” “是因为手受伤了,疼的没食欲?” 闻言良笑了,“你这榆木脑袋,是手受伤了么?是心受伤了。” 武同白了他一眼,“嘿!你既然知道,还不去宽解他,真的是!臭书生!” 闻言良望向崇玉苑的拱门处,“我这不在门口等心受伤的解药呢么?怎知等了这许久都不来。女人心,海底针啊!” 武同已捧着大漆盘了许久,沉的很,不耐烦的吼道:“什么和什么啊!快给我打帘子。” 玉石书案前,赵拾雨手中卷着一本诗集,望着窗外。 武同放了漆盘在圆桌上,“小王爷,来吃些点心。” 闻言良给了武同一个眼色,支走他去一边,嘱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晚上韩县令宴请时,小王爷穿的衣裳吧,厚些,夜里冷。” 闻言良走到赵拾雨面前,斟了杯茶递给他,“小王爷还在想着上午去金山寺的事呢?” 赵拾雨接了茶,轻嘬一口,兴致淡淡,「嗯」了一声。 “小王爷可知问题出在哪里?” 赵拾雨抬头看着他,“不知。” “小王爷同那陆小小的话虽然是保全了晏姑娘,但是你说了「兄妹之情」。” “那有何不可呢?自是不想被人误会小柔啊。” “这么说罢,小王爷。若有个不错的女子心怡于我,或对我有好感,而我不喜欢她,我就会说,姑娘,我待你的感情如兄妹之情。” 赵拾雨放下手中的书卷,坐直了些,“你的意思?她于我有意的?” 闻言良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需要小王爷自己去感应了。” 门外响起来杜府管家的声音,“小王爷,晏府的表小姐来了,带着大夫要给小王爷看伤。” 从金山寺回来的路上,赵拾雨一脸黑气,不曾说话,那手上的布还是闻言良胡乱缠的。 闻言良忙冲着屋外说道:“有劳管家带人过来了。” 又对赵拾雨说:“哦,原来小王爷这手是晏姑娘伤的啊。” 赵拾雨低眼若思,“也不算,我自己非要拽着她的缰绳,怨不得她。” “没事,晏姑娘许是觉得自己错了,这不派人来道歉了么?” 武同掀了帘子,丰秀儿走了进来,施了礼,“见过小王爷。郭大夫是临川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了,你可放心给他看。”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郭大夫方从晏府过来,给小柔看过病,小柔惦记着小王爷的伤,特让我来的。” “小柔怎么了?”赵拾雨问。 丰秀儿回道:“她最近一直忙印坊和书院的事情,又招了些风寒,身子就不大好。今日独自骑马而去就是因为病了,难受的很,回去就睡了一大觉呢。” 郭大夫给赵拾雨包扎好了,就起身,“小王爷这伤,莫要着水,每日换一次药。三日之后,抹一些药膏,应不会留疤。” 赵拾雨对郭大夫点头致谢,又说:“言良,你同郭大夫去取药膏吧。” 临川县令姓韩,单名一个川字,韩川祖上曾在前朝做过大官,很有家底,是以韩府的院落在临川一带颇为有名。不单是占地广,园林大,园中各院景观都自成一绝。 花朝节这夜的晚宴就设在韩府的潇湘苑。 潇湘苑之名自是来自于潇湘竹,绿竹之上生紫斑,相传是舜的二妃娥皇、女英泣泪于竹上,而留下的泪斑。临川产潇湘竹,庭院之中多遍植,并不稀奇。 这潇湘苑之所以能被韩县令选中宴请宾客,是因这院中同潇湘竹长在一处的一棵百年棠梨树。 一年之中,唯有花朝节时,棠梨开花,映照湖池之中。若有春风而过,便生微雨,雨乃是似雪梨花,飘飘洒洒,穿于潇湘竹间。 潇湘苑中潇湘湖,回廊架在湖中,刚好如一弯霓虹排开,看对岸竹林和棠梨树。 竹林边上有一凉亭,叫做「女英亭」,梨树倚靠着女英亭,颇有神女之姿。 天还未黑尽,仍有些夕阳余晖,刚巧是起风时。韩川正在水榭回廊上,同来客说着这潇湘苑之景色。 那众星捧月的贵客赵拾雨,今日穿了月白色长袍,白玉发冠配白玉腰带,骨貌淑清的脸,俊逸散朗的神,加上那副面上一贯的风轻云淡,好不潇洒! 韩川遥指棠梨树,“小王爷且看,梨花淡白,蕊为紫,飞入竹林便如潇湘竹之泪痕。斑驳泪痕,淡为梨花瓣,深为紫花蕊,是不是巧了!” 赵拾雨望着对岸,有一袭淡青身影,说道:“甚是有趣。从未见过与竹同生一处的梨花,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雅淡花白,与旁的艳丽果不相同,似个梨花仙女。”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对岸的「仙女」,将受伤的手从袖笼中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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