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婴曾为他能好好活着拼尽全力,且断定这是一个无法共生,也不能同死的局。但他就算忤逆天下,也要将她牢牢绑在身边。既是如此,顶峰或地狱,有何差别。 要么,一起活过余生。 要么,携手粉身碎骨。 这是白婴最终给他的答案。 苏逸将她拥入怀中,哑着嗓子道:“这回,不可以再骗我了。” “好。” “我跟你过了门,你也不可以负我。” “啧,说得好像我负过你似的。话说回来,你好歹是闻名天下的狠角色了,让你嫁给姑娘家,你半点不挣扎,这样好吗?你多少象征性地反对一下呀!” 苏逸:“孩子要两个,好不好?” 白婴:“……你是不是想得有点远?” “男孩随你姓,女孩随我姓。姓苏,好吗?” 白婴默然不语。 “至于日子,待解了你的药人之身,就定下来。府上人多,抓紧一些,月底之前,必能礼成。” “等会儿,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你要跟我入门,你手底下的士兵会怎么看你吗?” “不重要。”苏逸抚了抚她的后脑,一语中的,“毕竟,我穷。他们都知道。你肯娶我,是我的福分。” 白婴皮笑肉不笑:“我能确定、肯定,以及笃定,我这脸皮,就是随了你!”
第二十六章 此去经年,岁岁与朝朝 其后两三日,苏逸都关在房中。蛊虫入体,有短暂的融合期,痛苦非比寻常,过程也十分艰险。苏逸生怕出纰漏,不让白婴在侧。白婴就日夜守在院子里,出人意料的是,她竟没再睡过去。 向恒第一个觉察出不妥,到第三日夜里,他问白婴是不是把蛊王交给了苏逸。白婴那会儿坐在主屋前的石阶上,抱着膝盖,痴痴打量角落里那两株枇杷树。直到向恒追问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说:“嗯,给他了。” 向恒神色复杂:“你……他疯,你也,陪着他,一起,疯吗?” “没别的选择了。”白婴把视线定格在向恒的面上,故作轻松地耸肩,“你也知道,那天晚上,城里出了什么事吧?” “我知道。他在,逼你。正是,知道,才不能,看着你,泥足,深陷。” “泥足深陷……”白婴若有所思地回味着这四字。 须臾,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走下石梯,拍拍向恒的肩头:“那老鳖孙儿临死前说了,兴许只要一碗血,就能解我的药人之身,我琢磨着,先试试吧。” 向恒皱紧眉头,咬住下唇。他很清楚,那只蛊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思索良久,他下定决心道:“好。等解决,你得,跟我走。” “走?走哪儿去?” “归隐,山林。隐居,避世。你想,去哪儿,都行!” “傻小子。”白婴忍俊不禁,长舒一口气,说,“我把自己,许给你姐夫了。我也没什么长辈,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就做了主。” 向恒一呆。 “如我这药人之躯真能解,合该把喜事办一办了。”白婴看一眼黑压压的天色,“这季节眼看着要入冬。我其实当真不喜欢西北的冬季,太冷,风太大。等你喝完了这杯喜酒,你就……离开吧。去江南走走,那边四季宜人,山清水秀,兴许更适合你。” “白婴!你疯了是不是?!”向恒一急,再也顾不上断句。他本想去抓白婴的手,可瞅着那主屋内的光亮,想到在山上被打的十顿八顿,又戚戚然地把手收了回来,咬紧后槽牙道,“李琼那几个副将说,朝廷十一万大军已行到两百里外的广阳州,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先前他纵容战俘砍杀百姓,死了两百余人,此举让他彻底失去了民心。外有朝廷大军,内有无数人盼着他败。白婴,你跟我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有赢的可能吗?” 白婴默然不语。 “好,即使他胜了,他已偏激至此,若再加那只蛊王,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成为第二个叶云深吗?你在此时选择与他成亲,无非是想把自己和他绑一块儿,名声、性命,你都不要了吗?” 白婴依旧不说话,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向恒急急上前,面带薄怒道:“这些年,我看着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白婴,我曾经想过阻止,可最终都是顺着你的意。我很明白,你一心要还这边关太平,你无法坐视那许多和我们相同的无辜者,受战火之苦。你已经做到了,不管他人如何看你,走至今日,你问心无愧。可如今,他要行的是黄泉道,要重新让这西北生灵涂炭,你何必执意相陪?这一步踏出,是前功尽弃,身前死后,不知有多少人骂你憎你,史书上,你又会留怎样的污名?我想要你活着,我更想要你清清白白地活着!” “清白……”白婴抬起头,看着瘦高瘦高的青年,过了好一会儿,她谓叹道,“回想你我初识,你还没我高呢,成日里只会缩在我身后,‘嘤嘤呜呜’地哭。” “……白婴!” “可经历这么多,你总归是成长了。以前你很少自己拿主意,现在很好,你有自己的想法,也能看得清局势,如此一来,我也用不着那么担心你了。” “我不想听你夸我!” “这会儿我还有得夸,你将就着听几句。”白婴顿了顿,眸光逐渐暗淡,“说起清白,奉安二十七年后,我哪有什么清白呢。你看,那些丧命的百姓,曾经没受过都护府的庇护吗?可战争结束,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找一个罪人,来发泄怨尤。” “那是因为……” “我知道,你姐夫有错。赵述死了,他把这唯一还记着他过去的人,也抹杀了。此后,无人关心他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何变成了这样。就如同我是十六国的女君,梁国朝廷,梁国百姓,他们不在意我做过什么,不在意我曾经救过别人,更不在意,我也是梁国人。” “白婴……”向恒喉咙发堵,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不后悔,自己的每一步。甚至不悔,在雪池边上,为了不让你姐夫疯下去,捅他那一刀。人性本就有善有恶,不能因为片面的黑暗,就去否决光明。” 她停滞良久,目光失去焦距,有转瞬的茫然。 “可你晓得,当你姐夫用乞求的语气跟我说,别留他一个人,我想救世人,怎么不肯救救他时,我这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吗?就像放在火上烤,烤烫了,生生泡进冰水里。我花了一生筑起的信念,在那一刻,全毁了。” “白婴,不是这样的,你和他……不同。” 白婴不置可否,捂住眼涩然笑笑:“彼时,我就想,他以后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我都得陪着他走下去,不能再放开他的手了。管他什么对与错呢,我的初心,是他啊。” “不是……不是。”向恒终是抓住了她的手,像要把她拉出深渊,“你在骗自己,你根本做不到,目睹他平添杀孽那只会让你痛苦。” “无所谓了。”白婴破罐子破摔地闭了闭眼,坚定地把手从向恒温热的掌心抽回来。 他还有热血,可她自己的血,却已凉了。 “我护过世人,世人负了我。这一次,我选择好好护着他。他日后倘使心性有变,我也无惧血河铺道。且看这天下谁人有那能耐,将我与他,一并杀了吧。” “你……” “傻小子,听我的话,喝完喜酒,离开西北。” 向恒注视着白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知自己再劝不了白婴回头。苏逸赠的剑尚在他的手里,可那指间无比沉重竟觉要拿不稳这剑身。二人静默半刻,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小院。 白婴没去探究向恒的想法,毕竟在她看来,向恒已经选了自己的道路。在这过后,向恒莫名消失,白婴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他。 十月初十早。 天边泛开鱼肚白时,苏逸打开了房门。白婴坐在石阶上四肢发麻。从饲蛊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日,其间李琼、王威、江安轮番来汇报过军情,都被白婴打发了回去。她听见房门“吱呀”作响,忙不迭回头去看。 只见苏逸站在第一缕阳光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眼眶一热,当即撑着膝盖起身,结果身子太虚,脚下一晃,恰恰跌进了苏逸的怀里。苏逸揽住她,二人便相视而笑。 “没睡觉?” 白婴摇头:“不敢睡。怕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到时候,你不得跟到地下扒我的皮?” “哪舍得。”苏逸理着她的发,轻声说,“饿吗?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白婴立刻点头。上次没有好好品尝她哥的手艺,这一遭,她甚是迫不及待。她搓着手在屋内等了一刻钟,苏逸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香菇鸡蛋肉末面回转。两个人这几天都备受煎熬,白婴自是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给她哥说了最近的军务,独独省去了向恒失踪这一茬。 苏逸照旧食不语,慢条斯理地吃完面,才点评了几句江南的兵都是杂鱼,没什么可忌惮的。白婴翻个大大的白眼出来,打着呵欠刚想上床歇一歇,不料她哥出门一趟,端了碗血进来。她一瞧那红艳艳的颜色,顷刻犯了难。 “唔,事情是这样的。”她暗暗打了个干呕,“说出来可能有点让你蒙羞,但我确实略为晕血。想当年,叶云深那鳖孙儿逼我喝血,我是喝了就吐,喝了就吐。向恒呢,为我想了很多办法,实在没辙,才把血掺进了酒里。” 苏逸一听,跟着犯了难:“都护府禁止饮酒。” “我明白……” “现下城里,也无人敢做生意。” “我也明白。” 两个人说完,双双忧郁地沉默了一阵儿。就在白婴要捏住鼻子试图豪饮前,苏逸道:“除了酒,兴许,还有一个法子尚可试试。” “什么?”白婴眼睛一亮。 苏逸端起碗,先饮一口,然后,就在白婴想跑却没跑得掉的情况下,他掌住她的后脑勺,双唇蛮横地压了上去。 诚然。 这一开始是个福至心灵的法子,也委实令白婴不得不喝完了那碗血。可不知怎的,苏逸喂着喂着,竟是喂出了情欲脚下几个腾挪,就把白婴摁在了床榻上。等白婴回过神,衣裳已被解得凌乱不堪。她喘着粗气推苏逸,不可置信道:“你这也忒急色了些,依咱俩目前的状况,不该好好休息吗?你身子骨恢复了吗就如此造作!” 苏逸气息不匀,冰凉的吻细密地覆在白婴的脖颈上:“想忍的,忍不住了。那流萤草,不止让你的心尖儿血没了解毒作用,也几乎要了我的命……阿愿,我想……与你亲近。” 白婴抿了抿唇,打心眼儿里没法拒绝她哥,寻思着他也虚弱,估计就任性那么一回,干脆就从了他。 然而…… 及至第二天日上三竿,她醒过来,见她哥坐在床边自责得不行,一句想勒令他以后禁欲的话,就这么活活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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