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九歌习惯性的,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柴桑,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又改口道:“皇上。” 回开封后没几天,柴桑就搬到了宫中,之后经历的一系列事,他置身其中,根本抽不出身来,算来,二人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他也是问了林沐,才知道九歌和南昭容搬到了这里。 “随遇而安,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 九歌为柴桑奉上了茶,柴桑一品,茶叶是极为普通的,但是却意外的清新甘洌。 捕捉到了柴桑的表情变化,九歌笑着说:“梅花瓣上采的雪,可还入得了皇帝陛下的口?” 见九歌又打趣自己,柴桑并不太在意,他见过的茶没有上百种也有几十种了,其中不乏一些名茶贵种,但今日这茶,着实不同。 “你费心思了。” 当然,九歌心中暗想。她这梅花雪,可不是谁都能见得,谁都能喝得的。 不过话到嘴边,却全然不同:“吟咏霜毛句,闲尝雪水茶。采一点雪能费什么力气,不过是皇帝陛下日理万机,没有闲心罢了。” “你说对了。”柴桑放下茶盏,走到九歌面前:“所以,我今日来,就是要拖你下水的。” 九歌看着柴桑一步步走向自己,丝毫没有感到压迫,而是直直的看着他:“嗯?”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不知当日澶州的小文书,可愿做我的女官?” 九歌又意外又期待,可偏偏要藏着,不让柴桑看出来:“伺候陛下穿衣吃饭的女官,我可不做。” “那伺候笔墨的女官,可以做吗?” “可以考虑。” 柴桑闻言,转头就走,九歌一下慌了。却见柴桑走到门口又径直折回来,凑到九歌面前:“考虑好了吗?” 九歌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笑着瞥了柴桑一眼,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柴桑。 “考虑好了。” “真的吗?” “真的。” “可以吗?” “可以。” “不会嫌宫里闷、规矩多?” “会。” “那还……” 九歌歪着头,盯着眼前的人:“不是陛下要拖我下水的吗?” 柴桑盯着九歌,再一次确认到:“落子无悔?” “君子不悔。” “罢了。”柴桑沉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后悔了就放你出来。” “好。”九歌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的是,你在一天,我就在一天。 许是雪水烹的茶确实清鲜,柴桑又喝了好几盏,待了好一会儿功夫,连九歌都笑他不知餍足。走出九歌家宅的时候,他一身轻松,“城中展眉处,只是有元家”,白乐天的诗,一贯都这么精妙吗? 于是九歌成为了柴桑的掌文诰,林沐则领了个都头,隶属于侍卫步军司,不过只是个名号罢了,实则相当于柴桑的护卫,平日里与柴桑寸步不离。 九歌被安置在福明宫,因刚进宫,四下不相熟,平日就待在福明宫,并不到处走动,所以在殿外看见郑羽时才格外惊讶。 “小羽,你怎么在这里?”从在澶州时,郑羽就跟着林沐,林沐一直“小羽、小羽”地叫,后来九歌也便跟着叫了。 “姐姐。”郑羽看到九歌,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九歌走到郑羽面前,有一些吃惊,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又长高了,看他时还得仰起头,九歌悄悄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步。同时注意到,郑羽身上穿的,是宫中宿卫的衣服。 “你……” “九歌。” 九歌话还在嘴边,便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这一声太熟悉了,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林沐。 “你说巧不巧,小羽第一天来就被你撞见了。”见九歌一脸询问,林沐又继续说道:“小羽现在是大哥的护卫了,就在我的麾下。” 九歌白了他一眼:“你下面有几个人,还敢称麾下。” “哎,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进了宫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郑羽看着林沐与九歌在一旁玩笑,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羡慕。 “我现在带小羽去外殿,一会儿过来找你。” “好。” 林沐说完,便领着郑羽走了。不一会儿又一个人折了回来。 九歌以为他刚才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又来找她。 “说吧,找我什么事?”九歌见林沐鬼鬼祟祟地把自己拉到墙角,心想准没好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 “可以,可以,林都头。” “别叫我都头,听着怪蠢的。”提到“都头”这两个字,林沐一脸嫌弃。 九歌一听笑出了声,林沐在意的总是这么奇怪。 “说起来,你为什么把小羽带进宫啊,他还小……” “是小羽自己要求的,大哥也同意了。” 九歌听完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里,郑羽总是沉默得紧,从不会开口提要求,这次居然…… “吃惊吧,我也很吃惊。” “所以是为什么。” “我也问了,他说,就想做点什么,具体做点什么,又不肯说,你知道,这个孩子巴不得不开口。” “嗯。”九歌点点头。 “听说了吗?”九歌还沉浸在郑羽的话题里,林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什么?”九歌脱口而出。 “北边好像,打过来了。” 北边?哪个北边?九歌一时拿不准,便又问道:“谁?” “并州,梁王刘修,还有契丹。” 九歌听后皱起了眉:“他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刘修不甘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知道。”九歌停顿了一下:“可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林沐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看着林沐的眼神,九歌全明白了。先帝在世时,刘修猫在并州,根本不敢有什么动作,先帝刚驾鹤西去,新君初立,不过十几天,刘修就着急出兵,这分明是不将柴桑放在心上。 更要紧的是,十几天,刘修就能联合契丹出兵,说明早有预谋,甚至早在郭玮缠绵病榻时。而对于刘修的动作,柴桑事先并没有得到预警。 凡此总总,他现在一定气坏了。 而事实上,柴桑确实刚拿到奏报,就气得摔在了地上。 刘修和契丹的联军已经南下二百多里,攻下了两座城,消息才送到他案头! 九歌和林沐刚一进去,便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有些令人胆寒,柴桑虽然刚登上皇位不久,但是现在通身释放着一种威压感,和在澶州时的他,截然不同。 “大……大哥?”林沐说话有些结巴,九歌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在柴桑面前这样小心翼翼。 柴桑背对着二人,并没有回头,此刻他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 林沐扭头看看九歌,似乎是在求助,九歌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出声啊。 过了一会儿,柴桑回过头时,已经神色如常,只是突然看到九歌也在那里站着,有些意外。 “什么事。”柴桑对着林沐说。 “呃……郑羽今日进了宫……嗯……都安排好了……已经在外殿了……大哥有事可以叫他。”他知道他现在说话结结巴巴,可他本来找柴桑就没什么事,只是架不住九歌硬拖着他来。 柴桑没有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那……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林沐一番话别别扭扭,嘴上喊着大哥,却在极力修饰着措辞,等不得柴桑点头,赶紧溜了出去。 冷不防的,剩下了九歌和柴桑两个人在殿里。
第30章 “听说。”九歌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并州刘修打过来了?” 柴桑转过身坐在了书案后,翻动着桌上的奏章,似是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九歌默默捡起地上的奏报,一步步走过去,放在了柴桑的案头,看来柴桑是真生气了。 “美玉藏于深山,人不识其美。刘修,只是对陛下一无所知罢了。” 柴桑拿着奏章的手抖了一下。 “昔时楚庄王,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九歌抽出柴桑手中遮掩的奏章,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是陛下的机会。” 眼前的九歌,让柴桑想起了在闵县时候初遇时的她,或许她天性里就带着这种性格:坚毅、果决。 四目相对,谁的眼神都没有躲闪,末了,柴桑突然一笑:“真庆幸把你从乐安谷带了出来。” 看到柴桑笑了,九歌才稍稍放松:“陛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方才不定,现在定了。”说完柴桑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身子也缓缓向后舒展。 “那方才陛下还故意吓我二人。” “很吓人吗?”柴桑把双手放了下来,摆明一副不信的模样。 “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雷霆之怒。” “哈哈哈哈。”柴桑笑了起来:“你吓到了?我不信。” “两股战战。” 柴桑笑着侧过了头。 “陛下以后生气归生气,可不要不说话,不理人。看把林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柴桑听她说完自己又说林沐,脸上表情一时惊惧一时委屈,丰富得很。眼睛亮亮的,嘴巴一张一合,此刻她说什么,他都会爽快答应。 “好。”光是应下还觉得不够,身子又缓缓前移,凑到桌前,定定地看着九歌,说了句:“一定不会。”此时他离九歌不足半尺。 九歌在桌旁站着,柴桑坐着,她看他时,需要微微低下头,这个视角下的柴桑,让腹中那些旷世无匹的诗都黯然失色。 她甚至感觉到,此刻她的脸已经做不出多余的表情。 柴桑看她呆呆的,又笑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渴了,能否讨一杯茶喝。” 可是事情并不像柴桑预想的那样顺利。 当柴桑在第二日早朝说自己要御驾亲征时,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一时之间,朝臣议论纷纷。 也有胆大的站出来劝阻,一是说,刘修不足为虑,一直以来便是后周的手下败将,随便派个将军便可,二是战场凶险,柴桑作为一国之君,没有必要亲临险境,更应该坐镇后方才是。 但是,这些都动摇不了柴桑的决心,饶别人怎样劝说,他都不为所动,铁了心要亲自去。 正当大家都渐渐疲了,快要放弃之时,有个人站出来了。 “刘修无知狂悖,陛下何必与他争一时意气。”此人正是翁道,是开封真正的元老,几十年间,开封几度易主,唯有他屹立不倒。 “这不是意气之争,昔时唐太宗平定天下,哪一场不是亲自出征?” 只见这人不动声色地说:“陛下还是不要同唐太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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