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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证明我没有出现幻觉。 这一站，就站到了夕阳西下。 直到他也投来目光，却掠过了我，看向了远处，似乎我并不存在。 不，那个眼神，根本就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然后，他将窗子合上了。 我的小厮大壮问我： “二公子，您怎么了？” 我抓了抓头发：“哥哥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一起玩？” 小厮也一脸懵懂：“不知道。大公子要读书吧。” “我也读书啊。” 我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这不就是在骂本公子不学无术吗？ 我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哥哥身体也不好吗？” 想到这个可能，我立刻对哥哥产生了同情。我也不被允许离开家太远的地方。但至少，我可以出来溜达。偶尔还能出府，凭借我优秀的能力，哦不，优秀的钱袋子，交到了不少朋友。 “或者，是母亲给他下了禁足令吗？”我喃喃，做这种事的，一般不会是父亲。父亲极少管我们兄弟的事。 大壮摇头。 “公主并未给大公子下禁令。但小的们……也没有见大少爷出来过。大少爷性子安静，不许旁人打扰，除了先生，没见大少爷与谁亲近过。” “意思就是，哥哥他自己不想出来咯。” 我转了转眼珠子，一拍手，“得想个办法，让哥哥出来跟我玩。先生教过我，兄友弟恭，兄弟之间就要和睦相处。” 大壮一脸惊奇：“二少爷，你不能自己跟自己玩吗？为什么要去烦大少爷？” 我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烦？” “你不觉得哥哥跟母亲很像吗？” 大壮鄙视我说，“二少爷你眼睛没问题吧，大少爷明明更像驸马爷。” 我把他的脑袋往下按，挥着拳头要揍他，“你敢跟少爷我顶嘴？” “不敢了不敢了，”大壮连连求饶，忽然不说话了。我一抬头，就看到有人站在廊下，静静看着我们。 “哥。” 我立刻放开大壮，肃然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光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就有一种压迫感。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下人说他像父亲了。 “我们吵到你了吗？”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问。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就把门关上了。 我和大壮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有什么办法能让哥哥主动走出来，跟我们玩呢？ 我召集了小厮们，一起商议对策。办法好的，奖励一块碎银。 一听有钱，大家果然都很踊跃，最终我采用了大壮的办法—— 在哥哥门前烤肉。 对啊。谁能拒绝烤肉呢？ 虽然大夫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少碰这些食物，不过小孩嘴馋起来就是不管不顾。我把这归结为天性。 父亲母亲月初就离开了，据说是去到甘州那边，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照看我们的管家，前几日省亲去了。 没有人能管得住我们。 除了烤肉，我还开了一坛酒。 那是我斥巨资从天香楼搬来的，酒封一开，十里飘香，我学着说书中的那些江湖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故意很大声地感叹： “好酒！” 烤肉也开始了。 大壮拿着蒲扇，卖力地扇着风。很快，一串羊肉就烤好了，大壮恭敬地递给我，我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香。 我细嚼慢咽，眼角余光看到大壮咽了一下口水，满意地收回视线，盯着那扇房门。 我不相信，哥哥能够抵抗烤肉的诱惑。 终于，那扇门被打开了。 哥哥的脸臭臭的，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肉串。 “明嘉树。” “在！”我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得笔直，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哥哥看着我，眉头皱得死紧。 我福至心灵，抬手擦了擦嘴，擦得袖子上面都是油光。 哥哥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仿佛这样的举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我大步走上去，拖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拖到了烤架前边。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被浓烟熏得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拽着他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原来哥哥是真的存在的，我真的有一个哥哥。 很难形容的感觉，很快我就没有时间去琢磨这是什么心情，我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天香楼的酒上。 我立刻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笑眯眯地劝他： “喝吧，这个很好喝的。” 我都想好了。 他要是敢拒绝，我就揍他。丞相二公子的面子，还没有人敢不给。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半晌，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我哈哈大笑，真是个土包子，连酒都不会喝。 就连大壮也在一边笑起来，笑声憨憨的，我立刻收起笑意，瞪了他一眼，笑笑笑，万一哥哥生气了怎么办。 哥哥渐渐地不咳了，他扭过头，看了我们一眼。 我看着他通红的耳朵，不自觉咧开嘴，一串爽朗的笑声从我嘴里发出。 “不准笑。” 我越笑越大声，直到有人重重一个拳头挥过来，我人傻了。 比起被打的疼更多是震惊。 我被打了？被打了！ 我堂堂丞相府二公子…… 等我意识到不对，场面已经变得难以控制了。 我跟他扭打在一起，两个人都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谁都不肯退让。 他揍我，我当然要揍回去，我又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没有人分得开我们，大壮在一边嗷嗷的哭。 最后我们都躺在了地上。 我指着他嘴角的淤青，又嘎嘎地笑了起来，他沉默地捏紧拳头，却没了力气再揍我一拳。 但我感觉他瞪了我一眼。 哈哈，我觉得很高兴，笑了两声。 真好啊。 有人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我忘记是谁说的了，是我，还是他呢？ 谁知道呢。不过那天的阳光是真的好啊，是我见过最灿烂的阳光了，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只是这件事，被华清公主知道了。 我看到哥哥被扇了一个耳光。 他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流出血丝，但是他的表情很麻木。 那个敦煌神女般的女子，那个看到我眼里就装满了温柔的公主，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反而写满了严厉。 “你怎么敢碰那种东西。” “明尧，万一出了事，你能够承担后果吗？” 公主的表情真得好可怕。 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严重。公主并不在乎我跟哥哥打架，却因为哥喝了一点酒，打了他一耳光。 明明那些烤肉都是我吃的，这个主意一开始也是我实施的。 我只是想他可以出来陪我玩，但我不想害哥哥受罚的。 我看到华清公主取出一把厚厚的戒尺。 我感到这个时候，她不再是母亲，而是公主，是丞相府的女主人。 我的小腿都在打战，我想往外跑，逃离这种可怕的氛围。 可我的双腿却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就跪在哥哥的身边。 “酒是我买的，母亲，您要罚就罚我吧。”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一点都不想被打。 但我又想起先生说，男儿有意气，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不能让别人为我的过错背锅。 公主坐在那里，灯光斜照在她脸上，她看上去神圣庄严极了。 “明尧，你身为兄长，弟弟胡闹，你却不尽管教之责，甚而放纵自己，你可知错？” 戒尺高高地举了起来。 哥哥的脸像是纸一样白，我忽然想起那日，他喝酒被呛，咳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挺身，挡在了哥哥面前。 可我却被后面的人推开了，戒尺落下时，有一些刮到了我。 “啪！” 好清脆的声响，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光是被尾部扫到，都感到火辣辣的疼，这要真实打实地落在了身上，该有多疼啊。 但是哥哥一点表情都没有。 像是习以为常。 …… 这件事结束后，我跟哥哥说，“哥你太厉害了，那么厚的戒尺，就算只打我一下，我也什么都听她的了。你硬生生挨了三下，一声都不吭，真的太厉害了。” 我打从心底里佩服。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我亲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亲哥。” 哥哥没理我。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心想怪不得上回跟我打架，受那么多伤都不吭声，我还以为是我打的不痛，原来是练出来了。 想到这我又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跟他说，就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下次母亲要是还打你，哥，你让人找我，我一定帮你！” 哥哥踉跄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打死我。 我赶紧跑了。 夜里我就发了高烧。 其实这很平常，一年不知道要发生几次，我心里很平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 我问那个经常给我看病的白郎中，“我会死吗？” 大概是我的语气让他很意外，他看了我一眼，只说暂时不会。 我舒了口气，只要不是立刻马上，我就放心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哥哥也来探望我了，我高兴地坐起来想要跟他说话，胸口却一阵气闷，只好又躺下了。 哥哥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既不走近，也不坐下。 他那个表情，好像我下一刻就会断气一样。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想了想，我试探地问他，“哥，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哥哥没有说话。但是我却看到有什么从他眼里落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哭。哥哥为什么哭呢？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很想嘲笑他，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愿望，我希望哥哥以后能够不再孤单。
第96章 、096 我说：“哥你以后要是娶了姑娘, 千万别在人家面前哭。一点也不爷们，嫂子要嫌弃你的。” 哥没说话，站在那里看着我。 “如果你不是我弟弟就好了。” 他忽然毫无来由地说了一句。他的表情是那么冷漠, 那么伤人。我愣了一下, 什么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可是我很喜欢哥哥啊。” 他的表情凝固住了，错愕地看着我。 慢慢地,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你早就知道了, 是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没听到后面他说了什么。 一个春光烂漫的日子。我的身体好多了，哥哥带我出门，去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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