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雨渐一向言简意赅。 蓁蓁轻咳几声。她叉着腰,稚气的脸上,写满了郑重。 “我们将来,会结为夫妻。” “……” 他收起帕子,屈起指节在她头上敲了几记。 “胡说。” 夫妻?一个半大孩子懂什么夫妻,定是从外面学来的。 他不禁板起脸。 他一直跟个老夫子似的,在她面前常常就是一副冷硬、严厉的状态。 少年老成这个词就是为他而造,小时候她对他,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敬畏。 “以后,不许出去玩了。” 他冷声说。 以为她会哭鼻子,在心里想该怎么哄。 不过,不出去才好。毕竟小孩野了也不好管,比如今夜,就敢胡言乱语了。 谁知,她竟然吃吃笑了,然后扑上来抱住他的腿。 “不出去玩就不出去玩。” 兄长更好玩。 她在心里想。 十五岁的白雨渐,多好玩哪,傻子才整天跑出去呢。 如果,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过去,那必是要先给他开导开导。 免得之后又走那些老路,平白错过那么多的好风景,这辈子认准了这么一个人,势必要弄到手的,哪怕他五岁,十五岁,五十岁,她都要定他了。 在他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打上属于她的烙印。 虽然知道,岁月会慢慢摧醒他的情和爱,但她不想再与他走一次陌路。 一生那么短暂,她不想平白地浪费。 上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就是要她弥补那些遗憾。 小小孩子的眼中,燃起不灭的火苗。 即便是一向很难感受到旁人情绪的白雨渐,都感觉到了某种熊熊燃烧的斗志…… 某日,小孩胖乎乎的手指,指着窗外: “兄长。你看那天边飞过的鸳鸯,都是成双成对。” 白雨渐放下书卷,循声看去,他皱起眉。 “那是乌鸦。” “……” “兄长你再看,草地上,有两只蝴蝶在追逐嬉戏呢。” “那是蛾子。” “……” 她咳嗽一声,“兄长抬头。今夜的月亮可圆可圆了。你看,月儿尚且有圆满的时候,兄长就不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吗?” 白雨渐是彻底看不进去书了,他诡异地盯着她。 隔了好半晌,他的手掌搁在了她的脑门心上。 “是不是中邪了?” 他口里低念了一句。 “说说,你这几天都见了什么人?” 他忧心忡忡。 她总是跑去玩的地方,连着一片坟场。 他们做郎中的,虽然见惯了生死,但对于鬼神之说,还是心怀敬畏的。 白雨渐现在很想给她扎几针。 蓁蓁默了。 “兄长,我没中邪。” 她自己说话底气都有些不足。 对啊要不是中邪,怎么解释她今晚种种的怪异行为? 大概是初初见到年少时的白雨渐,实在太过激动。 大概,她真的太想念从前的兄长了。 未被病痛和剧毒折磨,干干净净,孑然一身的他,少年不识情滋味,多么美好。 白雨渐揉揉眉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 虽然他的长相就与柔和扯不上什么干系。 所以在蓁蓁的眼里,他是表情冷峻、如临大敌地问道: “你这几日,可有做噩梦?” 蓁蓁只好装傻。 一双眼里写满了天真无邪。 “兄长,蓁蓁没有做噩梦哦。对了,那天来了个说书的,他给我们讲故事。说起凡间乐事有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什么意思呀?” 一旁看着的瞿越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蓁蓁小姐,莫不是想要个嫂子?” 白雨渐看他一眼。 也是,小孩子身边,得有个女子照顾。 他们说到底,都是粗枝大叶的男儿家,哪里会照看孩子,白雨渐眉心一拧,再度看向蓁蓁。他的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原来如此。” “……” 自那以后,白雨渐索性张罗起了娶妻之事。他年纪轻,模样俏,又有个正当的行当,神医的美名早就远扬,本家白府也在南星洲本地,薄有家产。 媒人都要踏破了门槛。 按他的意思,人选若是敲定,婚事就在这几日了。 蓁蓁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等一下,兄长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白雨渐缓缓摇了摇头,“不着急。” 他一副“放心交给我,你的心思我知道”的眼神。 蓁蓁麻木了,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100章 、100 她扯住了白雨渐的袖子, 小手紧紧地攥着。她可不想折腾半天,反倒给自己折腾出了个嫂子出来。 要真那样,她到哪里说理去。 “兄长, 能不能不要娶妻。”她闷闷地说。 少年低下头。 十五岁的白雨渐, 真不是一般的青春干净。 标准的桃花眼,如同两汪秋水, 任何人被他注视的时候, 都会有种被夺去心神的危机感。 蓁蓁警铃大作,难怪白家那个表小姐,仅仅少时一面,就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愿意委身给他做妾。他确实有让人惦念的本钱。 “谁说我要娶妻?” ? 不是他要娶妻,那是……? “瞿越年纪也不小了, 若是有人在身旁作伴, 亦是好事。”白雨渐淡淡道, 瞥她一眼,“你不也有了个嫂嫂么。” 蓁蓁愣住了。 所以这几天, 是在帮瞿越相看枕边人? 瞿越:…… 我不是, 我没有。 家主, 我看你不像好人。瞿越用一种幽怨的神情看着白雨渐,无奈家主不动如山,直接无视了他的目光。 蓁蓁:…… 怪她那时年纪小, 没看出兄长内里竟然是这般的性子……他说罢就继续坐下温书,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心里那点子危机感, 立刻就散了。 也是, 兄长如今才十五的年纪, 而且他本就无心这些,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贸然决定自己的婚姻?不过是想借着这事,让她不再胡闹了而已。 看不出来,这个时候的他还蛮有手段。 蓁蓁硬着头皮道:“兄长,我知错了。” “嗯。”好半晌,他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修长的手指握着书卷,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他睫毛生得又长又密,遮在眼珠上,倒平白显得十分勾人。 须臾,他清冷的嗓音飘至耳中。 “哪里错了?” “我不该对兄长出言不逊。”蓁蓁当即十分委屈地说,那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当真是把无辜可怜扮演到了极致。 就连瞿越都看得惊讶,往常这位小祖宗是最不爱往家主跟前凑的,更别说主动招惹。又再主动招惹后主动认错。 白雨渐翻过一页。 他不说话,她心里就越是忐忑。像一把利刃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蓁蓁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回到过去,反倒是她摸不透这少年的脾性看。不过想来也合理,毕竟她已经与这样的他,分别十五年了。 十五年啊…… 她不禁又想起,他背着她走过那河汀的时候。芦花生得很高,似乎都能扫到她的指尖。芦花那样白,白得像雪,却比不过少年那截后颈。 她看到汗水慢慢地冒出来,渗透进皮肤,他的呼吸却很平稳,一丝不乱。全程他一直那样地安静,身上萦绕着淡淡的好闻的松香味。 蓁蓁忽然很有勇气。 “虽然出言不逊。”她眨巴眨巴眼,主动靠近,轻轻地说,“但那是蓁蓁的心里话。” 心里话。 说他们以后会结成夫妻。他终于放下书卷,看向她。 一个小孩子,一个不足他腰间高的小孩子。 白雨渐啼笑皆非,还有一点无奈: “看来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的脸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可是她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他把她看作小孩子心性,甚至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见过他真的动起怒来的样子,不是这样的。于是蓁蓁放心了,她捏住他的衣袖,语气天真地问:“兄长是不喜欢蓁蓁吗?” “……”他迷茫了一瞬,“喜欢?” 似乎这个词让他觉得难以理解,他竟然思索了一会儿。 蓁蓁吸了口气,指着瞿越说:“那兄长你喜不喜欢瞿越?” “……” 瞿越转过身,拉开门走了。不然他觉得自己会冻死在家主的眼神里。 “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兄长觉得这个问题奇怪吗?”她反问。 他一顿,“不要用问句来回答我。”似乎有些恼,但那恼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到底是十五六的少年郎,喜怒形于色,但怒火转瞬即逝,这样的控制力也很让人惊讶了。蓁蓁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用起了她最擅用的撒娇耍赖,“兄长先回答我嘛。” 她摇了摇他的袖子。白雨渐迟滞了一下,似乎极少被人这样对待,他的神色空白了一瞬。 蓁蓁猛地想起在她年少的时候,因着记住了当初他捡到她时说的,厌恶他人触碰,是很少跟他亲近的。 但即使想到了这茬,她也没把手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一点,这是她夫君,她想碰那就碰了。她很是理直气壮。 白雨渐:“把手松开。” “不。”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起眉来,眼里弥漫着不解。她这几天实在是反常,总是问些不着调的,还对他的目光不躲不闪,这一年不管她的性格变得有多活泼,在他面前,她总是怯生生的。 “兄长不就是我的哥哥吗,我看到胖丫家的哥哥,都对妹妹很亲近很亲近的,胖丫也炫耀说她的哥哥对她很好,很喜欢她呢,”蓁蓁声音越来越轻,“我不能这样对兄长吗?” 说着她的手就有了要松开的征兆。 原来是这样。 白雨渐茅塞顿开,见小孩儿果真把手松开了,表情也委屈地不行,那眼泪都蓄积在了眼底,滴溜溜地打转。他暗暗叹了口气,在她的手指头就要离开他的袖口时,不动声色,主动挨了过去。 “在我面前,不必拘谨。” 他声音很是清越,却有些低,像是妥协了什么。 见她欣喜地抓住了衣袖,白雨渐有些出神地想,他家里原本,亦是有个妹妹的,想来若是还在,也会这般吧。 怪他第一眼看到蓁蓁,便觉得她与嘉树神似。而嘉树生前最想的,就是自由自在、健康快乐地生活,所以白雨渐就给了她这样的生活,从未过问过蓁蓁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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