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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长，他自然而然，便没注意到女孩儿家家细腻敏感的心思。 也是，旁人的兄长对妹妹，哪个不是千娇百宠，呵护有加，这一比较下来，难免会感到失落。 白雨渐不禁感到惭愧，他这个兄长，真是当的太不称职。 蓁蓁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年少的白雨渐也太容易心软了，比后来的不知道好哄多少，她都要移情别恋了。 不对，这前前后后根本就是一个人，她这也不算是移情别恋嘛。 “蓁蓁喜欢兄长。” 突如其来的真情表露，白雨渐诧异地看向她，蓁蓁甜甜一笑，小姑娘双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她坚定、纯真地宣布道，好像在宣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兄长与我而言，独一无二。” “旁人用金山，银山跟我换，我都不换。用一碗阳春面给我换，我也不换。” 金山，银山，阳春面？ 这类比，倒是把白雨渐逗笑了。 他唇角勾起浅淡弧度，手指曲起，弹在了小孩儿的额心。 “哎哟！”蓁蓁后仰，捂住额头，“兄长，我是认真的！” 知道被他当成了玩笑话听，她气势汹汹，反倒更像个顽劣的孩童了。 “行了，玩累了就去睡觉。”他看向门口，铁面无私。 蓁蓁却又静了下来。 “我不想去睡觉。” 万一睡醒了，发现是大梦一场。 她似自言自语，“其实，蓁蓁还有好多话想要跟兄长说……” 想要跟十五岁的你说。 那么多那么多，但是话到嘴边，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蓁蓁有些沮丧，心里组织着语言。 许是她的神情太纠结太复杂，分明不像个七岁的孩子，反倒惹得白雨渐长久凝视。 她一抬头，就在那双清澈干净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不是蓁蓁。” “你到底是谁。” 他起身来，宽袖垂落，他俯视她。 隔着茫茫的烛火，这个少年，一眼看透了她的灵魂。 如此冰雪剔透的他。
第101章 、101 蓁蓁没有想到, 他聪慧至此，竟然这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 她回忆着，是刚才她的表情露馅了吗？ 不禁懊恼, 都怪这身子变得这么小, 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了，自己的心性还有点被影响到了, 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比如现在, 她就有点不敢抬头看他，怕他看清了她的心理活动。 少年的眸光，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 “是我梦见的。” 她蓦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兄长, 我梦到未来了。我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我知道你的身世, 知道将来你要去做什么, 也知道，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少年的眉头紧锁, 显然对她的说法存疑。 她叹了口气, “我知道, 你不会轻易相信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是蓁蓁, 如假包换。不信你看。” 她说着扯开衣领，把锁骨露出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 大概在七岁左右时, 她生了一场怪病, 治好以后，锁骨上，就留下了菱花形状的印记。 兄长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这印记不是那么好仿造的。 果然，白雨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看着她的眸光，还有些不确定。 毕竟……梦境与鬼神之说一般，都不大可信。 “或者，兄长直接把你眼前的我，当做十多年后的我，也可以。” 就是说，拥有孩童的外表，其实内心是一个成熟的女子。 “什么意思？” “我是她，也不是她，确切地说，我是十多年后的她。” 她目光清明，有着不属于孩童的坚定与清醒。这一刻白雨渐觉得自己仿佛在与年龄相仿的人在对话。 他沉默片刻，方才轻声问道：“那之前的蓁蓁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蓁蓁摇了摇头，坦然道，“我醒来以后就见到了你。原本我以为这是一场梦境。只是我能够感觉到很多东西，也能够与你对话，是以，我确定我回到了十五年前，我还七岁的时候。” “……”白雨渐看上去有些愕然，他缓了缓，实在是不可思议，“你有何证据？” 蓁蓁便说了一些关于明家的事，这下，他就算是想质疑，都找不出质疑的点了，甚至一脸震撼。 毕竟这些事，就连瞿越都不一定能知道得这么详尽。她一个孩子，又是从哪里听来？ 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白雨渐花了很久才消化这个事实。 好半晌，才喃喃道，“那么我该称你为……蓁蓁姑娘。” 说罢，他长长一揖，温文尔雅。 蓁蓁却定在了那里。看着礼貌而疏离的少年，她蓦地湿了眼眶。 张了张口，又将那些涌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她不能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是他仇人的女儿。 如果说了，十五岁的白雨渐，会不会狠心切断与她的缘分？那么之后与他的那十年，大约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她又很想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见她欲言又止，白雨渐轻咳一声。 “蓁蓁姑娘，”刚开始还有些别扭 ，渐渐的就自然起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或者，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她看向他的眼，忽然认识到，他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白雨渐。 他只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年。 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 因缘已经种下，必将承担它结出的果。隔着茫茫的光阴，她该怎么告诉他，又该怎么阻止他。 假如命运一定要这样安排，那为何让她回到过去，见到年少时的他？ 白雨渐却忽地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我们会结为夫妻？” 她神色有些恍惚，“为何忽然想到这个？” 他低垂着眸，光华内敛，“如果是七岁的蓁蓁跟我这么说，姑且可以当成是玩笑话。如果是蓁蓁姑娘……白某却有一惑。” 她一怔。 “你说。” 少年抿唇，淡淡道，“我早已立誓，此生不会娶妻。你却说我们二人结缘，敢问，你我是如何走到一起？” “……”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此事说来话长。” 那说来可就太长了。 只是话到临头，蓁蓁猛然反应过来，既然白雨渐从很早开始就没有动过娶妻的念头，按照他的性格，为了避免这件事，她被他送回白家的时间，很有可能提前。 便不会再有，之后的小月洲同行，游走生死，倾囊相授。 再按照白雨渐的秉性，他云游四海，行医济世，日子久了，指不准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他性情本就淡漠，不喜与人牵绊，也许哪一天，就不再有他的音讯传来了。 白雨渐见她的神情，一时失落一时烦恼，变幻莫测，倒是颇为有趣，便也没有催促她回答。 而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了之前的那话。 只好憋着一股气说： “想来，兄长是半点也不喜欢蓁蓁的。” 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是胡搅蛮缠。这个时候的白雨渐，完全不懂什么风月雪月，这具身体的年纪又太小，怎么可能对她生出什么别样的感情。 说来说去，都是死局。 而且，他们之间还隔着身份的事，蓁蓁只觉十分憋屈。 还是回去的好。 反正，见到了少年的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既然做好了决定，蓁蓁转身便走。 “你去哪里？” “自然是去找喜欢蓁蓁的人。” 她没什么情绪地回道。 既然自己是在河汀边上醒来的，那么应该可以从老地方回去。也许在那里走上一遭，眼睛一闭，自己就重新回到了十五年后。 瞿越看到她很惊讶，“这是要去哪里？” “……” 瞥他一眼，她实话实说道： “找我的夫君。” “……” 瞿越一脸这孩子病得不轻的表情。 蓁蓁叹了口气，她真不是说笑，她是真的要去找白雨渐了。 万一在十五年后，白雨渐身边与这边是一样的情况，枕边人变成了顶着二十几岁的脸，底下却是小孩的女子……她都能想象得出那人天崩地裂的表情。 他铁定要疯了。 瞿越见她当真踮起脚去开门，便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连忙蹲下来哄道： “我的小祖宗哎，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啊，好的不学，学离家出走。快快，跟瞿大哥回去，明儿给你买糖人吃。” 他用哄小孩的口吻说，按住她的背，把她往回推。 “……你别拿我当小屁孩。” 二人推搡半天，一回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槛上的少年。 瞿越拧着眉毛，对着人就数落起来。 “家主哎，不是属下多嘴，实在是属下看不过去，您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看看，把人气得都要离家出走了。小姑娘嘛，宠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大晚上的跑出去，万一被豺狼叼走可咋办，她身上肉都不够塞牙缝的，啧啧，造孽啊。” “……”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瞿越这厮，嘴这么碎。 蓁蓁瞪了瞿越一眼，他没发现，还在那碎碎念。她不由得重申一遍： “我不是要离家出走。” “那你大晚上的出去干嘛？” 瞿越摆明了不信。 “我……我出去散散心还不行嘛。” “散心？”瞿越挑高了眉，“蓁蓁小姐，现在将近亥时，不睡觉的小孩是要被鬼抓走的。” 说着抓住她的后领子，蓁蓁扒住了门框，死活不肯回去，细细的小眉毛皱在了一起。 白雨渐上前一步，脚步一顿，又停在了那里，袖口下的手微收。 “家主，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姑娘跟牛皮糖似的，拽都拽不下来，瞿越只好扯着嗓子喊。 那人却只是看着这一幕，一声不吭，偏偏瞿越手下还不敢用力，万一扯到这小姑娘的胳膊，家主那个护短的还不得削死他。 “蓁蓁。” 他总算是开口了。 蓁蓁别开脸去，哼了一声，摆明了不想搭理他，默念这人是个陌生人。 她的正牌夫君还在等她回去呢，估计都要急疯了。 而且，那对老夫妇过几日来拿药，她还没把药配好。 白雨渐还答应了，等到了开春，就带她去摘莼菜，他炖鱼羹给她吃。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干嘛要为了一个陌生人留在这里。 “蓁蓁。” 这一次他的口气明显变软了。 他嗓音有些哑，“是兄长不对，兄长不该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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