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捧着折子送到封穆面前,封穆接过这些折子,他飞快的略过奏折上的内容,这些折子无一例位,全是保守派请求废除炮厂,重新海禁。 其中有一位是静安侯,封穆说道,“这几年放开海禁,宗室里最支持摄政王的就是静安侯。” 谢宝扇讽刺一笑,她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看来有人笃定摄政王回不来了。” 封穆抬起双眼看向谢宝扇,他想问皇太后,她是否相信摄政王会回来,可是转念一想,这问题似乎毫无意义。 殿内变得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封穆说道,“太后,摄政王一定会回来。” 他顿了一顿,对谢宝扇说道,“殿下刚到云州封地时,我朝边境和鞑子国还时有纷争,有一回双方交战,殿下所带的一支小队与众人失联,王府派了许多密探都遍寻不到,那边境之上是荒凉的戈壁,缺衣少食,一旦迷失方向,必死无疑。” 谢宝扇听着封穆的叙述,忍不住屏气凝神,在她眼前,似乎真有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漫天黄沙的戈壁大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殿下凶多吉少之时,一个月后,殿下带着小队回到云州,那个小队一共十一人,没有一个人死在戈壁里。” 封穆叙事时满脸平静,谢宝扇看着他,“封大人,你跟着摄政王多久了?” 封穆回道,“算下来,已有将近十五年了。” 谢宝扇说道,“哀家和你一样,相信摄政王一定会平安无事。” 他二人沉默半晌,谢宝扇正色说道,“封大人,哀家有两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封穆恭敬的拱手回道,“全凭太后吩咐。” 谢宝扇神情严肃,她道,“想必你也知道,宗室近来对哀家颇有怨言,恰逢摄政王在这个时候下落不明,哀家忧心有人想借机挑事,这些年你在户部任职,别人倒罢,户部尚书徐大人务必替哀家探探他的口风。” 她虽未曾明言,封穆却心知肚明,在这紧要关头,六部尚书的立场至关重要,他必须抢在宗室之前率先争取徐锦的支持。 封穆拱手回道,“是。” 谢宝扇再次开口,“再一则,摄政王还没下落,福华长公主必定惦记,你替哀家去念慈庵看看福华长公主。” 福华长公主和李扇是一母同胎,这些年她一直在念慈庵清修,轻易不回京城,便是此次摄政王妃徐绮儿的丧礼,她也只是打发人送了奠仪,福华长公主身份尊贵,在宗室里地位崇高,若是有她出面,也能多一份助力。 谢宝扇不希望和宗室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但倘若真走到那一天,谢宝扇也希望能多得一份支持。 第187章 直到夏至,辽东仍未传…… 直到夏至, 辽东仍未传来摄政王李善的消息,宗室的皇亲国戚越来越没有耐心,端王仍在告假, 那些上折奏请给摄政王治丧的折子雪花一样飞到谢宝扇的案前。 谢宝扇与宗室之间的关系已降至冰点,六部似乎乐于见到这种情况,而就在这时,送到辽东的十门红衣大炮,终于派上大用场。 五月底,曹兵率领的辽东水师在渤海湾与倭寇大决战,大邺朝自造的红衣大炮初次向世人真正展示它的威力,在苍茫的大海上, 密集的炮火覆盖了半个天空,倭寇的舰船悉数被炸毁, 火光之中,敌人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漂浮在海面上, 那倭寇的首将搭乘一艘小船,在随从的护送下,从海上仓皇逃走。 曹兵真不愧是摄政王亲自调教出来的水师将领, 渤海海战大胜倭寇, 他索性一鼓作气,拉走五门红衣大炮, 一路顺风驶往朝鲜国,并联合朝鲜国的水军,在单岛附近与倭寇海战数十日,终于逼得那盘踞在朝鲜近岛的倭寇递了降书。 捷报送抵京城,满朝文武百官无不弹冠相庆。 辽东水师总督曹兵乃是当之无愧的首功,正当庆贺之际, 亦有些扫兴的声音,称道曹兵未向朝延禀报,便擅自带着红衣大炮前往朝鲜,但凡稍有差池,便是大邺国的罪人,谢宝扇只回了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弹压下去。 若论第二功,自当是工部侍郎钱桑,他前几年在工部主管火器营造,不久前,谢宝扇下令调了十门红衣大炮送到辽东,正是他一路护送,到了辽东,又亲自教导水师官兵,还与曹兵一起前往朝鲜国,不可谓不辛劳。 倭寇的降书,使得朝中那些叫嚷着要废除火器局的保守派老实多了,工部尚书李斐那几日走路的脚步声都格外响亮。 只是摄政王李善迟迟没有下落,谢宝扇这心始终落不了地,进入夏季,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谢宝扇越发变得瘦弱,那朝服更是一改再改。 这日,齐硕来与她请平安脉,她见了齐硕,先问道,“你可曾去见了章姑姑,她的身子如何?” 章素青去年刚与姜桦完婚,没过几日,便随同李善南下福建,随后朝鲜和倭寇起了战事,又转道北上辽东,在他离京两个月后,章素青便发觉怀了身孕。 她已四十余岁,不比年轻妇人,原是绝了要生子的心思,谁知孩子偏在这时来了,齐硕和姜桦先前在云州就是老相识,听闻章素青高龄孕子,少不得时时到章宅替她看脉。 算着日子,这几日她就要临盆,谢宝扇早已从宫里打发了稳妥的接生嬷嬷过去伺候,只望能让她母子平安。 齐硕回道,“章姑姑人虽生得柔柔弱弱,心志却十分坚强,又肯听人劝,况且太后派过去的嬷嬷是老手,微臣瞧着章姑姑的身子一切都好。” 谢宝扇笑了笑,说道,“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 姜桦和李善一起在海上失踪,饱受煎熬的不光是谢宝扇一人,那谢宝扇有心去看望章素青,却忙于政务,始终走不开。 两人说了几句话,齐硕从医药箱里拿出脉枕,他替谢宝扇把了半日脉,收回手,沉声说道,“太后自从上回受伤,本就伤到根基,如今操持国政,若是再不保重凤体,只怕会落下终身的病根儿。” 一旁的银环听了这话,给谢宝扇奉了一杯茶,低声说道,“太后,还请听齐太医一句劝,那朝服才改好没几日,奴婢瞧着又宽松了,长此以往,你的凤体可怎么受得住?” 谢宝扇手里捧着杯,低头不语,她何尝不想好生安歇,可没有李善的消息,朝堂上党派纷争,她坐在宣政殿里,从没有一日敢放松。 齐硕见谢宝扇沉思,不免也想起摄政王,他虽说只在太院医当差,却也心知,皇太后一介女流,辅佐朝政,比常人更要艰难万分。 殿内一片宁静,谢宝扇静默了片刻,方才对齐硕说道,“你这几日时时到章宅去看看,章先生年纪大了,务必要保证她顺利生产。” 齐硕拱手回道,“是。” 谢宝扇想了一想,她正要开口,进宝急匆匆进来了,他见到谢宝扇,慌忙说道,“太后,封大人被京兆府拿住了。” 谢宝扇‘腾’的一声从榻上站起身,她抿着唇角,一双眼睛冒着怒火,“封穆是朝延的三品侍郎,京兆府没有缘由,为何拿人?” 殿里的齐硕等人也满脸震惊,摄政王失踪,封穆便成了皇太后的左膀右臂,如今竟有人敢拿他,显然是有人要和谢宝扇过不去。 进宝回道,“那封大人刚回府,京兆府就来人,一应的公文都齐全,封大人查看过公文,交待了夫人几句话,便随着京兆府衙门的人去了。” 谢宝扇又问进宝,“京兆府为何捉拿封穆?” 进宝回道,“听说有个山西商人一大早就到京兆府击鼓告状,说是封大人前几年收了他的吃请,却没有帮他办事,他一怒之下,这才将封大人告到京兆府。” 听了这话,谢宝扇缓缓的坐下,她思忖半晌,问进宝,“这个山西商人是甚么来头?” “那年千秋节,恰逢朝廷要选几家商户到云州与鞑子国商谈互市,这山西商人也想分一杯羹,求到封大人面前,到最后,他也没去成,却不知是何缘由,竟把封大人告上衙门。” 当年,封穆主管大邺和鞑子国两地互市的事议,商贸团是他一手选出来的,各地赶到京城的商人,无不想从中得利,封穆一向谨慎,又怎么会落下这么大的把柄? 再说京兆府尹梁武祥,他乃是李善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自从摄政王下落不明,他的态度便有些摇摆不定,此次他竟没有招呼一声,就拿住了封穆,这不得不让谢宝扇心生不妙。 谢宝扇扭头对齐硕说道,“你先出宫,这两日章先生就要生产,好生照管着她,哀家等着你传来的好消息。” “是。”齐硕躬身称是。 那齐硕拎着医药箱出了正殿,谢宝扇又对进宝说道,“封穆是个有成算的人,料想那梁武祥不敢对他动手,你且去陈府打听,问问这个山西人到底是甚么目的,背后是否受人指使。” 她所说的陈府,正是谢宝琴的夫家,陈寅亮当年就是商贸团的一员,他是京城总商会的会长,有些消息,比朝廷还要灵通。 进宝领命去了,屋里只剩下谢宝扇和银环,那谢宝扇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问银环,“你把前几日福华长公主送来的经书拿过来。” 银环不明就里,不知太后怎么想起要看经书,却不敢多问,仍然按照她的吩咐取来经书,又默默的换上一杯热茶,便退到殿外守候。 这日,谢宝扇没有批奏折子,她足足看了半日经书,还没等到进宝回宫复命,从章宅传来消息,说是章素青发作了,却遇上难产,情形有些不大好。 来向谢宝扇传话的银环脸色发白,她道,“章先生这样的年龄,生产如何能不凶险,这可怎生是好?” 谢宝扇绷着脸,她问道,“齐硕可曾赶去了?” “齐太医早就过去了。” 时辰尚早,横竖今日谢宝扇没有心思打理朝政,她对银环说道,“你出去吩咐,哀家这就出宫去看看。” 银环唬了一跳,谢宝扇见她还呆站着,便道,“楞着做甚?快去准备吧。” 银环连忙往外传话,那谢宝扇放下手里的经书,进殿换了一身寻常衣裳,便带着几人,出了宁寿宫。 且说马车一路出了宫门,飞奔朝着章宅赶去,到了章宅,最先迎上前的是珊瑚,她早已接到传话,得知谢宝扇微服出宫,一见谢宝扇,便对银环说道,“太后操劳国事,本就辛苦,这里有宫里派来的接生嬷嬷,你怎么也不拦着太后呢。” 谢宝扇说道,“先别说这些,章先生怎么样了?” “章先生从昨夜就发作,她是头胎,年龄又大了,几个接生嬷嬷都说只怕不容易下来。” 谢宝扇抬脚就往里走,进了里院,能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正门挂着厚厚的门帘,丫鬟婆子们接二连三往里送水,虽说有些忙乱,倒也没出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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