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助。”危怀风一口回绝。 金鳞自然知晓他不会答应,危家的铁甲军乃是为老爷危廷以及数万同袍的英魂而战,岂能给庆王那厮卖命?奉城他贺鸣山能攻便攻,攻不下,他们再从陵城切入,一样能拿下郢州。 “是。”金鳞应下,离开大帐。 此后半个月,贺鸣山那边不断有急信发来,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催促危怀风施以援手。危怀风借口战事繁忙,一再推脱,派斥候赶往奉城查探,获悉的消息是贺鸣山占据城外青山,战况陷入胶着,但情势并不危急。 顾文安唾骂:“这个贺鸣山,瞧着一脸忠厚,没承想也是蚕豆开花,黑了心,净想着要别人为他做嫁衣!” “假报军情要我出兵,未必是他的主意。”危怀风道。 “那是谁?您的准岳丈?”顾文安道。 危怀风眼神不豫,顾文安恍然,一拍大腿:“王懋!” 危怀风不再反驳,那天在水榭会谈,王懋便一再要求他分出兵力来攻打奉城,关于他提出的整体战略,也是诸多不满,若非岑元柏从中斡旋,那天的会谈难以收场。 “传信贺鸣山,一月之期将到,若不能攻下奉城,我从陵城发兵,谁先进城,郢州归谁。”危怀风吩咐。 “是!”金鳞领命。 果不其然,危怀风放话以后,不出五日,奉城那边传来捷报。金鳞在帐中汇报具体战况,说完以后,脸色沉重。 “不过……” “不过什么?”危怀风挑眉,目光从沙盘里抬起来。 金鳞眉头一皱,道:“岑大人失踪了!”
第102章 北伐 (二) 三月初三, 奉城大捷的消息从前线传来,岑雪等在府里,委实松了口气。 这次北伐, 岑元柏是庆王亲自定下的军师, 虎将贺鸣山为主帅, 王懋以督军的身份上阵, 众人猜测, 庆王是希望王懋这次能够立下军功, 以便来日收拢人心, 待他问鼎天下以后,入主东宫之位。 因为个人私怨,岑雪心里始终戒备着王懋,平心而论, 也并不希望像他这样愚蠢卑劣之人成为日后的储君。大军出征以后,岑雪修书与在明州官署里任职的岑旭,密切关注着前线战况, 一则是担忧战事进行得不够顺利,二则是顾虑危怀风、岑元柏、王懋三人之间会发生摩擦,横生枝节。 这日晌午, 春草送来岑旭写来的急信,岑雪看完战报以后, 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谁知再往后看,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差点一个踉跄。 “姑娘, 怎么了?!”春草、夏花吃了一惊。 岑雪跌坐在圈椅上,手指攥紧扶手, 又把书信看了一遍,声音发颤:“父亲……失踪了。” “什么?” 两人愈发变色,相视一眼,六神无主。夏花惶惑不解:“老爷不是同贺大帅与世子在一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踪?!” 岑雪心念疾转,竭力镇定下来后,收起家书,起身往外:“师兄何在?” “公子这些天在查梁王的那一批暗卫,今日一早便出门了。”春草道。 “备车,我先去一趟聚茗轩。”岑雪吩咐道。 聚茗轩是徐正则平日里爱光顾的一家茶楼,上次刚回江州,她约王懋相见,徐正则便是在那里找着她的。岑雪出府以后,决定先去聚茗轩碰碰运气,谁知离开街巷不久,忽见一座楼宇前有人下车。夏花眼尖,出声道:“姑娘,是公子!” 街市尽头,歌楼耸立,春风里飘散着胭脂香,有人白袍胜雪,在视野里一闪而逝,正是徐正则。 春草颦眉:“公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另外两人亦是难以置信,岑雪抬眼注视着那一块描金彩绘的艳丽牌匾,心里七上八下。 ※ 藏香阁内,老鸨笑容满面,领着徐正则往走廊尽头的雅间走,打着手帕:“徐公子怎么才来,妙儿姑娘天刚一亮便开始梳妆打扮,这都等了您大半天了!都说女人是花,男人是雨,这娇养的花儿要是缺了雨露浇灌,岂不是要枯萎了!” 徐正则面无神色,及至雅间外,扔给老鸨一锭银两。老鸨笑眯眯收下,打开房门:“春日苦短,您可要多怜惜呀!” 春光笼罩屋舍,三丈见方的雅间里窗明几净,纱幔曳地,已有一名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的妙曼女郎坐在镜台前,听得动静,转头看来,精心描画的脸庞楚楚动人,笑起来时,更有殊丽颜色。 “公子可算是来了!”妙儿娇嗔一声,放下象牙梳篦,迆迆然前来迎人。 徐正则避开她伸来的素手,就近在一方短案前坐下,妙儿眼神微变,唇角倒仍是勾着,坐下来后,先给徐正则斟酒,曼声道:“上次江畔一别,公子一连月余杳无音信,妙儿还以为您就这样把奴家给忘了。” 徐正则并不接话,开门见山,道:“盛京有信来否?” 妙儿笑靥不变,捧起一盏酒:“春光难负,我们先饮一杯,再慢慢来聊,如何?” 徐正则瞥那酒盏一眼,道:“我不是来与你调情的。” 妙儿“唉哟”一叹,水袖掩唇,秋眸流波,先饮尽杯中酒,屈指揩拭唇角酒渍,接着提起酒壶,脚步盈盈,走至徐正则身畔。 “盛京若有传信,奴家岂敢不告知公子?眼下庆王与九殿下联盟,杀得冯大将军手忙脚乱,上头那位焦头烂额,若有主意,必然一早便派人发信来了,何须劳公子亲自来问?”妙儿愁容满脸,眉梢眼角却不减风情,俯身斟酒,香腻气息拂过徐正则鼻端,“今日并无要事,公子便先卸下公务,陪奴家畅饮一杯吧。” 徐正则不语,妙儿重新端起一盏酒,笑盈盈送至他面前。春光融融,在他冰雪一样的脸庞镀上金光,使那黑曜石般的眼眸散发动人心魄的魅力,妙儿心旌摇荡,一时忍不住,抬手抚摸他脸,被他挡开。 “我说过,我不喜欢旁人碰我。”徐正则话声平直,从进来开始,面上便始终淡无表情,抬眼看人时,更是冷漠,“滚开。” 妙儿笑意僵凝,尴尬地离开他,坐回对面后,不甘心地道:“公子这样洁身自好,莫非是心里已经有人了吗?” 徐正则整理被她碰过的衣袖,因为公务已了,便不打算再留,起身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姑娘,这里是青楼,不是您这女郎该来的地儿!就算是抓奸,也要知道给郎君家留几分颜面呀!” “让开,我家姑娘要找人,不是你说的那腌臜事!” “快,快拦住她!” “……” 顿挫间,那行人的争执声已在门外,妙儿眼锋一锐,银亮利刃从袖口迸出,徐正则严肃道:“住手!” 说罢,房门“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徐正则站在室内,与来人眼神对上,彼此脸色皆是凝重。 “师兄。” 岑雪站在门口,看着徐正则,心里五味杂陈,若非亲眼所见,她决然相信不了,向来风清月朗的徐正则会来这种地方与一青楼女子厮混。她尽量克制情绪,道:“家里有急事,烦请你先与我回去一趟。” 徐正则心绪起伏,回头看妙儿一眼,做戏道:“改日再来看你。” 妙儿会意,换回先前那副娇媚模样,略捎羞怯,依依不舍道:“是,妙儿等着公子,万望公子垂怜,莫要负了奴家。” 岑雪瞥她一眼,满是不悦,妙儿越发有种隐秘的获胜感,猜测徐正则内心所爱或许便是此人,移开视线,专注地凝视徐正则。 徐正则皱眉,举步往外,岑雪一行跟上。 ※ “逛青楼,也是师兄查案的手段吗?” 马车驶回岑府,岑雪坐在车里,语气怫然。 徐正则道:“你可以这么想。” 岑雪压在心底的火气莫名更盛,本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议,这一刻,脑海里却浮现另一人的脸:“桑乌伏诛以后,云桑被赦免,这件事,师兄可知晓?” 耳畔是车辙快速碾压地面的声音,徐正则沉默少顷,道:“知晓。” 岑雪看向他,道:“她找过你?” “是。”徐正则坦然承认,更令岑雪意外而震动,更多的诘问梗在喉咙里。以云桑的性格,若是找到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可是为何他周围一点关于云桑的痕迹都无?难道他与藏香阁里的那青楼女子真的存有私情,致使云桑万念俱灰,是以悄然离去? “你来找我,便是为了说这个?”徐正则打断岑雪的猜忌,她脸色一变,思及来意,神情更沉重。 徐正则声音放柔:“怎么了?” “大哥从明州送来急信,奉城大捷,但是父亲失踪了。”岑雪说起正事,饶是已镇定下来,语气里仍藏不住担忧。 徐正则眼神骤变,顷刻间,数种念头纷至沓来,费解道:“师父是军师,不必上阵杀敌,既然奉城大捷,他怎么会下落不明?” “具体情况,大哥信里不曾提及,但我怀疑与王懋有关,想先往明州走一趟。师兄可要同往?” “当然。”徐正则一口应下。 岑雪看他并无迟疑,仍是平日里对父亲言听计从、尊重关切的模样,心里那些不忿这才消散。 ※ 当天,两人回府收拾行李,于次日傍晚抵达明州官署,见过岑旭后,岑雪才知道岑元柏的失踪竟与一场大火有关。 “与奉城军交战时,贺将军采用的是火攻战术,先佯装溃败,撤回山上,待敌军追来,便纵火围剿。结果那天夜里,风势突转,火势往回蔓延军营,众人紧急撤逃,下山以后,才发现伯父不在队伍当中。这些天,贺将军一直在派人搜寻伯父的下落,可是原先驻扎的山头都被烧成了废墟,树林尽头,则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也不知伯父是摔落山崖,还是已被大火……”岑旭说及此处,声音哽咽,眼眶已被泪水洇湿。 岑雪心惊肉跳,眼前一霎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徐正则扶住她,面沉似水,道:“山崖底下,可有派人去搜?” “派了,可是时至今日,仍然音信杳无。贺将军忙着要攻打郢州,根本无暇顾及伯父的下落,至于世子,更是对伯父的生死漠不关心……”岑旭话声悲愤,手攥成拳。 岑雪心急如焚,道:“备船,我要渡江。” 天色昏暗,若是渡江,最快也要凌晨方能抵达事发地,两人连夜从江州赶来,已是精疲力竭,再折腾下去,怕是没等找着人,便先垮下了。徐正则拉回岑雪,吩咐岑旭:“先给阿雪安排住处,备船,我渡江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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