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听及此,心里更蹿起一股无名火来,冷笑意味更浓:“一起赏月……两位到是好雅兴。怎么,夜郎的月亮比中原的大,能让你们师兄妹俩看上一宿?” 岑雪不再回答,步伐渐快,便要走上长廊往外拐,危怀风伸手抓住她手腕。 风一吹,广袖飘拂,落回臂弯,大手里的一截皓腕纤细白嫩,危怀风定睛一看,变色:“银镯呢?” 岑雪心头“咚”一声,尽管有所准备,脸色仍难掩慌促:“收起来了。” “为何不戴?” “不方便。” “你生气了?” 晨光里,危怀风眼神灼灼,似要在岑雪身上烧出一个洞。岑雪心如擂鼓,挣开他,接着往外走:“没有。” “说真话。”危怀风阔步跟上。 “你想听什么真话?” 危怀风再次把人抓回来,这一次,力道不再那样霸道野蛮,双手按着岑雪肩膀,似恳请一般让她停下来。 “我不是有意要留宿行宫,而是借机打探禁地的消息。仰曼莎是夜郎王女,对禁地的了解比一般人要多。我已与她达成交易,我帮她查案,她保我们平安留在王都。这段时间,我会尽快往禁地里走一趟,争取早日找到藏宝图里的东西。”危怀风一口气解释完,分辨着岑雪的神色,见面前的人已然卸下伪装,眉间眼梢皆是委屈,一颗心不由在胸膛里“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小雪团,”危怀风声音软下来,认输一般,气势陡降,神色却欣慰餍足,“我不喜欢她。” 管他是什么方式,管他能不能奏效,这一刻,他不再想试探眼前这个珍贵的小姑娘,也不想再让她有任何多余的负担和怀疑。 他只想要她放心,开心。 岑雪凝视着咫尺间的脸,因为在走廊里,光影稀薄,危怀风逆光的琥珀色眼眸更深邃炽热,原本藏在里面的,叫人捉摸不清的情绪也一瞬间一览无遗。 岑雪想,这一刻,或许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快意的,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也和自己一样,对彼此怀揣着一份心有灵犀的心意。 这份心意被隔绝了十年,耽误了十年,现在,他们靠着自己重逢了,相聚了,藏在心底的思慕似乎也终于可以团圆了,可是横亘在彼此间的仍旧是千山万水,长江天堑。 “怀风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初说过的话了?” 危怀风疑惑。 岑雪深吸一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清楚:“你说过,你不会效忠庆王。我也说过,若有一日与你兵戎相见,我会算计你的。” 危怀风神色一震,按在岑雪肩头的双手僵住,整个人如梦初醒,炙热的眼底扬起一捧灰烬。 “对。” 良久,危怀风应声,双手已不自觉松开岑雪,人站直起来。 岑雪苦笑:“所以,有些话,就不要再说,也不要再问了。” 风从长廊那头吹来,栏杆外的古树飒飒作响,岑雪说完,毅然离开长廊,危怀风没有再拦,甚至也没有再看,他站在廊中,低头揉了揉眉心,颓败地靠在廊柱上。 ※ 角天一整宿没睡好,天刚一亮便爬起来,跑去别庄大门口前守望危怀风。 等到中午时,肚里饥肠辘辘,庄园外仍然不见危怀风的身影,角天悻悻而回,打算果腹以后再去等,谁知一进门,危怀风竟已坐在屋里了。 角天以前听人说,苗家女儿擅长下蛊,那蛊五花八门,其中光是用以对付男人就有十几种,其中一种专门吸取男人精元,类似于中原话本里的狐狸精采阳补阴。 危怀风气宇轩昂,年轻气盛,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模样,精神头不知多好,可是此刻坐在方桌前,垂眉耷眼,面色阴沉,整个人俨然被雾霾笼罩一般,周身散发戾气。 “少爷,你……”角天心头“突”一声,想起这一整夜忧心的事,以及那些关于苗女下蛊的传说,悲愤欲泣,“王女她是不是……” 金鳞阻止他:“你又发什么病?” 角天瞪他一眼,挨着危怀风坐下,不及关怀,后者抬手在方桌上敲了敲:“开饭。” 角天听他语气冷漠,更断定所猜是真,哪里还能下咽,痛心安抚:“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唐三藏取经尚有九九八十一难,您这一难不算什么,往后我和金鳞一定贴身保护着您,再不叫您给那妖女捉去了!” 危怀风这才看他一眼,色泽清浅的瞳眸里冷幽幽的,藏着的并非感动,而是:“?” 金鳞看不下去:“少爷昨儿半夜就回来了。” “啊?”角天一懵,“这么快?那王女……只要半个夜晚就可以了么?” 危怀风正打算用膳,听及此处,再反应慢也该明白角天那一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玩意儿了,放下木箸,一巴掌扇在那糨糊脑袋上。 角天惨叫着跳起来,抱着头,满脸错愕委屈。危怀风要骂的话一下又梗在喉咙里,转念想起什么,目光掠向金鳞。 金鳞埋头扒饭,看角天被训,心情正好,冷不丁撞上危怀风的眼神,后知后觉,背脊一凛。 咳,差点把少爷大半夜跑人家门口等着赔罪的事情抖出来了! ※ 这一餐午饭,主仆三人用得坎坷艰难,待别院里的侍女收拾完饭桌后,危怀风叫住金鳞、角天,开门见山:“从今日起,你二人开始办事。” “少爷尽管吩咐!” 金鳞挺胸昂首,一副要效忠的架势。角天缩在角落里,模样仍有些委屈。 危怀风瞥他一眼,先对金鳞说道:“给你一天的时间,想办法查清楚月亮山禁地究竟怎么一回事。别在别庄里查,去王都查,消息越多越好。” “是!” 危怀风看向角天:“你留在别庄,打听一下舅舅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一并上报。” “为什么金鳞可以出去,我就要待在别庄里?” “有意见?” “没有。” 角天讪讪埋头,偷瞄危怀风一眼,见他眼神不再似先前严厉了,心头一动,重新展起笑颜:“少爷,那你干什么?是要陪着前少夫人去玩吗?” 角天固然缺根筋,但不至于愚不可及,危怀风那一巴掌算是把他打明白了,既然那叫什么莎的王女没能得逞,危怀风自然可以与岑雪再续前缘。 “以后别叫她‘前少夫人’,叫‘岑姑娘’。”危怀风忽然强调,脸色难辨。 “为何呀?” 明明叫了这一路,都没见要改口。 “不合适。”危怀风语气淡漠,说完不再解释,起身往外走了。 ※ 别庄客院不大,岑雪住在左院,隔着一堵爬满花藤的砖墙,便是危怀风、徐正则所住的右院。两座小院共用一条走廊,连接外部,危怀风往外走时,余光掠过岑雪所在的院落,克制着,没往那里多看一眼。 危怀风先去找二表兄天桑,及至前院堂屋,才被告知天桑今日一早便回王都国相府里了,说是要协助禁卫司调查王女在月亮山里遇刺一事。 “他走前,特意交代我留下来等你,说是要问你有哪里想去看的,有什么想要玩的,你只管说,我带着你去。”天桑夫人笑盈盈的,指一指外面,“徐公子被云桑叫走啦,今日只有你与小雪姑娘在,天气那么热,我带你们去瀑布那里玩一玩好不好呀?” 危怀风听见“小雪姑娘”这一称呼,脑海里又浮现那张白嫩嫩、软糯糯的脸,勉强笑笑:“不必,表嫂带她去吧。” “你不去呀?”天桑夫人意外,神情倏然一变,“你是不是要去陪王女殿下?” 危怀风哑然。 “你不要去!”天桑夫人着急起来,也不顾旁边有侍女在,“她昨天抢走你,小雪姑娘就不高兴,你再去找她,小雪姑娘以后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危怀风五味杂陈,心里真像是打泼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搅在一块,拌到最后,全是一大股苦巴巴的涩味。 “表嫂误会了,我与王女不熟,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还没处理,所以打算去忙一忙。你们先去吧,要是忙完还有时间,我便来找你们。” 天桑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假话,他初来乍到,能有什么事要处理?眼睛一瞪,便要数落,危怀风却已转身,长腿迈开,两三步便消失在堂屋里了。 天桑夫人跺脚:“木脑壳,木脑壳!” 骂完以后,神色又一振,朝侍女吩咐:“既然没有男人去,那就去叫小雪姑娘多准备一身衣裳,我与她去瀑布旁泅水玩!”
第48章 交易 (四) 岑雪听说天桑夫人要自己多带一身衣裳去瀑布旁泅水, 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犹豫,月亮山乃是郊外,瀑布那里又并非砌着围墙的私人领域, 谁知道会不会在泅水时碰见其他前来游玩的人, 造成尴尬。 前来报信的侍女看出她的担忧, 解释:“小雪姑娘不用担心, 夫人与姑娘泅水时, 会叫人在四处守着, 绝对不会放外人进去的。” 岑雪抿唇, 想到一会儿毕竟有事要找天桑夫人,泅水时环境私密,或许更方便行事些,便不再推阻, 答应下来,吩咐春草收拾一身衣裳。 从别庄去往瀑布要半个时辰的路,马车里, 天桑夫人热情依旧,一开口便先数落危怀风。岑雪早便知道危怀风不会同行,只是听天桑夫人提及他时, 心里仍有波动,总是不自觉地想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是什么心情,他不愿意来,是不是意味着他赞同了她今天的那番话?往后,他大概不会再在她面前笑嘻嘻的, 说那些似是而非的亲昵话了吧? 念及此,心里酸涩而难受, 岑雪不再往下想,专心与天桑夫人聊天。 “这个天热辣辣的,像火一样,光是坐着就能把人烤出一身大汗,再不去水里泡一泡,怕是要融掉了!你放心,瀑布旁边全是树,粗粗壮壮的,外面看里面,根本看不见,我也会派人看守着,绝对不会放外人进来打搅你我!”天桑夫人拍着胸脯保证完,想起一事,“对了,小雪姑娘,你会泅水的吧?” “会一点。” 岑雪微微点头。说来荒唐,她会一点泅水,竟然是与危夫人有关。 那两年,因为婚约,母亲与危夫人走得很近,有一次二人约着在城外眷水旁聚会,她也在,因被日头晒得发昏,差点中暑,便被危夫人抱着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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