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乌面色铁青,但并不向云桑发怒,而是严厉喝令亲卫:“先带小小姐回府!” “是!” 押着云桑那两名侍卫依令而行,云桑从来没有被父亲这般对待过,一时慌乱,盯着越来越远的徐正则:“徐郎!” 徐正则无能为力,望着被带走的云桑,愁肠百结。 “小女年幼懵懂,为恶人所惑,说的皆是些子虚乌有的话,还请殿下不要听信!”桑乌正视着仰曼莎,神态恢复镇定。 仰曼莎腹诽好一副厚比城墙的虚伪脸孔,冷笑道:“是吗?那国相大人回去以后可要好生管教管教,切莫再叫她重蹈覆辙了!” 桑乌吃瘪,眉间阴翳又重一分,忍耐着道:“既然殿下也相信小女乃是无辜,那这些狂妄的恶贼,是否该由微臣收押下去,着人审问了?” “那是自然。只不过,既然事情是发生在我王族陵墓,国相又要为国事操劳,这点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仰曼莎反客为主,先发制人道,“来人,扣下徐玉与危怀风,押回行宫!” “殿下?!” 桑乌本来十拿九稳,没想到仰曼莎会来这样一招,勃然色变。仰曼莎昂然道:“怎么,难道国相不相信我?还是说,我仰曼莎身为夜郎王女,没有资格收押闯入我王族陵墓的人呢?!” 桑乌语塞,额头气出青筋,心知这一趟是带不走危怀风了,生生咽下不甘,咬着牙道:“陛下不日便会回城,希望王女殿下尽快审出结果,不要让贼人有机可乘!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难辞其咎!” 仰曼莎哂道:“国相放心,姑姑回城前,我自然能审出结果,绝对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的!” 桑乌拂袖离开,走前顺势瞪了危怀风一眼。 仰曼莎长松一口气,同时也留意到了桑乌对危怀风的诡异态度,愤懑而不解地道:“我原以为他只是不愿认你,没想到,对你竟有这样深的恶意!” 危怀风眉峰紧压,眸底昏昏暗暗,藏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听得仰曼莎感慨,他不多评价,只是道:“多谢。” 仰曼莎猜他接二连三被桑乌斥为“孽种”,心情不好,便不再多提,调侃道:“你答应帮我查案的事还没办成,就这么放走你,我会吃亏的。” 说着,又看向一旁重获自由的徐正则:“这两日就劳驾徐公子先留在我府上,顺便照顾一下令妹吧。” 徐正则想着被带走的云桑,心里七上八下,不多言语,拱手一揖。
第53章 养伤 (一) 岑雪从昏迷中醒来时, 已是一日后,桑乌前来拿人一事她分毫不知,醒来以后, 第一反应便是问起危怀风的状况。 徐正则坐在一旁给她喂药, 见她这般, 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自己都成这样了, 还有心思惦记着他?” 岑雪不以为然, 脑海里仍是被鬼蔓藤袭击的恐怖情形, 挣扎着要起来, 牵扯肩胛处的伤口,疼得呻/吟。 徐正则忙把她按回去,无奈道:“他好得很,在外面陪王女查案, 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不必管他!” “王女?”岑雪颦眉。 徐正则闷闷“嗯”一声,暂时放下汤碗, 把她昏迷以后的事都说了。 岑雪听完以后,百感交集,一则是感念于仰曼莎的慷慨相救, 二则是疑惑于国相的做法。 “国相对怀风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一口咬定危夫人当年叛族,有辱门风, 斥责危怀风是危夫人与汉人的孽种。想来当年那件事情,对桑乌一家影响甚大。” “可是天桑明明对怀风哥哥很热情……” 徐正则沉默,这也是整件事情的蹊跷所在,如果当年危夫人嫁给危廷的举动着实恶劣, 天桑不应该在见到危怀风时那般热情。况且仰曼莎也说了,危夫人再不该, 那也是国主的救命恩人,桑乌何至于对危怀风痛恶至此呢? “先别想了,把伤养好再说吧。”徐正则端起汤碗,舀起一匙要喂给岑雪。当务之急,是先养精蓄锐,赶在国主回来以前拿走宝藏。至于危怀风的身世渊源,坦白说,与他们并不相干。 岑雪靠着引枕,想起另一件事情,询问道:“那……云桑姑娘呢?” 徐正则吹汤药的动作微顿,漠然道:“被带走了。” “……你与她的婚事?” “取消了。” 徐正则说完,把吹凉的一匙汤药喂给岑雪。岑雪看着他,尽管他极力掩饰,然而眼底仍是暴露了一些落寞的情绪。 “无妨吗?”岑雪关心,问的不是事态大局,而是徐正则。这些年来,除她以外,能缠在徐正则身旁的少女就云桑这一个。虽然徐正则不承认,可是岑雪看得出来,对于云桑,他的感情应该不仅仅是利用那么简单。 “无妨,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徐正则依旧是那副漠然反应,说着的也依旧是关于利用的事,说完后,汤匙往岑雪唇边一凑,“喝吧。” 岑雪哑然,启唇喝下一口,汤药苦涩,难以入喉。 ※ 这天以后,岑雪一直留在行宫客房里养伤,危怀风、徐正则也住在同一座客院里,岑雪每日都能看见前来照顾自己的徐正则,但很少看见危怀风。 听徐正则说,危怀风这两日忙着陪仰曼莎查案,不怎么待在行宫里。岑雪因为要养伤,没怎么外出,前后就看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傍晚坐在窗前走神,看见他匆匆从院外回来,进屋一会儿后,又急匆匆离开,前后出现在视野里的时间不过数息。 另一次是夜半醒来时,看见窗外站着个人,黑黢黢的影儿,眼神则明亮,吓得她差点要叫人,万幸那黑影开口得快。 “是我。” 岑雪认出这声音,悬在喉咙处的一颗心落回肚里,讶然道:“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那黑影儿静了一会儿,才说道:“刚回来,过来看看你。” 声音笑笑的,是一贯的脾气。 岑雪五味杂陈,鼻尖竟涌起一点酸,是一种道不明的情愫。原以为这人早忘记自己了呢。这样想着,才后知后觉那点酸是委屈。岑雪极快眨了两下眼睛,眨走泪意,披衣起身,走去窗前。 开窗以后,月光泄进来,危怀风皱着眉低斥:“起来做什么?” 岑雪不答,拢着薄纱外衫,凝视他:“你不是要看看我?” 危怀风沉默,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翻窗进去抱一抱眼前这个人。可是他不能。小丫头说了,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她人那样软糯,可偏又那样清醒、果决,让他做个梦都不成。 笑一笑后,危怀风背靠着窗棂,侧首瞄她:“是你想看我吧?” 岑雪抬手要关窗户,危怀风忙阻止,语气软下来,像认怂的小狗儿:“别、别……”然后又咳一声,找回些体面,“别乱动,小心你的伤。” 岑雪别开脸,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危怀风看得分明,心里笑一声,关切道:“还疼不疼?” “疼。” 危怀风心里一刺,哑声:“以后不准这么傻了。” “你才傻。”岑雪不甘示弱,心想什么人哪,自己舍命替他受一回伤,倒是成“傻”了。 危怀风似有读心术,勾唇应:“对,我傻,早该想到那地方阴冷昏暗,会长着那鬼东西的,竟然还要你来护一回,忒蠢了。” 岑雪偷笑,垂睫玩了一会儿发丝,才又抬眼来看他。月色明朗,风吹影动,点点清辉在彼此眼里流动,他银冠束发,气宇不凡,五官与少年时相差不大,俊美英朗,然而脸上有藏不住的疲累痕迹。 “这两日很忙吗?”岑雪忍不住问。 “有一点,先前答应了要帮仰曼莎查案,她救了你,我不能敷衍。”危怀风说着,语气里有对她的宠溺。 岑雪心疼:“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危怀风“嗯”一声,人却不动,眼仍是凝着她,目光里有一种静默的缱绻。岑雪倏而想起什么来,人一下清醒,不敢再纵容这借着黑夜大胆滋生的情意,抬手要关窗,不想那扇窗早被危怀风用手压住。 一扇窗绷在二人手里,动弹不得,危怀风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炙热的眼神不再藏半点克制。岑雪低着头,心在黑暗里狂跳,这一刻,竟然不敢与他接招。 “往后几日,我还是会很忙。” “嗯。” “你要按时喝药、换药,多休息,别乱走动。” “嗯。” “若有事找我,就叫人给行宫外的侍卫留话,他会传达的。” “……嗯。” 危怀风无话可再说,不甘心地松开窗户,走前却又问:“那是什么?” 岑雪转头,不及看清危怀风所指的方向,脸颊忽然被一揪,心知是被耍,捂脸看回来,果然撞入一双笑眼里。 危怀风笑完,掉头离开。天知道,刚才那一刹那,他本是想亲她的。 夜风吹乱视野,婆娑剪影在月色里飘飖,岑雪捂着脸颊,目送着危怀风离开,心似被风吹乱的原野,春絮飞飏。
第54章 养伤 (二) 那天半夜以后, 岑雪果然更见不着危怀风了,徐正则倒仍是老样子,每日按点来三次, 早上陪着用膳, 午后陪着对弈, 待炎热的日头落坡以后, 则陪她在走廊里走一会儿, 赏赏景, 吹吹风。 行宫里的侍女照顾人时都很尽心, 人也活泼爽利,数日相处下来,已能与岑雪谈天说地。有时候,岑雪会从她们口中获悉危怀风的动向, 今日是帮王女查案,明日是与王女一块回都城,后日是陪王女赴宴, 左右都是与王女相关。起初,岑雪并不觉着什么,后来听到的次数多了, 竟也生出那么一两分隐秘的醋意。 一天午后,大雨滂沱, 岑雪散步时被困在走廊里,隔着一堵砖墙,听见那头同样被困的侍女交头接耳。 “谁说我乱讲,明明是真的, 殿下用膳的时候,就是会一直看着危公子, 她连危公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全都记住了,每次传膳的时候,都会特意交代两句呢。” “我先前就说殿下待他特别不一样,你们还不信。那次他抱着小雪姑娘来求救,鬼蔓藤的毒呀,要花多少代价才能解,换做旁人,殿下岂会理?也是他,才能叫殿下心软罢了!” “那他呢?殿下待他这样好,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又不是呆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猜呀,大概等陛下回来,两人便有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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