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侍女们絮絮叨叨,越说越激动,兴奋的声音夹杂在淅淅沥沥的大雨声里,敲打着耳膜。岑雪没有再往下听,离开走廊,回屋后,换下水渍斑驳的衣衫。 屋外大雨如注,岑雪坐在窗畔,托腮注视着雨幕。 危怀风与仰曼莎啊……岑雪默默想,试着在脑海里拼凑这二人的形象,意外发现其实是挺般配。他们两人,都是内外兼修的漂亮人物,并肩走在一起时,有一种让人难以插足的契合感。 这么想着,藏在心底的那一两分醋意汹涌起来,接着又羞愧起来。岑雪骂自己,你自己不愿意同人家相好,还不准人家另寻良缘吗? 于是,像上次想象以后的自己喜欢上别人那样,岑雪想象起以后的危怀风与仰曼莎、又或是什么别的人并肩携手的样子,眼眶一涩,难受得想要哭。 次日,岑雪肩胛处的伤口已开始愈合,徐正则来找她,说是差不多该叫危怀风来一趟,商量一下夺宝的后续事务了。 那天从禁地里回来以后,仰曼莎并没有按照国相的要求押审他们这批惊扰王族先灵的外贼,想是危怀风从中调和的缘故,与其说是贼犯,他们的待遇更像是贵宾。 岑雪不知道危怀风是怎么跟仰曼莎交代的,可仰曼莎不查,不等于这件事了结,国相在外虎视眈眈,国主早晚要回城,细想来,留给他们夺取宝藏的时间并不多了。 点头后,岑雪叫侍女帮忙给看守行宫大门的侍卫捎个话,当天午后,那侍女喜笑颜开地走进屋来,对岑雪说:“小雪姑娘,危公子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并不只是危怀风,还有仰曼莎。 这些天,危怀风一直与仰曼莎待在一块,除彻查刺客以外,他还与她一同出入官署、王宫,帮衬了不少关于关城的军务。 这其中,自然有仰曼莎要求的缘故,其次却是危怀风自愿而为。仰曼莎起先以为他是心里对自己存有感激,想要补偿,后来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这天午后,两人从天刑司回来,因案件有重大突破,仰曼莎心情大好,打算在行宫里设宴,及至行宫外,却听危怀风询问:“听天刑司的人说,国主还要半个月才回来?” “姑姑外出的时间一向不定,延迟或推后都有可能,他们一帮不相干的人,不过是胡猜罢了。” 仰曼莎不以为意,打算跟危怀风提一提明日一块去城郊马场选马的事。危怀风的坐骑雪稚折在禁地里了,这些天来,他一直郁郁寡欢,仰曼莎猜想那一匹马陪伴了他许久,便派人在马场物色了一匹相似的,打算带危怀风去看看。 “国主这次是往关城去的吗?”危怀风又开口问,不给仰曼莎提选马的机会。 “是,但不一定只是去关城,沿途各处,都有可能是她落脚的地方。”仰曼莎后知后觉,“你怎么又问起我姑姑了?” 危怀风淡哂:“国相说要你在国主回来以前把我私闯禁地的事了结,毕竟关系我的去处,当然得多问两句。” 仰曼莎不语,总感觉危怀风没说实话,转念想起来,这些天里,除案件与军务外,危怀风与自己聊得最多的就是国主。起先是去处,后来是模样、性情,这两天,甚至都旁敲侧击起当年国主从云诏杀回来夺位的具体内情了。 “你对我姑姑很感兴趣。”仰曼莎道。 二人已抵达行宫大门外,下马后,危怀风道:“能成大事的人,我都感兴趣。” 仰曼莎疑信参半,便想再试探两句,守在门外的侍卫忽然告知危怀风岑雪有事找。危怀风头都不回,丢下一句“告辞”后,拔腿便朝客院的方向走了。 仰曼莎气结,走入行宫,吩咐侍从在前厅设宴,开席时间定在戌时。 另一头,岑雪与徐正则等在客房里,待危怀风来后,开门见山:“怀风哥哥坐吧,我与师兄有事要与你商议。” 危怀风进来后,本想先过问她的伤势,看她一脸正色问及要事,又碍于徐正则跟尊金佛似的杵在一旁,便抿唇忍了,挨着方桌坐下。 “听说夜郎国主就要回城了,我与师兄商量着,先前私入禁地一事非同小可,国主知道以后,必定会派人彻查,届时再想进入古墓里拿走宝藏,势必难于登天。所以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再潜入禁地一次?” “是,可那古墓里处处都长着鬼蔓藤,你我也都见识过了,要想从里面拿走宝藏,不是易事。”危怀风蹙眉,这几日,他在外面奔波,忙的自然不仅仅是仰曼莎的事情。 那天从禁地里出来后,当天半夜,他便又往禁地里偷溜了一次,因有云桑留下的护身符在,那次依然没有被蛊王攻击,可是当他抵达松树底下的地洞前时,仍旧触目惊心。 原本枯败的花藤已不知何时死而复生,地洞里,藤蔓缠绕,雪稚已变成一堆皮肉腐烂的白骨,散发着恶臭的腥气,那是被蛊王啃噬后的痕迹。 雪稚陪伴危怀风多年,乃是与他朝夕相处、同生共死过的朋友,看见那一幕,他心痛如绞,却无可奈何。 鬼蔓藤断而不死,半日复生,藤尖一动,杀人如狂,而不用一日,蛊王便可将入侵者的尸体吞食成累累白骨。倘若那天不是他们撤离得够迅速,下场会是什么? “你们确定那古墓就是藏宝地?或者说,你们确定那一批军饷还在古墓里?”念及此,危怀风倏然生疑。 岑雪说道:“按照地图里的指引,藏宝地就是禁地,而整个禁地当中,只有松树底下的那座古墓最为可疑。至于宝藏还在不在,总要去看一眼才有定论。” “那天我问过仰曼莎,八年前,在禁地里救下云桑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夜郎国主。云桑摔入古墓里看见的那个人影,多半也是国主。倘若这个猜测不假,那古墓里的东西多半就不在了。” 岑雪微愕,倒是没想到当年的事竟然藏着这样的隐情,蹙眉道:“怀风哥哥的意思是,藏在古墓里的军饷已被夜郎国主拿走了?” 危怀风点头。 “夜郎国这些年来发展迅猛,国力不容小觑,国主若是发现那一批宝藏,应能猜出是当年被南越贵族劫走的军饷。那里面不止有南越、云诏两国的金银珠宝,也有夜郎权贵募捐出来的大批钱财,她贵为一国之主,应该做不出私吞国人钱财这样的事吧。”徐正则仍抱着一线希望。 “国库本来就是拿天下人的钱财来充,有什么做不出的?”危怀风不以为然,道,“再说,就是因为找到了宝藏,所以这些年才发展迅猛,国力日上的,不是吗?” 徐正则抿唇,神色难掩沉郁:“那危兄的意思是,这一趟到此为止了?” “看你们吧。”危怀风耸眉。坦白说,这一趟能否寻到宝藏,于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可对徐正则、岑雪二人不同。尤其是岑雪,为这一笔宝藏,她先是牺牲名节来危家寨里找他假成亲,后是不顾千难万险与他们一块跑来夜郎,这其中的艰辛,非寻常人能够承受。尽管她从没提过,可是他知道,如果寻宝失败,她心里会难受不说,回去以后更是无法向岑元柏交代。 果然,岑雪毅然道:“我要再进去看一次。” “可以。”危怀风看着她,承诺,“我陪你。” 岑雪点头,徐正则自无二话,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能对付鬼蔓藤的方法。” “怀风哥哥可知道那日王女殿下是如何为我解毒的?”岑雪切入正题,神色认真,“那天在古墓里,你自己也受了些伤,可听说王女并没有为你解毒。莫非那鬼蔓藤的毒乃是因人而异?” 危怀风变色,懒声说道:“我从小练武,十一岁开始混迹市井江湖,各类奇毒不知见识过多少。你与我体质悬殊,岂可一概而论?再说,那日鬼蔓藤从你后肩穿入,差一点损伤你的心脉,而我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岑雪不说话,徐正则眼眸微动,忽而道:“危兄的意思是,你可以与那些毒藤一战?” “哧。”危怀风笑一声,“徐兄这算盘声不要打得太响。” 徐正则不反驳什么。 岑雪自然不会让他一人冒险,那些毒藤有多凶险恐怖,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前,任谁都不可贸然涉险。 “这几日怀风哥哥与王女走得颇近,不如就设法套话,从王女那里寻一些可以对付鬼蔓藤的法子吧。” 岑雪说完,屋里氛围沉默了一会儿,危怀风欲言又止,点头应下时,竟有一些心虚。 “嗯,知道了。”
第55章 养伤 (三) 行宫里的晚宴定在戌时开席, 打着的是犒劳危怀风的名义,顺便邀徐正则、岑雪兄妹二人作陪。岑雪原本不大想去,考虑到还没郑重为被救一事向仰曼莎致谢, 便强打起两分精神, 略微拾掇后, 与徐正则一起前往宴厅。 毕竟是王室规格的晚宴, 甫一入厅, 岑雪便感觉豪华程度远在国相府之上。并且, 不同于夜郎苗人偏爱的长桌宴, 宴厅里一共放着四张筵席,正中央是主座,属于仰曼莎;危怀风已先来一步,坐在主座右下首;岑雪与徐正则的座位是左边挨着的两张筵席。 入席后, 仰曼莎打了个响指,身着苗裙的侍女捧着银质雕花托盘鱼贯而入,走动时光华流转, 银佩叮当。 岑雪看了看筵席上的菜肴,发现各人面前的菜品并不相同,她与徐正则的要清淡些, 仰曼莎筵席上的全是辣菜,危怀风面前则摆放着一锅干香牛瘪、一盘手抓羊排, 以及糟辣脆皮鱼、宫保鸡丁、折耳根炒腊肉等辛辣爽口的特色菜肴,大部分都是荤腥。 岑雪想起昨天在走廊墙头听见的那些话,原来,危怀风爱吃的是这一类的菜食……基本都是肉呢。她与他幼时相伴两年, 假成亲三个月,竟然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的饮食偏好是什么。 两相一比, 自惭形秽。 岑雪心里自嘲一笑,待仰曼莎宣布开席后,安静用膳。今夜的主角乃是危怀风,她并不需要表现什么,只用在敬酒时向仰曼莎诚恳致谢便是。 说到敬酒……岑雪看向筵席上那一只牛角形状的银酒杯,她平日里从不沾酒,而今又在养伤,看来一会儿要找个理由,以茶代酒了。 正想着,席间气氛活络,仰曼莎举起一只银牛角,要与众人先干一杯。危怀风示意岑雪的方向,说道:“她有伤,换壶茶。” 仰曼莎看了岑雪一眼,不以为意,道:“我知道小雪姑娘有伤在身,所以今夜备的乃是上等的虎骨酒。这酒可是你们中原‘药王’载在《千金要方》里的好物,可以壮筋补骨,帮助外伤恢复。小雪姑娘,你不用怕,先小酌一口试试,实在不喜欢,我再命人给你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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