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醒了,实在是太好了,奴婢本来准备唤医士的,好在绛珠姐姐警醒,阻了奴婢喂您服下醒神药,您要是再不醒过来,奴婢只怕万死难辞其咎。” 绛珠知道她出过殿了?两人主仆多年,她即刻明白了青芜的意思,眼见着绛珠听见响动掀帘进来,阮阮清了清嗓子,“原是想去望园采些朝露置香,不曾想林子的时候迷路了,走了半天也没遇见人,不知怎么忽然就晕倒了,我是如何回来的?” “是奴婢带您回来的,”绛珠捧了杯清茶过来,淡声解释,“娘娘失踪了一日一夜,奴婢心中焦急,只得私下出来寻找,好在菩萨保佑,在望园外的林中发现了您。” 尽管猜到彼此应该都没说实话,但几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拆穿。 青芜闷声捧过茶杯递了上来,阮阮接过抿了小口,秀眉轻轻蹙了起来,“这茶怎么喝着有些苦?” 自家主子嗜甜,向来怕涩,青芜立马道:“啊?是么?许是新晒的缘故,奴婢去取些蜜饯过来。” 她是个急性子,说完就立马风风火火领着人去了,绛珠有话要说,刻意留了下来。 室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绛珠打量了一番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将殿门关严实了这才急急返了回来。 “娘娘,奴婢记得搬进行宫那日才给了您一粒解药,这才过了不到十余日,如何蛊毒发作如此之快?” 衾被中的手忍不住攥紧了腰间的暗袋,那里面是她偷偷藏起来的舍不得服用的解药,阮阮挑眉看向对面,“你问我,我倒是想问你,为何这次蛊毒发作这么快?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是你又给我服了解药么?” 绛珠点头,但心下着实有些狐疑,按理说药效是至少持续一个月的,这次怎么会提前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看来还是有必要跟崔大人那边联系一下。 阮阮秀眉微扬,她身上是有备用解药么?不然崔进他们远在邺城,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个日夜,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给她服下? 绛珠也发觉有些不对,解释道:“娘娘,自您上次蛊毒发作,崔大人担心有什么意外,故这次就多送了一枚解药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倒没想到当真就派上了用场,奴婢不敢撒谎,现下手中是一枚解药都没有了。” 阮阮颔首表示理解,并未就此事跟绛珠纠缠,一则纠缠无用只会增加他们对她的防备,二则她有了其他打算。 这次发作被拓跋纮遇上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这次是真的省下了一枚解药,还有那医士,用银针竟然也能暂时将蛊毒压制住,倘若将解药给他看看,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配方给搞出来?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了,因为这样很容易走漏风声被猜出来,拓跋纮那人阴险狡诈,他的人并不可靠,万一被他知道了,就是又给他送了个控制她的把柄,而且扎针也不过暂时压制,还是不冒险的好,只要知道这蛊毒不是无解就行,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找别的医士看看也是一样。 想通了这则,阮阮的心情舒畅了些,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瑶光殿距离望园颇远,那片林子又大,你是如何精准的找到我的?别说是运气好碰巧,我不信,还有之前我装死,你搬救兵来得那么快,这行宫里有你的帮手是不是?” 绛珠心一颤,“娘娘说的什么?之前那次是半道上遇上了太子的人,所以才回来得那么及时,至于这次,是因为,是因为行宫拢共就那么几所宫殿,您若是出现定然会有消息传出来,偏偏一直没有,青芜说您闲暇爱制香,奴婢就猜测您可能是去了望园。” 越是不认账,就越说明心中有鬼,此事关系甚大,阮阮很是放心不下,“绛珠,你觉得我是傻子吗?行宫虽然比不得皇宫,但也不小,望园林木茂盛,光凭你一个人,不管是找到我还是将我带回来不被人发现,几乎不可能,你告诉我,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潜伏进北魏宫廷,又到底想做什么?” “娘娘为何要执着此问?请恕奴婢直言,以您现在的身份,这些事情您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阮阮冷笑,平日里便罢了,只要不威胁到她的生命,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关系到她的未来,她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身边人,要处理妥当。 “我现在的身份?我现在什么身份?是北魏的宸妃?还是南唐的棋子?崔进他们借着盟约未成的名义滞留在北魏,之前看我被遣到佛寺,几乎等于半放弃了我,连解药都吝啬多给一颗,而现在,还让你随时备用着,是因为我到了魏帝身边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了是么?” 绛珠张嘴想解释两句,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虽然□□,但阮阮说的,几乎是事实,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也知道此时的阮阮根本不需要安慰与搪塞,她要的是事实,这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她跟他们不同,虽是南唐人,但是对南唐皇室的忠诚度较低,加之出身低微,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活得更好,忠义在她那里就是空气,这也是一开始就选择给她种下蛊毒拿解药控制的原因。 但是绛珠对此其实是有些怀疑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发现像阮阮这样的人,外表柔弱乖巧十分好控制,但其实内里主意比谁都强,又是个狠得下心的性子,还吃软不吃硬,威逼利诱只能暂时的使她屈服,一旦找到机会脱离控制,说不得被反咬一口。 就像现在,说多错多,她沉默下来。 看绛珠面色犹豫,阮阮自嘲一笑,“我或许该想开些,有利用价值是好事,这样至少说明暂时还不会被抛弃。” 这话嘲讽意味很足,平日里她们对她这个曾经的南唐女官多有防备,今日却跟她说这么多,绛珠觉得有些反常,但也没有多想。 “娘娘知道就好,其实崔大人他们也没有其他意思,无非是之前担心娘娘一时想不开导致和亲出乱子,这才不得已想了这个法子,您放心,崔大人交代过,现在您已经被封了宸妃,等您得了宠幸之后,盟约彻底落实,解药方子一定会交到您的手上,届时您背靠南唐,又是宠妃,日子比从前不知好上多少。” 听了这话,阮阮目光微动,这是拿她当傻子哄呢,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可以控制她,等她进了北魏宫廷,别说成为宠妃,就算不是,获得的消息也是别处得不到的,明明更有利用价值了,他们甚至可以让她做更多的事情,以他们的做事风格,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解药方子给她?除非—— 除非他们的目的仅仅是让她侍寝!联想到之前绛珠一个劲儿的怂恿她想办法回宫,现在又一直哄着希望她能早早侍寝,还有看她手脚动作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这行宫里还潜伏着不知多少她们的人,难道她们等了这么久,真正的目的压根不是什么促成盟约,而是趁机刺杀魏帝? 阮阮的心跳得飞快,如此一来,她更加不能侍寝了,因为一旦成真,若魏帝死在她的床榻之上,到时候就算崔进允诺给她解药方子又如何,说不定她早就没命了。 小喽啰都是被拿来牺牲的,而他们说不得到时候还能全身而退,就算不能,在南唐自然有人善待她们的族人亲人,而她,原本就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也没受过什么恩惠,甚至拿性命威胁于她,凭什么还想要她心甘情愿的牺牲? 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双含情目此时不再是平日里烟波浩渺的模样,反而带着说不出的严肃与认真,自接触以来,她平日里甚少有这样的时刻,绛珠心中一惊,掩饰道:“想干什么?娘娘此话何意?” “何意?非要我说明白吗?”阮阮扶着床帏缓缓站了起来,逼视着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有功夫的事情?为什么想方设法要我侍寝?你想破坏两国好不容易达成的盟约么?” 她说话向来软软的,甚少有此严肃的时刻,面对她的逼问,绛珠知道她应该是猜到了,偏生现在还需要她的配合,不能撕破脸只能竭力解释,“奴婢忠心耿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跟南唐着想。” 阮阮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不,你是为了二皇子李策。” 东都那边的贵人们,送一个女人就能让他们保持现状,他们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有野心想要刺杀魏帝引起北魏内乱,但若是一直反对和亲的李策,就说得通了。 李策其人,有天潢贵胄的骄气傲气抱负,但是无奈受制于南唐皇帝跟世家大族,因为得不到支持,无怪乎想出这种招数,倘若她们当真谋刺成功,就凭着拓跋氏兄弟谁也不服谁,北魏必将大乱,届时李策在南唐的声名威望只怕如日中天。 绛珠被戳穿,也不再掩饰,“是,娘娘说得对,奴婢早就承认过自己是二皇子的人,忠于二皇子,就是忠于南唐,陆少将军也是一样。” 陆璋...... 阮阮脸色渐渐温和下来,再不复之前那般义愤填膺。 那个为她在殿前抗争数日,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保重,让她等他来接她回去的青年将军,他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蛊毒与药都只能牵制人的行为,而心的掌控才是最稳固的,什么都抵不过心甘情愿,自己是这样,她也一样,绛珠叹息一声。 “娘娘,相信您也知道,二殿下与陆少将军不仅仅是亲表兄弟,他们更是最好的伙伴与朋友,殿下与少将军一再命我好生照看于您,希望有一天能做主将您接回去,他们一直在为此努力,奴婢原本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您的,心里想着就算事发,也绝不会牵连到您,结果却让您对奴婢有了误解,是奴婢该死。” 阮阮怎么也没想到,绛珠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确实信不过她,但是她相信陆璋。 看她冷静下来,绛珠自嘲一笑,“娘娘不必怀疑,奴婢知道除了青芜您从来未曾相信过什么人,奴婢也从不敢奢望您的信任,有时候您误解奴婢或许还更好,这样就算有一天,要抛下奴婢,也没有心理负担,就算奴婢伤了死了,也与您无关,连伤心都不用。”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阮阮承认被她说中了,但人与人本就如此,她并不掩饰,“你说就算事发你也自己承担,你承担得起吗?况且我作为你明面上的主子,南唐的公主,不管事成与否,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绛珠知道,若是不拿点东西出来,是绝不可能再获得阮阮的信任的,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她自袖中掏出一物递了上去,“娘娘,您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只短笛,因得已经有了些年头,原本翠绿的竹制笛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褐色,或许是时常被人摩挲擦拭,笛身泛着润亮的光泽。 离开东都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想要陆璋别忘了来救她的承诺,她将打小贴身带着的竹笛送给他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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