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乐在其中。 若是旁人说出这般话,李珰定是要一个眼刀狠狠剜过去,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断胳膊断腿也是常有的事儿。胡定荣不同,他好不容易讨个媳妇,人家是真心沉浸在这温柔乡里,李珰也不便打断这抹铁汉柔情。 派出去的哨子传回消息,雄鹰在半空盘旋片刻后稳稳落在胡定荣的左手手臂上,他从胸前掏出一把肉干,取了消息便放走了。李珰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取出火折子将纸页燃尽。 胡定荣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有些着急:“情况如何?” 李珰将银刀入鞘:“说是二月十五前后到。” 胡定荣一听,着急的神色松弛几分:“那倒还好。” 李珰睨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提起脚边的青铜钺,沉声下令:“按照之前的布置,领军下山。” 靖远军二月十六来到豫州城外,城墙上虽有守军,但戒备状态没有先前那般严阵以待。城门大开,不断有百姓从城中涌出,拖家带口。许是偷带粮食,守门的卫兵扯过他们的包袱,城门口一片混乱。 真是攻城的好时机。 豫州都督伍左林对突袭也做了防备,大概派了一万人马驻扎在豫州城外留作缓冲,不然城内守军不可能如此懈怠。 李珰领着五千人马驻扎在豫州城外的双耳山,并不着急乘机攻城。 他一人一马立在山头岿然不动,身后将士列阵静肃,纪律严明。 半个时辰后,豫州城东门突然涌出大量平民,几乎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城外人马开始回防。 各种声音交织成曲,悠悠飘入李珰耳中。他原本一臂握着青铜钺,刃口点地,身后执旗的士兵用力一挥,旌旗猎猎,扣人心弦。 李珰直视着近在咫尺的豫州城,甲片将大半张脸遮掩,唯有一双寂静无澜的黑眸亮得惊人。 锋刃割破空气,带起一缕疾风,青铜钺刚刚扬起,刺目的银色弧线折射着日光,高傲地立于天地间,然后倏然落下,似是箭矢离弦发出的短促、凄厉的哨音。 身后五千将士倾巢而出,像是红色的波浪,席卷豫州而去。 靖远军,裳红,着黑甲,据说乃是玄铁所炼,刀枪不入,重若千斤。 唯有靖远军之首,靖远大将军李珰,着银甲,胸口一块金色护心镜,右手握银刀,左手执铜钺,在战场上最为瞩目,想取其首级者不计其数。 实则也无需根据衣着辨认其人,他素来冲锋在前,一骑黑马,势不可挡。 世人称赞他是身先士卒。 李珰感受着耳廓边此起彼伏的割裂声,心神大动,荡漾不已。 御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上的青铜钺状若疾风,李珰直奔豫州城东门,手起刀落,白刃早已拉起粘稠的血线,扬起落下的瞬间,溅到少年人的颊边,将其面容渲染得暧昧不明,淋漓可怖。 豫州守将伍左林很快领兵出战,门口拥堵的百姓不等靖远军动手,被魏军斩于马下,身后的城门很快阖上,一阵阵箭羽倾覆而下,将靖远军压制在百步开外。 却不知,李珰从未想过进城,他原本的目标只是豫州城外的一万人,够他一时饮鸩止渴。 伍左林高立城楼很快知晓李珰的目的,可是此时,开城门已无可能。 很快有下属回禀豫州城西门亦被攻破。 伍左林面露狰狞,虎口发力,一手捏着下属的脖颈,双目死死盯着城下于万人中杀得尽兴的年轻将军。 “南阳不是派兵增援了吗?西线为何失守?” 手指关节渐渐清明发白,小兵脸色充红,嘴唇乌紫。身后有人求情,亦是小心谨慎,瑟缩畏惧。 “不——知——”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太满意的答案,随着他的性命一起断送。 身后已有领将建言:“将军,我看李珰只带了五千左右的人马袭扰,怕是真正的主力早已绕到后方,截断了南阳军的增援。现在应先去西线迎战。” 伍左林和李珰打过几回交道,愤怒之余,还留有一二分神志揣测这位敌军领袖:“他无路可至豫州后方。” 谋臣钱崇站在伍左林身侧,沉声推测:“将军,怕是荆州陈善炜出手。不过此人狡诈,即便一时同李珰合作,也不会真正出钱出力。西线可缓,东线应全力对抗靖远军。” 话音刚落,双耳山飞尘沿途,马蹄声震,城墙下,一万守军节节败退,墙上弓箭手也不敢贸然开箭,怕中伤魏军。 伍左林叫来传令官,豫州七万人马,两万去西线增援,联系南阳军;五万主力迎战靖远军。城内百姓不可出门,违者就地处决。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即将掉落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灵活boy
遣笔作李珰(6)
下午李珰回了研究室,又带回来一沓厚厚的研究资料,还有超过20GB的移动硬盘资料。 “研究所刚整理出来的,大家抓紧时间,下周六我们过去。”李珰脱下呢绒外套,室内空调开得足,哪怕穿着一件衬衫也不觉得冷。 郑明哲之前跟着李珰去过实地考察几回,知道的信息更多些:“李老师,是机关有突破了吗?” 几个人纷纷回头,包括一直默默耕耘的崔负献。 李珰没有被他们热切的眼神吓到,面上依旧冷清:“算是吧。”说着,开了电脑,准备打开PPT主持课题会议。 李珰率先抛出几个话题:“章怀太子的生平扩展得怎么样了,人物线梳理清楚了吗,还有墓葬资料,和史料佐证的总结报告进展到哪儿了。” 平心而论,李珰的语气算不上严厉,虽是抛出问题,但不是严肃质问的语气。他面容平静,语气缓和,不紧不慢,端正坐在办公椅前,手交叠着握紧,放在桌子上,显得风度翩翩,受人尊重。 不过传言和光环似乎更有分量,将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凡人不敢直视。每多提出一个问题,研究室里众人头埋得更低了几寸。 顾文佳看着是个活泼性子,对上李珰倒是不卑不亢,从容应答:“李老师,章怀太子生于公元421年,昌邦三年,也就是晋献武帝登基后的第三年,三月朔日,生母是敬文皇后高氏;薨逝时间是公元449年,天寿八年,九月二十九。第二年春,晋献武帝驾崩,时间很接近。” 话题打开,研究室的气压逐渐恢复正常,一来一回间,将各个问题简单勾勒了框架基线,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线索。 郑明哲首先发问:“《晋书》中说章怀太子暴病而亡,离废太子位不过数月,离晋献武帝驾崩时间不算太远。晋献武帝是旧疾复发自然死亡,对自己的病情应有一定了解,怎么可能等司马烠都二十七岁,自己久病沉疴了才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史书上用了忤逆,而非谋逆。很难想象,一对帝王父子之间是何种矛盾,导致父亲信任了十多年的嫡长子一朝失势,而后父亲也病重去世。 李珰默不作声,维持着端庄姿势,视线在众人脸上逡巡,观察众人神色。 江莱历来擅长反驳:“司马烠最大的靠山是母族高氏,且不说高氏逐渐沦为二流士族,太子的母舅高琦贪污被处死后,朝中支持司马烠的人便少了。其他士族或是支持司马炽,或是站队司马烨。” 高琦处死是司马烠被废七年前的事,却历来被史家视为章怀太子失势的标志□□件。虽不知这七年中司马烠如何失去晋献武帝的信任与支持,但没有母族与士族支持的司马烠,在士族握权的淮安的确很难生存下去。 许圣昀补充:“可是,晋献武帝是反士族的。” 顾文佳表示肯定:“的确,若说晋献武帝是被士族逼迫废了章怀太子这个无用的代言人,何必之后立了孝闵帝,孝闵帝背后的张家虽然是‘陈刘顾张’之一,却是旁支,后来北伐拿下洛平才声望日盛。” 很快,发言顺序轮到了崔负献,这似乎是一种无声默契下形成的秩序。 众人视线落在她身上,崔负献觉得心里一紧,沉下心神后谨慎开口:“有晋一代,皇室多是与士族联姻稳定、权衡势力,即便是打击士族的献武帝,早期仍然立了当时淮安的一流名门高家的嫡女为皇后,贵妃陈氏也出于四王之一。后来的孝闵帝纵有北伐之功,靠的也是外戚张家。可是,自章怀太子的母舅高琦身死,再无别的有实力的世家站在他身后,难道太子不能通过联姻取得支持吗?他可是嫡长子,占名占分。” 全场默然十秒钟,纷纷垂下头安静思索。只有李珰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带着考量。崔负献似乎没有察觉,发言完毕便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好像上面有什么宝贝。 李珰沉默了片刻,嘴上哒吧一声,似乎刚才的讨论很无趣:“说到底,你们对于《晋书》中所谓‘忤逆’一事没有找出半点头绪,仍然停留在皇权与士族的政治争斗上面。这两点有联系,这点可以肯定,但是君臣父子,哪怕先是君臣,但父子这层纽带还在,你们对这一层面的考究还不够。” 《晋书》上关于章怀太子生平本就记录简略,或是因废太子之故,又是暴病而亡,两件大事皆语焉不详,只知道他生平曾有治理淮水之功,后又建言北伐,可惜母舅高琦贪污军饷被满门抄斩,自此司马烠似乎渐渐失去帝心。 本以为这一部分就此翻篇,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大发言的崔负献忽然出声,这回她戴上了眼镜:“关于章怀太子生平,我以为还有一件事应该值得注意。晋国平满羌,当时太子正是平治淮水建立功勋之时,他不可能在朝廷上毫无表现。我们知道,晋国引入流民军队,便是以攻打满羌国都芙蓉城为标志的。而流民,正是当时淮水涝灾加之北方战火导致,其中关节,可能有太子手笔。我认为,对于他的政治事迹我们应该多加关注。” 《晋书》上对芙蓉城一战大书特书,似乎要把晋国天命所归刻在读者脑门上,对当时后方的政治斗争没怎么描述,毕竟大战在即,内部斗争再怎么激烈都可以先放一放。崔负献此番言论完全是从时间线上生生提出的一个猜测,没有任何根据。或许是一个思路,但不是现在一个小组会议有时间推敲的。 李珰考量的眼神再次集中在她身上,崔负献抬头瞄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和老师对视还是需要勇气啊! 李珰沉默了几秒,淡淡开口:“讨论第二个问题吧。” 随手切换了PPT页面,似乎无视了崔负献的提议。 崔负献心底涌上一层迷惑,却不十分清楚这种不适感从何而来。她知道绝不是因为李珰貌似否定她意见的举动导致她心怀怨恨,一时想不清缘由,只能乖乖翻过资料草草掐断思绪。 章怀太子的人际关系,背后牵扯的是利益线。这是课题研究组最近的重点,收集了很多资料,将章怀太子涉及的两朝人物全部整理出来一一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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