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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枝说：“你在宫外有许多认识的人，可知有哪家郎君好？”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啊呀娘娘啊，你就不担心担心，陈夫人或许会将女儿送进宫里？” 虞枝枝一愣。 大长公主看着虞枝枝，心里百味杂陈。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很早就明白宫里不是讲感情的地，她的兄长，先皇自诩是痴情之人，后宫里莺莺燕燕却从未断绝。 后来还出了那样一件乌龙事，心中怀念的挚爱，竟然是认错了人。 这就是皇家。 可大长公主打量着眼前的皇后。 已经是双十年岁的小妇人，眉眼间依旧存着妩媚的天真之态，想来是被人娇惯呵护着的。 宫里如今也就这一位女主人。 大长公主不知道皇后的天真娇弱可以保存多久，她一贯觉得宫门深似海，君恩最不可靠。 依照她多年的宫闱经验，这陈氏女郎必然是要入宫的。 陈女郎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岁，这年头未婚的男子，还有几个好的，除非给人去做续弦。 昔日恩人的女儿，自然要给她天大的富贵泼天的权势，这才算是对得起当年的恩人。 大长公主见虞枝枝脸色不太好，又有些于心不忍，说道：“娘娘也不必过于挂怀，这猜测只是臣妇的浅薄揣测，或许根本就没这回事呢。” 大长公主捡了些好听的话，宽慰了虞枝枝许久，见虞枝枝依旧忧思满面，她惴惴不安地告了退。 大长公主走后，虞枝枝悄悄问钟心和耿耿：“那陈夫人还有几天进京？” 钟心说道：“左不过三四天。” 虞枝枝想着，便给齐琰三四天的时间，若他肯好好和她说了，那就是他心里没鬼。 若他瞒着不说…… 虞枝枝咬着唇，心中酸涩。 近来几天，齐琰觉得虞枝枝有些奇怪。 似乎是心情不快，齐琰仔细思考一下，觉得最近自己没得罪她。 或许是在那事上要得频繁，让她不高兴了。 于是这几天，齐琰很体贴地在夜里搂着她早早睡了，什么多余的事也不做。 过了两天，虞枝枝双眸含泪地看着他：“如今也不爱碰我了，蓄着精力是要做什么？” 齐琰失笑：“这话倒怪了，给了你不爱，不给你也抱怨。” 听着他的话，虞枝枝气鼓鼓地转了身，齐琰耐下心，细细地哄了许久，终于在赵吉利急得头顶冒烟才急匆匆地冲了出来，衣冠都不太齐整。 早朝已经迟了。 虞枝枝对钟心说道：“他果然心里有鬼。” 又过了一天，陈夫人和陈女郎终于来了洛京。 虞枝枝没和齐琰商量，在宫中召见了陈氏母女。 陈夫人是满鬓斑白的老妇人，陈女郎二十来岁，生得很漂亮，不比十几岁的小娘子差在哪里。 交谈之下，虞枝枝倒觉得这对母女家风严谨，有礼有节，陈氏满门忠贞之士，果真不负盛名。 虞枝枝留她们母女二人在宫中用饭。 陈夫人过了多年的苦日子，手腕有时会无力，她不小心将筷子跌落，掉在裙杉上，陈夫人和陈女郎都面露愧色，虞枝枝面色没什么变化，温和嘱咐人带她们下去换衣裳。 虞枝枝独自在殿内，身边只留了几个贴身宫女伺候。 忽然帷幔一动，有人从侧面走了过来，虞枝枝以为陈氏母女回来了，不太在意地说道:“落座吧。” 那人来到她背后，手指往她的肩上按了按，虞枝枝一怔，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方才陈女郎提过，为了母亲身子松快一些，她学了些推拿手法。 在用饭中途捏肩…… 好吧，就当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虞枝枝略带好奇地问道:“怪不得你说你的推拿极好。” 肩上手指一顿，那人没有出声，而是渐渐将手指往虞枝枝的衣襟中探去。 虞枝枝一惊:“罢了，去坐下吧。” 身后的人缓缓将她拢住，虞枝枝娇小的身躯几乎全部陷入他的怀中。 齐琰在她身后不太高兴地问道:“谁要给你推拿？” 他将手臂缩紧:“就算是宫女也不能随便碰你的身体。” 虞枝枝一下明白是谁在身后，她觉得方才自己猜测是陈女郎的想法分外荒谬。 虞枝枝红着脸要将他推走:“越说越奇怪了，我是个不讲究的人，平日里不愿宫女做这些私事，但我可是听说了，以前宫里的娘娘们洗澡都是全让宫女动手。” 齐琰说道:“洗澡的话，我可以来帮你。” 他说得正经，虞枝枝明白，他定是在打不好的主意。 虞枝枝不接话，问道:“这么早就下朝了？” 齐琰道:“急着来见你。” 屏风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陈女郎说了句:“失礼了。”正要绕过屏风进来。 恰好听见屏风内有人在说，“急着来见你”。 一下子，陈氏母女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听声音，说话的人是个男子，深宫里唯一的男子，不就是皇帝？ 这简单一句话，不像帝后之间，而更像新婚夫妻之间。 但据陈夫人所知，帝后大婚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像小夫妻这般如胶似漆呢？ 屏风外的动静显然惊动了殿内的人，静默一瞬，皇后咳了一声，扬声说道：“耿耿，快请夫人和女郎进来。” 陈女郎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帝后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是端庄安静的模样，让人几乎要怀疑方才的私语是她们的幻觉。 待陈氏母女落座后，趁着她们不注意，虞枝枝悄悄瞪了齐琰一眼。 齐琰在桌下按住她的手。 虞枝枝一惊，以为齐琰又要做什么孟浪的举动。 但齐琰只是将她紧攒的手心拉开，在她的手心写字。 ——她们没听见。 虞枝枝再次瞪齐琰一眼。 她抓住齐琰的手，写下——信你才有鬼。 齐琰继续写——哪怕听见，也只有最后一句。 写完后，齐琰摊开手，等着虞枝枝的回话，但虞枝枝气恼地抽了一下他的掌心。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安静的宫室尤为突兀。 陈夫人和陈女郎置若罔闻。 虞枝枝脸颊飞红。 齐琰又抓住她的手——我可以向她们解释。 解释？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那是在欲盖弥彰! 虞枝枝着急去扯齐琰的手，但齐琰已经开了口。 虞枝枝绝望地闭上眼睛。 齐琰说:“念念急着要来见你，这丫头现在却没影，不知道往哪儿疯去了。” 虞枝枝大松一口气，说是念念急着来见她，倒是体面端正多了。 虞枝枝便说:“一早上都没见到。” 陈夫人也凑趣接上了话:“是公主殿下？臣妇在宫外就听说了，公主长得玉雪可爱，将来一定出落成娘娘这样的美人。” 虞枝枝忍不住笑:“夫人可别在她面前夸，她本就骄傲顽皮，听了会愈发得意的。” 方才撞破帝后亲密的尴尬，顿时消弭无踪。 “阿爹阿爹，你怎么不等我!”刚说完了虞念，就见一个小女孩横冲直撞从屏风后跑了来，她身后跟着一串宫女，都在后面急急忙忙喊:“公主慢一些!公主慢一些!” 虞念像个结实的陀螺，直奔虞枝枝而来，一下撞进了她的怀里。 齐琰这时拿捏了严父的架势：“公主，看看你成什么样子，还有外客在。” 虞念抱着虞枝枝的腰扭来扭去，嘟哝着说道：“念念本在外头等着阿爹下朝，想同他一起来娘这里，可阿爹撇下念念，自己过来了。” 虞枝枝转头望向齐琰，齐琰说道：“不是你疯跑着去抓蝴蝶？” 虞念噘着嘴：“阿爹就不能等我一时片刻？哼，阿爹就是故意的，想要在阿娘身边多待，这也要和念念比。” “咳咳。”齐琰和虞枝枝同时咳嗽了起来。 钟心和耿耿二人一人说道：“这汤有些辣了。”另一人从虞枝枝身边拉开牛皮糖似的虞念，将她带了下去。 下去的时候，虞念还在不依不饶，虞枝枝仿佛听见，虞念趁机要挟了耿耿，让她答应，下次不再和虞枝枝告状，自己爬树的事。 虞枝枝叹息着扶了扶额头。 用完午膳后，陈氏母女起身告退。 走出宫门，陈女郎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阙，笑着说道：“娘，你应当改了主意吧。” 陈夫人带陈女郎来洛京，是为了陈女郎的终生大事。 当年她家被董泰陷害，忍辱负重多少年，一直到新皇登基才重新起复， 陈女郎被耽搁了岁月。 陈夫人数遍了俊年才俊，忽然想到，新皇的后宫只有一个人。 遭遇了这样多的挫折，陈夫人并不打算为女儿谋得一心一意的夫君，她只想要给女儿一个安身之地。 否则，她去以后，陈女郎一个孤女，该如何去活。 陈夫人说道：“为娘的确改了主意，”她也回望了宫阙，“圣上和皇后是夫妻，不是君臣啊。” 若帝后以君臣身份相待，没有过多情谊，那宫中多一个“辅臣”，也未尝不好。 但今日所见，帝后是夫妻啊。 宫里，虞念爬上了树。 有两个宫女经过，小声议论着：“你说，陈夫人不会是要将陈女郎送进来做小的吧？” “不会吧，圣上和娘娘之间，可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虞念在树上听着，气愤不已。 待宫女走后，她跳下了树，咚咚咚地就跑进了齐琰的书房。 齐琰伸手抱住了虞念，感到胸口一沉，三四岁的孩子，虽然胖些可爱，但这般小胖墩真的能长成枝枝那般的美人吗？齐琰有些怀疑。 虞念气愤道：“爹爹，你容不下我吗？” 齐琰陡然一听，大惊失色，几年前的旧事浮现，那时候，齐琰误以为虞念是别人的女儿，视虞念为眼中钉肉中刺。 齐琰慌乱将赵吉利叫了进来，沉声吩咐：“去，查查有谁在公主耳边胡言乱语，若有乱说话的，杖死。” 虞念哭了起来：“你真的容不下我？坏人，再也不要理你了呜呜呜……” 齐琰按压住心中的暴躁，耐心哄她:“说给爹爹听听，他们怎么说的？” 虞念抽抽噎噎:“她们说，你和阿娘之间，再也容不下人了。” 齐琰领悟过来，看着哭唧唧的女儿，顿时没了言语，他抬声吩咐左右:“将赵吉利叫回来，不用查了。” 齐琰问道:“怎么没头没尾的，你还听到了什么？” 虞念说:“他们还说，要送一个小的来。” 齐琰皱眉。 虞念开始在齐琰怀里撒泼:“我要小的，就要小的。” 齐琰额上青筋直跳:“蠢东西，你知道你在要什么东西吗？” 虞念道：“我不要做宫里最小的那个了，我要小的，就要一个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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