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乘一坐!”李济安目光落在的画卷上,心下了然大半。 竟是他堂堂天潢贵胄的儿子,比不得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卒。也怪不得那阴素庭能气出病来。 倒是他嫡次女,嫁入了东宫。 想到东宫,李济安不由想到尚在范阳未归的太子。说是前往查验税收,然到底为何前往,他心里亦是明白。 范阳乃汤思瀚祖籍,自是为了去抓捕剿灭他。 这一层,自己和这个儿子原是一个心思。 “太子处,你们可能探得情况?” “回陛下,属下无能。” 李济安闻言,亦未多话。 自汤思瀚破了长安,裴氏七万精锐战死,他除了禁军外,能用的人手并不多。这支血卫监督着皇城事宜,便也分身乏术。 而李慕交出了西北道八门的兵甲,一时半刻,并不能为他所得心应手地使用。他原也并不打算多用他们,不过是暂且为这个小儿子保管一段时日。 以防他手中权利过盛,做出不理智的事。 见陛下一时不语,血卫司恐惹圣怒,只回了另外一事。 乃数日前,齐王前往蓬莱殿,除了送皇长孙前往,原还给太子妃送去了安胎药。 李济安长叹了口气,送人送药,且过夜而归,当真情根深种。 可惜,那女子连着腹中子嗣,所孕育之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代表复国新生的祥瑞之胎,却是太子的血脉,实在可惜了。 “你退下吧,如常监视。”李济安合了画册,闭眼养了养神。 有个瞬间,脑海中再度想起画册细节,不由重新打开挂看。 须臾,面容柔和些。 相较与之前数次的颓废和消沉,如今衣衫自还无甚变化,然却开始栽玉簪。多少是想通了些。 片刻后,李济安传来六局和太医院,问了裴朝露的衣食和案脉。 俩处回禀皆让人舒心,言她身子尚可,吃穿亦是合宜。 李济安甚是满意,只命六局各司皆将最好地用上,又命太医院精心照顾,不得有半点闪失。 月底除夕宫宴,且由太子妃领宗妇于承天门城楼接受贺岁。 闻此言,六局和太医院皆怔了怔。 六局发怔,是因为往年于承天门接受贺岁的,皆是苏贵妃。如此骤然换人,所用之衣衫、环佩、首饰皆需从头备,如今已是腊月初十,实乃时辰紧迫。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大内的六局,做的便是此等事,总没有推却的。左右临年关各司又有的忙了。 太医院发怔,不为旁的,乃是出于太子妃身子考虑。虽说太子妃如今怀胎已有四月有余,胎相尚稳。然母体尤弱,承天门城楼又是室外露天,除夕夜总是严寒。 院判是积年的老臣,医者父母心,这般想自这般回禀。 李济安闻言,略一思索,遂道,“如此,且还是让贵妃来。” 顿了顿又道,“新岁上元夜,有彩灯会,且由太子妃前往朱雀楼放灯。六局同样备下衣制,太医院在此一月中精心调养太子妃。” 一元复始,大地回春。 若说除夕承天门接受贺岁,是对过去一年的纪念。那么上元夜皇家彩灯会,放出的第一只彩灯,则代表了对新的一年无限希望与憧憬。 从来,这彩灯都由天子所放。 今朝竟落在了太子妃手中。 两拨人领命跪安,彼此皆清楚,乃是太子妃这胎实在祥瑞。看陛下此举,已不仅仅是母凭子贵,且是将其完全当作了帝国的吉兆。 故而,各自行事更加谨慎仔细。 而这日午后时分,已经两月有余未入宫的齐王殿下,受宣入了宣政殿。 李济安坐在御座上,敛神瞧了会这个小儿子。 “阴家长女尚未婚配,你可要再考虑考虑?”李济安示意大监将案上一封奏章拿给李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久远。安西候没有多少日子了,故而厚着面皮为他长女谋个后路。中秋那日,退婚书出自你手,如今他们执着了些,倒也不伤颜面。” “朕亦觉得甚好,他家长女担得起一个王妃的名头。” 李慕合上奏章,面色却不太好看,片刻道,“便是儿臣愿意,阴氏也未必愿意。” “只要你愿意,朕赐婚便是。”李济安饮了口茶,指了指一侧座塌,就你我父子,坐吧。” 李慕依言坐下,亦饮了口茶。面上有幼时的沉默和隐藏的不太好的恼怒。 喜怒皆形于色。 李济安甚是满意他这一点,自小便是如此,一眼看得到头的心思。他辨来不必太费力。 自然,对一个君主来说,这还需改改。 “昨个,她带人来求儿臣了。”李慕面圣时稍稍理正的仪容,又现出三分颓色,“儿臣同她敦煌一路过来,一点战场并肩的情意,且成全了吧。” 话音落下,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爱而不得的味道,儿臣体会了多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李济安一时没有接话。 心中却有几分满意,原是昨日阴氏长女入齐王府,为了这么一遭事。观其神色,倒是不像说谎。 “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且说说要你如何成全?”李济安从龙椅下来,坐在李慕上首,完全是一副父子闲聊的画面。 李慕往后退了退,以示恭敬,只抬了抬手中奏章,“大抵是知晓了其父上奏一事,求儿臣……” “求儿臣莫应。”李慕话语落下,手中奏章遂也“啪”地搁在案上。 “胡闹!”李济安道,“这安西候之女好大的脸面!” “父皇,儿臣本也无心,何必绑成怨偶。”李慕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就这样吧。” 李济安眼风扫过他,心又多放下一分。 李慕眉宇间竟是不耐与疲色,加之方才扔奏章之举,当可看出他对阴氏的不满。 奏章何物? 若非心中实在不快,失手发泄,他如何敢这般不敬。 细想也对,青梅竹马再次所孕他人之子,眼下又逢曾经结亲的女子前来求他成全与别的男人的婚事,便是再怎样没动过情,心里多少是被堵着的。 而李济安放心,原还有一重。 李慕虽交出了西北道八门的兵甲,然还一个有阴氏让李济安忌惮。安西候为表忠心,自是早早便奉了牌令。但李济安亦是听说过,其长女掌兵多年。故而难保其除了明面的护族兵甲,没有其他私兵暗卫。 只是这一刻,即便阴氏女当真还有兵甲人手,他亦不在乎了。 阴氏女如此开口求人,实在大伤一个男人的颜面。 “行了,且回去歇着吧。”李济安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今岁又要过去,来年什么都是新的,时间总能抹平一切。”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慕起身叩首。 “还有,今岁贺岁,且用心给你阿娘备礼。昨个她还念叨你!” 李慕顿了顿,一时没有说话。 “念你年岁上长,却还孑然一身。”李济安道,“你阿娘到底关心你的,且低一低头。” “自回长安半年有余,你可从未踏入飞霜殿。为人子上,可是失礼了。” “父皇说的是,儿臣知错。” “知错便改!”李济安拍了拍他肩膀。 无有帝王威严,尽是慈父模样。 李慕颔首退去。 直到人影远去,李济安叩指在桌,神色愈见放松。 “陛下!”禁军首领杜逢山从偏室转出,只轻声道,“齐王殿下手中还有僧武卒,不得不防。” “那些个僧人不是在边关,便是在各关隘。如今他在府中,行动受阻,能发出的命令左右都在皇城中,出不了长安。” “朕本想着,他许会向阴氏借兵,看眼下也不可能了。”李济安笑了笑,“年轻,到底少了些忍耐!” “那、蓬莱殿眼下且都是齐王的人,可要宣旨撤掉些?” “且随他!”李济安道,“不能逼太急,他左右便那点盼头,等他自个想通了,自然会撤。如此让他耗着人手,也是好事。” 还有一句,他没说。 但愿太子早些灭了汤思瀚,安了他和他的心。 思至此处,李济安不由想起近日梦魇,全是昔年皇姐面容。 他负手至殿外,眺望蓬莱殿的方向,只喃喃道,“朕赐了阿昙上元夜放花灯之举,乃无上恩泽。只要阿昙不胡闹,安心做我皇家儿媳。皇姐这点血脉,朕自会护之。” 夕阳晚照,他似又想起些什么,只道,“当年裴家二子被逃脱,闻他也曾出现在敦煌。朕让你特派了一支队伍查之,可有消息了?” “回陛下,无有消息。”杜逢山道,“会不会当真只是传闻?若是真在敦煌出现,太子又岂会轻放过。若是出现了,自是同太子妃相认,不会这般半点消息全无。退一步说,是齐王护着他,那齐王又如何忍得住不告诉太子妃?这可是让他同太子妃关系……” 杜逢山顿了顿,转了话头,“观如今太子妃情境,又孕太子子嗣,当是已当兄长亡故,否则她……” 杜逢山每句话落下,李济安眉宇间神色便多一分安然。 须臾道,“尚不可掉以轻心,且让继续查探。凡撞之,就地格杀。” 留一个同是留着裴家血脉的外嫁女,自没什么。 然,那样一个正支嫡出的儿郎,是万万留不得。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时,李慕正好回到府邸。 今朝入宫,算是消除了陛下的最后一丝疑虑。昨日里,暗子监控到的事宜,自会尽数上传,他那样的说法当万无一失。 天家父子,终究君臣在前。 李慕笑了笑,如同听闻苏贵妃念叨他,一样觉得可笑且无趣。须臾便也收拢了心思,眼下万事俱备,便只等汤思瀚被抓捕归案。 他手中兵甲一时动不得亦无妨,且有那二人行动即可。 而他在长安城中的行动亦会自在些,便如眼下,他不过稍歇了片刻,便让重新备了车驾,预备前往定安侯府。 只是将将出得府门,却先得了封珩带来的裴朝露的话。 原是,让他给定安侯府的老侯爷递一句话,且需他亲口言说。 “回去同姑娘讲,若不是她令你前来绊住了我,我眼下已在定安侯府了。”李慕的耳畔,反复萦绕着裴朝露的那句话。 暮色中,一双凤眸盛满璀璨星光,只施施然上了马车。 从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慕前往定安侯府,乃是因今日的一桩旨意之故。 太子妃将于明岁上元也于朱雀楼方彩灯。 本来确实让他万分头疼的事,只是有了裴朝露那话,他亦觉此间事打通了大半。 然同为这事忧虑满怀,却得不到纾解的,乃飞霜殿中的苏贵妃。 太子妃代帝放彩灯一事,自是旨意下达,诸人皆知。然她知晓的更多些,原是在此旨意之前,陛下许了太子妃接受贺岁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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