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的眼睛也瞧得出,他们夫妇虽在人前话不多,但常躲房里温存,每回太子出房门,那一派神气,谁见了都得感叹太子比以往看着年轻不少,从前总冷着脸,时而苦大仇深,好好的俊郎君能吓得所有人退避三舍,现下不同了,有时还能窥见太子面带笑容,实在难得。 没几日到了皇后的生辰,皇帝在太液池的清晖阁设宴并在仙居殿赐下百官宴,太子夫妇自然得过去。 这可是崔姣头次以太子妃身份参加宫宴,新居内上下都很重视,崔姣原本想借着身体不舒服推脱,不愿去参宴,但苻琰早看出她的把戏,叫来医师给她把脉,让她想装一装都躲不过,只得随他一起入宫赴宴。 宫里宫外对于崔姣这位民间太子妃都很好奇,多数也不知崔姣的来历,一路行来,多受瞩目,待到清晖阁,帝后在高位上,崔姣跟在苻琰身旁欲行礼。 皇后在上首道了声免礼,崔姣心底奇怪,皇后从前不喜她,总不会就变了性子,也只是在人前作样子罢了。 两人入座。 因在禁酒令期,今日宴上的饮物以茶代替。 皇帝先与皇后敬茶,道,“皇后这一年劳苦,朕敬你一杯。” 接着便听皇帝身边的中官唱声,皇帝给皇后的生辰贺礼是一株波斯进贡的红珊瑚树,那株红珊瑚树抬到堂中,竟有一人高,通体朱红璀丽,观之便知绝非凡品。 皇后也依礼收下,与皇帝笑道,“这珊瑚树陛下十分宝贵,竟舍得给我,我定好生养护。” 皇帝闻言甚觉这话刺耳,这样的红珊瑚树在宫里只有一株,乃是无价之宝,之前王贵妃想要,他都没给,若非今日是皇后生辰,他怎舍得给她。 崔姣头次见帝后如此和睦,往常这两人只要坐在一起,就能吵起来,今日能笑脸相对,也是桩怪事。 帝后饮完茶,苻琰带着崔姣也起身敬茶,说了两句敬词。 皇后笑着让他们坐下,让中官将自己食案上的一碟樱桃送去给崔姣。 等闲人吃不起樱桃,这樱桃也只会出现在显贵的桌上,每年这时节正是春闱揭榜时,皇帝会赐樱桃宴给进士们,这对进士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皇后把樱桃赏给崔姣,也是做给在座的这些宫妃贵妇看,尽管她自己不满意崔姣这个太子妃,但已成定局,她也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有樱桃不吃是傻子,崔姣吃了颗,新鲜的樱桃极甜,比她偶然吃过的樱桃毕罗里的干樱桃要好吃许多,她接连吃了好几颗。 苻琰将食案上的金齑玉脍推到她手边,低声道,“莫再吃凉食,吃这个。” 吃个东西还要听他的。 崔姣心有腹议,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的茶后谈资,她还不能置气,只得吃那道金齑玉脍,尝出来是鲈鱼,肉质鲜嫩,也很好吃。 他们过后,其余人也一一向皇后献寿礼,不乏有诰命夫人,皇后显然与这些诰命夫人熟络,待人接物都自然的多。 这宴至半,没有歌舞,皇帝不得趣,便去仙居殿会朝臣,他身体才见好,行路多要人搀扶,中官尚未扶人,王贵妃却起坐,走至皇帝身边,弯身扶他起来。 每回皇帝身上有了毛病,王贵妃都要不辞辛苦的侍疾,这些年过来,皇帝清楚她对自己有多真心,他与王贵妃相携着走出清晖阁,皇帝坐上龙辇,对王贵妃道,“贵妃也上来吧。” 王贵妃左右看了看,推辞道,“妾如何能坐龙辇?” 皇帝说道,“你是朕的爱妃,朕许你坐上来。” 王贵妃才上了龙辇,坐到皇帝身侧,阁内一众人神色各异,这龙辇岂是想坐就能坐的,王贵妃再身份贵重,也坐不得龙辇。 皇后眼不见心不烦,和宫妃贵妇们继续谈笑,座中有不少贵女,常跟着贵妇进宫见皇后,今日皇后寿辰,这些贵女们也是各个献技,有跳舞的,有弹琴的,还有书法绘画,各有手段。 崔姣看了会,自己略领会,这些贵女给皇后拜寿为假,是来向太子展示才情的,即使她现今是太子妃,东宫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妇人,良娣、良媛、承徽等等,几十个妇人都不在话下,或许这些贵女,将来都与她同侍一夫。 崔姣忽觉那鲈鱼犯腥,喉中突突反酸,她与身后南星递眼色,南星知她想吐,与苻琰道,“殿下,这屋里闷,奴婢扶娘子出去通风。” 来之前交代过,崔姣想吐就说想通风。 苻琰点头应允。 南星便扶着崔姣离座。 皇后见她走了,才给苻琰介绍那些贵女,苻琰心系在崔姣身上,她介绍的那些贵女也不曾过眼,良晌不见崔姣回来,便起身道,“母后,儿想起还有桩公务未料理,耽搁不得。” 皇后有些怀疑他话里真假,但也只能放他走,想想崔姣还在,待会崔姣回来,她再跟崔姣说一说,他现在对崔姣疼爱,若崔姣识大体,愿意劝说苻琰尽快择选良娣良媛,那她也不愁东宫往后子嗣不丰了。 可皇后左等右等,崔姣仍未回座,便着小黄门出去查看,小黄门回来报说崔姣动了胎气,已被送回新居。 皇后心口不畅快,却再难说什么,宴席开了小半个时辰便散了。 -- 崔姣倒不是动了胎气,她出来站一站后胸口那阵郁气才散开,本想回去,结果苻琰找过来了,不由分说,就把她带出了宫,半路上两人都未置声。 他送崔姣回新居后,自去了门下省。 一早上没了,崔姣还惦记着有些账簿没算清,一个人在书房算账,玉竹送了些菓子进来,崔姣伸了伸懒腰,跟她笑道,“可算做完了。” 她包了口桂花糕,站起身活动,这书房里摆着许多古籍字画,崔姣沿着书架走,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一本想看的,直到那墙角的木柜子,她掀起来一看,里面有许多画轴,随意拿起一观,她认识,是今日在宴上见过的贵女,再拿起一观,她也认识,也是宴上的贵女,一连看了好几副,都是那些个贵女。 崔姣把画卷好放回柜子里,心情一瞬闷住,她让玉竹把菓子端回房中,她想睡一觉。 玉竹看她情绪低落,便顺着她的意,等她进房中,才与家令通禀,家令再着人去门下省告知苻琰。 崔姣一人在房中,看着菓子也不想吃了,茶也不想喝了,发着呆,蓦地就想哭,眼泪扑簌簌落。 是时房门一开,苻琰从外进来,手里捏着一只买来的竹蜻蜓,她见苻琰便慌忙抹掉泪,侧转身低着头。 苻琰把竹蜻蜓放进她手里,端详她片刻,轻轻问道,“是不是为孤吃醋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崔姣把竹蜻蜓一丢, 只嘟哝,“殿下想得真美。” 苻琰把她丢的竹蜻蜓又塞回她的手里,坐下来,她立刻站起, 苻琰板着脸道, “坐下。” 崔姣想不理会转身跑, 但看他眼神颇有种敢跑试试的威慑力, 才坐到另一边的圈椅上。 苻琰看她攥着竹蜻蜓没再扔,拿在手里把玩,不觉面色稍霁,门下省的大臣多上了年纪,家中也有娇养的女儿, 闲暇时他常听他们说起这些小娘子,最喜结伴外出,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住, 街市上卖的小玩意见着都爱。 是孩童心性。 苻琰之前不以为意,现想想崔姣也才十六七, 也是正好玩的小娘子, 人前再懂规矩,人后也藏不住玩心。 “进书房看到那些画像伤心了?”苻琰问她。 崔姣挪过身,不看他,也不答这话,将竹蜻蜓在半空一转,看它飞起来,飞一半被一只大手给捉住。 崔姣别着脸道, “又没为殿下伤心。” 苻琰微学着她把竹蜻蜓转飞,看竹蜻蜓飞到门前掉下, 他噙出笑来,脾性好了不少,道,“孤看见谁哭了。” 有些许打趣自得的成分。 崔姣见不得他得意,轻轻的哼道,“我只不过是伤心自己被殿下糟蹋了。” 苻琰顿时脸发沉,冷飕飕的盯着她。 崔姣却不怕,她不痛快,他也别想痛快,她看着苻琰的眼睛道,“我正值青春,就算要嫁,也想嫁一个年少英姿的郎君,殿下却要步入中年,终日老气横秋,殿下要强娶我,我也嫌弃殿下老,殿下都这么老了,我一想到将来与其他娘子争着伺候殿下这样的老头子,就难受。” 一个老字就足以刺疼苻琰,她还说了不下三遍,说他是老头子,诚然崔姣年纪轻,可他也刚过及冠才一年,分明他是正值壮年,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老头子,还一脸嫌弃,说他老气横秋。 他想反驳寻不出由头,崔姣是比他小很多,崔姣这个年纪看他,也许真会嫌他老,更遑论他也不止一次被大公主说过,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整日混在那帮老臣堆里,染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苻琰看她一眼,缄默的起身,走至门边捡起竹蜻蜓,放在手里一转,竹蜻蜓飞回到她手里,然后他就打开门出去了。 崔姣发着闷,她说狠话就是故意气他的,他若有点气性,就把这婚约解了,他娶他的后宫去,自有迎奉他的,作甚要啃她这根硬骨头。 崔姣转着竹蜻蜓玩,在这新居多不自由,又要学规矩,又要料理东宫内帷的事务,当太子妃这么累,出门还得问他请假,一举一动都有人报给他,还得记着自己的身份,好像被一张大网给兜住了。 她把竹蜻蜓又丢回桌上,吃了两个菓子,在屋里没劲,到院子里坐秋千,南星给她推,她让南星推高点,想看看外面有什么热闹,但南星说她有身孕,不宜太过动荡,只得作罢。 南星推秋千力道轻,崔姣坐在秋千架上打瞌睡,倏然见玉竹从书房的方向过来,便把人叫住问话。 玉竹笑道,“太子殿下方才出新居,奴婢看见一个小仆进书房收了许多画卷出来,奴婢见他偷偷摸摸绕到后院去了,便跟去发现他在烧画,烧的正是娘子翻看的贵女画像,小仆被奴婢抓个正着,奴婢一番逼问下,他才告知奴婢,是太子殿下让烧的,说没用了,放在书房落灰,让赶紧烧了。” 南星直笑,悄声对崔姣道,“太子殿下烧了那些画像,以后太子殿下心里只有娘子一人了。” 崔姣抿抿嘴唇道,“殿下做的又不干我事。” 她忽然下了秋千,极快的回了屋。 玉竹跟南星眨了眨眼,噗嗤笑,“娘子脸都臊红了。” 南星拍她一下,才收住笑,散开做活去了。 这晚苻琰没回来用夕食,毕竟是皇后的生辰,晚宴苻琰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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