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凉闻言轻咳一声:“沈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沈京辞轻笑一声。 “裴寂凉,”江微澜的声音有些干涩,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大好,“哀家突然有要紧事同沈京辞说,你先去偏殿候着。” 裴寂凉明显顿了顿,随后看了沈京辞一眼,就见他眸中似是怒意中又带着挑衅。 裴寂凉:“……微臣知晓了。” 冬日寒风凌冽,分明是正午,天边挂着的太阳却带不来丝毫温热。 看着裴寂凉轻轻为两人带上了门,沈京辞这才走到她面前道:“娘娘有什么话同微臣说。” 江微澜眸中满是纠结,是他全然没见过的模样:“你可还记得先前同哀家所说的勾陈之术?” 沈京辞知晓她定然不会突然提及此事,思衬良久道:“娘娘的意思是,近些时日的异常,是因为中了勾陈之术?” 江微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这句话:“哀家没想到,哀家身边竟有擅勾陈之术之人,这分明……” “这分明已经失传,是不是?”沈京辞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江微澜两指为自己轻揉着蹩紧的眉头:“哀家这些时日时常头痛难忍,起初是还未发现什么,后来记性愈发的差,直至方才裴寂凉提起。” 沈京辞不语,只起身为她将身旁的帷帘拉起。 分明是正午,慈宁宫内却被层层帷帘遮挡住,莫要说阳光,就连寻常该有的明亮都是没有的,像是尘封已久的监牢。 他不知晓江微澜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将一层层帷帘一并拉起,窗外的光亮才得以照射进慈宁宫。 江微澜像是受不住这一时的刺眼,只手遮在眼前,那双眸子也被照出了泪痕。 她像是适应了许久,看着殿外被积雪覆盖住的海棠树,一时间竟有些陌生。 她那只温暖的玄袖还撩在一旁,那只带了怪异红痕的小臂,就这么错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方才整个人像是没有了只觉一般,江微澜是刚觉出小臂泛了冷。 还不等她动作,沈京辞已将那几片帷帘都拉开,整个慈宁宫一片明亮。 “娘娘畏寒,还是将衣袖落下吧。”沈京辞正说着,顺势蹲下想着为她将袖子落下,免得她再受凉。 江微澜不知是怎么想的,在这一刻竟然没有去推开他,任由他这样为自己理着衣袖,仿佛这是最稀松平常之事,而非逾矩。 鼻尖是一股淡淡的清茶香,莫名的让她心中安定了几分。 眼前动作轻柔,为她打理衣袖的人,正是如今朝堂之上人人恐惧的奸佞之臣。 而此刻,他身上收敛了所有凌厉之气,那双多情的眸中只有她一人。 或许两人的关系在别人眼中早就不同寻常起来,可在她眼里,这是两人第一次关系处于一个极为含糊的境地。 这不是君与臣之间的寻常关系,臣子不该僭越到为一国太后打理袖口。 沈京辞如今对她像是没有对君王的敬畏,他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倒是让江微澜多想的心思瞬间消失殆尽。 沈京辞低敛着长睫,将那双暗绿眼瞳中的神色悉数挡住,脸上只剩下认真的神情。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帮她把袖子拉下,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只手轻柔地擦过了她的小臂。 温热的指腹划过,只剩下一阵酥麻。 江微澜看着他的眸色愈发深沉,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着,摩挲着。 看着他长睫轻颤,江微澜想,这古怪的感觉是勾陈之术又发作了。 …… 暗处是一双暗淡的眸子,瞧了殿内两人一会便消失不见。 京城一座私宅之中,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国太后又如何,怎么,勾陈之术还控制不了她?” 一身夜行衣的男子恭敬的道:“大人有所不知,实在是江太后太过敏锐……” “是你太过废物,”那人冷笑一声,“就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你说本官还有什么敢派你去做的?” 一身夜行衣那人身上还带着寒气,如今凝在发丝上的冰凌逐渐融化,显然是刚赶路回来禀报。 那人闻言却不敢说什么:“是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不过听闻你绑了太后身边的人,”高位上的人似乎有些喜怒无常,朝着他咧嘴笑了笑,“不错,将功抵过了。” “……”夜行衣道,“多谢大人。” “勾陈之术都难以掌控的人……”那位大人最终道,“盯紧江太后,” 京城波涛汹涌,裴寂凉那边亦没有好到哪里去。 京城这些时间多了不少暗中的势力,而正是江微澜发病的几日,想来是有心人暗中买通了她身边的人。 江微澜派他将京城这些时间出现的势力一一清理,却不想暗阁那边对此坐视不理,仿佛那边的人来头极大一般。 沈京辞对此没表态,他便只好自己去将那边的乱臣清理干净。 却没想到这一路重重阻碍,竟是将太后口中失踪多日的江玉初寻了来。 江玉初身上早已不是什么绫罗绸缎,长发则被一支素簪扎起,就这般看了他许久,终俯身道:“裴大人。” 说来好笑,他同江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且这一面还是江姑娘那日求赐婚被沈京辞回绝一次。 他还想一着京城小姐们的性子,被人瞧见这么一幕,再相见定然是该愤愤而走。 裴寂凉也淡笑着朝她颔了颔首:“江姑娘。” 江玉初脸上挂着淡笑,就要同他擦肩而过。 “江姑娘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 ”裴寂凉将她遗落在地上的那张帕子捡起。 江玉初一顿,颇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裴寂凉看出了她的顾虑,温和的的道:“姑娘不必怕,倘若我能帮,还是会出手帮姑娘的。” 闻言,江玉初一脸愁苦的接过那张帕子,抿的那张唇没了血色:“说来可笑,这些时日我不知被哪家的势力跟上了,心中实在是害怕,想趁着如今……” 她欲言又止,裴寂凉却注意到一点:“为何要追你?” “我前些时日想要从江家逃出来之时,偶然得知了前朝之事,”江玉初提及此事脸上便白了几分,“我听闻,当年华太傅是被害身亡,而非是通敌叛国。” 裴寂凉本还想安抚她几句,听闻她这般说,顿时也怔住了。 华太傅一事,当年在前朝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以至于当年先帝不再看在君臣多年情分之上,将他闹市斩首示众,诛其九族。 而此事再往后便不许人们提起,甚至当年牵扯到此事的官员们,也贬的贬,罚的罚,大都是自此在朝堂消失不见。 此事定然不会这么简单的,江微澜像是打定了主意为华太傅翻案,他虽不知晓,娘娘为何要招惹多年前的案子,可娘娘这么做便有自己的道理。 若是这般,江玉初便是重要的证人,他定然是要保她平安站在太后面前。 夜里,这条极窄的小夹道安静得不成样子,实在是让人心中没有底。 耳边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江玉初受惊般地瑟缩一下,他定睛一看,方才擦这两人耳边过去的正是一只箭矢,闪着寒光的箭矢。 裴寂凉下意识地偏头朝身旁看去,顿时眸色一凛:“快跑。” 伴随着他这一声,身旁屋檐下一群夜行衣的人也像听到了指挥,极快地朝着两人攻来。 江微澜阖着眸子轻靠在窗棂旁。 她虽擅长勾陈之术,却未能及时发现,实在是一大疏忽。 可谁又能想得到,皇宫大院中还有会这等失传秘术之人,当真是极为阴险的。 勾陈之术她再了解不过了,像这等阴险的法子,一般都是北疆女子所为。 可谁又会费尽心机为她下勾陈之术,这法子极险,除非善用之,稍不留神便会玉石俱焚,她实在想不出能有谁。 头愈发的疼,能对她用勾陈,定然是想从政事之上控制住她。 她想着,就听身旁沈京辞道:“勾陈没有旁的破解之法了吗?” 江微澜眉心蹩得有些紧,微微摇了摇头:“十日内,倘若找不出背后之人与解药,便会痛苦而死。” 十日,而今是第八日。
第37章 她自责多年 沈京辞并未再说什么, 绕到她身后,为她捏着颈肩:“娘娘这般也不是办法,不若宣陈太医过来瞧瞧。” “不可。”江微澜登时回绝道, “陈太医同江家是世交, 今日我若是宣了陈太医, 不日江家, 乃至整个朝堂都知晓了哀家染了病,到时定要拿这些说嘴。” “那便传卫太医,”沈京辞不容置喙地道, “总不能不看太医。” 江微澜那双幽深的凤眸看着他:“你知晓, 勾陈之术到了夜里是极为可怖的。” 沈京辞看着那双仍清明的眸子,还是道:“至少娘娘现在清醒。” 那轮圆月格外明亮,寒风簌簌而来,将天边那层沉重的云暮被吹到了圆月旁, 云暮似是想要就这样将其盖住。 被勾陈之术所控制之人,到了夜里便会失控, 宛若被鬼魅附身一般。 而控制江微澜之人, 定是想要借此掌控朝政,沈京辞不能放松警惕。 江微澜不许他召见太医也是这般, 倘若有人走露了风声, 朝堂不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哀家说了不看。”江微澜说完便疲累的倚在一旁, 再没了往日的强势与威严。 她头疼的愈来愈烈, 江微澜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勾陈之术怕是又要发作了。 且这一次比前两次还要来势汹汹。 她脑海中极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江倒海, 要将她所有的想法摒弃。 勾陈之术就是这般,先是举止异常宛若旁人, 再后来便挣扎不得,整个人渐渐被勾陈之术控制住,十日内,被下巫术之人便会愈发易怒,到时便渐渐什么都不记得了。 背后的人就是像这样毁掉她,先是借她的手将朝政打理的一塌糊涂,最后再因着劳心伤神,染了疯病为由,将她拉下台。 当真是好心计。 她第一个想起的便是盈桐,那日为她捏肩的盈桐。 江微澜疲累极,分明到了嘴边的话却再说不出口,整个人仿佛坠入了云端。 “若是哀家又同那夜一般,你可把持得住?”她临昏迷前最后这般问沈京辞。 沈京辞为她捏肩的手微微一顿,实话实说道:“微臣不敢……” 话还未说完,就见江微澜头微微一偏,就这么靠在了他的手上。 “……不敢保证。”沈京辞眸色复杂地看着她,试探性地将手覆在她滚烫的额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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