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逐不理他,干脆转过头,咬着牙下令:“再进一批人!一炷香之内,我要看到荣佑!” 这时,宅子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像是女人的声音。 很快,一个浑身是血的百户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独孤逐马下: “殿,殿下,属下带兵逼进堂屋,荣,荣佑,荣佑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荣佑知道,自己活着,就会被独孤逐挟持,逼荣仪认罪。 他是书生,无法抗衡杀人如麻的独孤逐,便以死解困。 独孤辽终于明白,为什么宁国府的下人手无寸铁,却要蜉蝣撼树般挡在龙骑面前。 他们用自己的命,换了小公爷一个体面。 荣焕坚称是自己贪污了军饷,独孤逐没有办法,只能收押。独孤逐要去京郊的外宅,龙骑押送荣焕去京兆府诏狱,临上马车前,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荣焕,后者正平静地伸出手,让千户给自己上刑枷。 最后,独孤逐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落下窗板,冷声道:“动身!” === 日头正高,京郊别院外,长街上空无一人。几个看门的小厮蹲在墙影里,凑在一处窸窸窣窣地说小话。 “听说了吗?上午前儿,那位三皇子,血洗宁国府,上下一百零九口老小,一个都没活下来!” “何止啊,太子爷也去了,两位殿下一言不合拔了刀,差点打起来!” “荣仪一届女流,真看不出来,竟然能贪污一百多万两银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女的狠起来,比男人可怕百倍,金銮殿里那位皇太女不就是吗?我听说,她那第一位钦察的亲王夫君,其实是被她亲手下药毒杀的!” “当真?这样一看,咱们夫人可真是顶好的女子,从未见过她发脾气,难怪老爷对她千娇百宠的……只可惜,身子怎么这么弱?三天两头地请大夫。” “可不是么!”其中一个小厮打了个呵欠,“昨晚我当值,丑时说是又不舒服,连夜去医馆请的大夫,折腾了大半夜。” “我听说……”一直没开口的小厮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大,又紧张地环视四周,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夫人这一胎,之所以羸弱,是因为……” 他迟疑着,终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是她在钦察当官妓时被糟蹋了,才怀上的!” “什么?!” 此言一出,几人具是一惊。打呵欠的那个吓得都不困了,瞪大了双眼,“真的?”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声,几人立刻噤声散去,规规矩矩地站回门边。 很快,独孤逐拎着一个食盒从巷子尽头走过来。见到他,小厮们低头行礼,不敢吱声。 独孤逐倒是心情很好似的,看了他们一眼,“昨夜夫人身子不爽利,谁去请的大夫?” 挂着黑眼圈的小厮战战兢兢抬起头,带着讨好的笑,“爷,是小的。” 独孤逐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你腿脚利索,夫人没受太多苦,这时赏你的。” 小厮不认字,可是他见过账房给大夫拨钱,递的就是这种银票,一张足有一百两。他立刻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起来起来。”独孤逐蹙眉,嫌他太吵,又冲另外几个悄悄扒头瞧眼的小厮招手,“你们几个,都过来。” 小厮们凑上来,独孤逐解下鸾带上的锦囊,从里面拿出几个香灰琉璃手串。 “我身上杀业重,昨日刚从报恩寺请来的,你们都拿着,平日多替夫人念念经。” 几个小厮怔了怔,才接下,不住地躬身行礼:“小的记住了!” 独孤逐拍拍他们的肩,拎起前摆走进别院。 星洲半卧在树下的躺椅中,腿上盖着白狐裘,低头垂眼在肚兜上绣着纹饰。 独孤逐放慢脚步,轻轻走到她身后,才抬手抚上她的肩膀。 星洲回过头,看到是独孤逐,立刻笑了起来:“小应回来了。”顿了顿,看到他脸上那道细长的血痕,忍不住抬起手,“这是怎么弄得?” 独孤逐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碰。“脏,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星洲蹙眉,转身让下人去拿药。独孤逐倒是毫不在意,他笑嘻嘻地,“从前比这严重百倍的伤你不是也见过?没事的。” 提起从前,星洲眼中闪过心疼,她还欲开口,独孤逐却抢先道:“星洲,我昨天去求了一串佛珠。” 说完,就不讲理似的抱住她,显然是铁了心不想再谈脸上的伤。 星洲没办法,半无奈半纵容地叹了口气,顺着他转开了话头:“什么佛珠?” 独孤逐就笑嘻嘻地解开护腕,把那串佛珠褪了下来。 “他们都说,报恩寺的佛祖最灵验,我就去请了一串紫檀佛珠,为你安胎。” 独孤逐低头将佛珠缠在星洲的手腕上,“要平平安安。” 星洲笑着低低应了一声:“好。” === 独孤逐血洗宁国府的第三日,岑云夜传来密信。 他暗中带兵去接应荣仪,却在回程的半路遇到钦察的骑兵,两方起了摩擦,伤亡严重。 看着信上潦草的字迹,独孤遥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舜国军营远离钦察边陲,怎么会好巧不巧遇到封陵的人?” 萧悲迟低头沉吟片刻,“除非……钦察知道荣仪出事了。以你我的关系,察合台必然出手相救,封陵只需等在那,请君入瓮。” “荣仪之事发生得突然,封陵怎么会知道?难道说……” “……封陵早就知道荣仪会出事。”萧悲迟轻咳着,“遥遥,我记得你之前说,曾在乌雅公主的亲卫中见过独孤逐?” 恐怕在那时,他就已经和封陵勾结在了一起。 “独孤逐,他怎么敢……”独孤遥咬着牙恨道,“为了皇位,他是疯了吗?!”
第51章 江南杀花焚海红 (6) 独孤逐被敲门声惊醒, 猛地睁开眼,不动声色去抓压在枕下的匕首。 星洲也醒了,迷迷糊糊就要支起身, “小应……” 独孤逐连忙去抓她的手,这时候抬头的人又说话了:“老爷?老爷……” 是看门的小厮。独孤逐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下来, 压着声音不悦道:“深更半夜的,干什么!” 小厮吓得身子躬得更低了,战战兢兢道,“老爷, 门外有, 有个提刀的先生, 说是铺子有事, 要见您……” 独孤逐心下了然, 正欲开口, 余光扫到星洲的手, 正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角,于是话到嘴边改口斥责道: “什么提不提刀!夜黑风高, 看仔细再开口!” 又低声安慰星洲:“没事,定是他半夜看错了。” 星洲点点头, 问他,“今晚还回来吗?” 独孤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别等了, 好好睡吧。” “好。”星洲答应, 终于松开手,“注意安全。” 独孤逐笑起来:“铺子里货物往来, 能出什么事。” 他俯身,像撒娇的小狗一样, 把线条锋利流畅的脸颊凑过去。星洲笑着,在他耳畔落下一吻,“去吧。” 独孤逐低头整理着护腕走进前堂时,周身的气质已经凛然变了个人,乖戾,阴狠,迳直坐上主位,冷冷道:“怎么回事?” 来报信的是他麾下千户,待确定四下无人,关好屋门,立刻跪下来: “殿下,今日宫里打发人来问荣仪的贪污案,既然荣焕已经签押认罪,是否可以报上去结案……?” 独孤逐揉了揉额角,“荣仪还没抓到吗?” “钦察那边来信,岱钦可汗本想带人截住荣仪,没想到竟碰上了察合台的怯薛将岑云夜,两方交火,荣仪趁乱逃了。” “岑云夜?”独孤逐停下手,“他不是萧悲迟的人吗?察合台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而且察合台向来不喜欢插手中原的事,这次怎么……” “——是独孤遥。” 独孤逐睁开眼,他想明白了,旋即冷笑一声: “萧悲迟是独孤遥的未婚夫,自然要帮独孤遥救她的好姐妹荣仪。没想到,呼和可汗还是个长情的人,明明已经与独孤遥取消婚约,竟然还愿意帮她。” “那……” “孤要去见荣焕。”独孤逐站起身,“备马。” 千户犹豫了一下,劝道:“殿下,圣上的意思是,宁国府倒台就可结案,主犯不一定非要是荣仪……” 他骤然收声。 独孤逐的手慢慢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千户知道,这是主子不耐烦的明显标志,上一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已经被他当场割喉。 修长的指节在剑柄上敲着,独孤逐似乎在努力按耐怒火。千户的腿开始打颤,险些就要跪下:“殿,殿下……” “荣焕是英才,不该折在这里。”独孤逐突然说。 他闭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语气不耐,很不情愿地承认道:“所以,孤不想杀他。” 说完这一句,他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出前堂。 === “诏狱里传出的消息,说荣将军已经签押认罪了。” 暗卫跪在独孤遥面前,低声禀报,“虽然京兆府还未结案,但就是这两天的事,恐怕再翻案不得。” 狼毫笔在宣纸上拖出一道墨痕,独孤遥没有抬头,“知道了,还有什么?” “三殿下似乎前几年一直在钦察。有个从钦察赎身回来的官妓说,当初在朝暮阁见过他。” 提笔另起一行,独孤遥沉吟片刻,才开口:“朝暮阁是钦察最大的勾栏,每日往来宾客数不胜数,她怎么就确定,见到的人是独孤逐?” “三殿下并不是以宾客身份去的。”暗卫道,“那官妓说,当时朝暮阁的花魁名叫星洲,是个舜国人。彼时三殿下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被星洲救下了。” 舜国女孩到钦察去做官妓,早几年倒是不少见。前些年,中原与北疆交战节节败退,数不清的女孩被掠去北疆,为奴为妓。 “星洲。”独孤遥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如今这个花魁在哪?” 暗卫摇头。“一个月前,有家显贵出钱给星洲赎身,将她接走了。” “那个官妓有没有说过,独孤逐在星洲身边待了多久?” “约莫半年。”暗卫立刻道,“三殿下养好伤后,曾在朝暮馆附近做过武师,后来好像就进了禁卫军,再也没回去找过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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